《恋你成瘾[双医生]》作者:钱形 文案: [清冷细节控外科精英X古灵精怪妇科小可爱] 【1】 外科精英傅西泮认真严谨,平日里纽扣扣到第一颗,手术前清洁做到指甲缝。 他年轻帅气,气质清冷,走到哪都是焦点。 一次开大会,傅西泮姗姗来迟,猫腰溜进会场时迎面撞上个女生。 院长问:“后面怎么回事?!” 两人颇有默契地指着对方说—— “她早退。” “他迟到!” 从此,梁子就算结下了。 【2】 出身于中医世家的白芷毕业后成了医院最年轻的妇科大夫。她活泼伶俐,专治各种不服,是院长办公室的常客。 阴差阳错,白芷和传说中超难追的外科男神住到了同一屋檐下。可直到一次联合手术,两人才在家中碰面。 傅西泮又抢先开口呛道:“别爱我,没结果。” 白芷将白眼翻上天,“谁会喜欢你?” 那天起,两人的生活犹如温吞水撞上泡腾片,鸡飞狗跳里处处是惊喜。 白芷扶额:隔壁的自恋细节控总以为我暗恋他? 傅西泮捂胸:隔壁的小迷糊竟然……有点可爱? 从冷眼相待到含情脉脉,傅西泮被疯狂打脸—— 白芷没想过,超难追的傅西泮有一天会跟在自己身后,“白医生,我心律过快,脸颊发烫,还语无伦次怎么办?” 她随手撕了一张处方单贴在他脸上,“哦。没治了,建议直接火葬场吧。” #想你是一种病,得治!# 1V1 双初恋双C 温暖向,治愈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芷,傅西泮(pàn) ┃ 配角:林京墨,江篱,陆宛童,叶远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细节控外科精英X中医妇科小甜甜 立意:甜蜜恋爱 ================== 第1章 1 A市某酒店化妆间。 白芷穿着伴娘服正在帮新娘戴头花,对于女生而言,一场梦幻的婚礼是毕生所求。 她看着镜子里的新娘,赞叹道:“江篱姐,你今天真好看。” 江篱比她大两岁,是医大的西药学讲师,先生是南光总院普外科医生。 他们俩的狗粮堪称朋友圈一道独特风景。 没有矫揉造作的刻意,也不像工业糖精那般甜到发齁,是那种细水长流一点点浸透到生活里的浪漫。 白芷坐在一旁,“好羡慕你和京墨学长呀。” 江篱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医生的工作繁忙,等待几乎成了她和林京墨恋爱中的主题词。 即使林京墨此前已经再三保证,又和科室里做了一番协调,江篱仍是隐隐不安地揪着裙角。 在婚宴开始前两小时,林京墨匆匆赶到会场。 当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缓步走进化妆间时,江篱才松了一口气。 林京墨虽然准时来了,可他的伴郎团却全都迟到了。 他扣着袖口的纽扣,为难地说:“没办法,我不迟到,他们就得迟到。” 江篱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你来了,就够了。” 直到婚宴开始前几分钟,伴郎才陆续到达酒店。 傅西泮因为一台加急手术成了最后一个到达的。 等他赶到化妆间时,其他人早就换好了服装,只剩一件有些褶皱的伴郎服被扔在沙发上,像是被人试过很多次的样子。 傅西泮走过去,边脱外套,边嫌弃地用两指拎起外套的一角。 “好的,姐,我这就去化妆间拿!”白芷提着裙子,边扭脸高声回着江篱的话,边推开化妆间的大门。 大门推开的一刹那,她看见光洁白皙的皮肤、线条分明的人鱼线,就这么在敞开的白衬衣下若隐若现。 白芷愣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目光顺着人鱼线往上,依次滑过他性感的锁骨,隆起的喉结…… 还有一双愠怒的眼睛。 “对、对不起……” 白芷收回目光,迅速关上门闪到一边。 她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脑袋还处于宕机的模式。 傅西泮冷哼一声,穿上伴郎服往镜子前一站,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套被人嫌弃的伴郎服不是没有原因的,它的左袖比右袖多了一截,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傅西泮还在纠结伴郎服。 直到同事来唤他,他才将内搭的白衬衫折起一截,勉强这么穿了出去。 不仅是外套不合身,领口的蝴蝶结也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今天是林京墨的婚宴。 他只得默默忍下这些不适,笑着站进了伴郎团里。 席间,无论别人怎么劝酒,傅西泮都面带笑容地果断拒绝。 酒精会麻痹神经,会让人做出糊涂事来,所以他滴酒不沾。 酒桌上,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觥筹交错里醉醺醺的客人开始侃大山。 看着东倒西歪的客人和含糊的话语,傅西泮的脸更阴沉了。 他怕自己的情绪搅扰了热闹的宴席,所以假借去洗手间,溜到走廊里透气。 没想到从洗手间出来时,之前遇上的女孩却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外。 他以为她是要用厕所,赶紧让开了身子,将通道让出来。 可是白芷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紧张。 白芷瞟了一眼傅西泮身后站着的几个女生,她们站在拐角只探出个脑袋,还不停向她招手鼓劲。 白芷轻咳一声,壮着胆子问:“小哥哥,你能不能……” “不能。” 傅西泮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说罢,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向左跨了一步,绕过白芷,径直走回大堂。 白芷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满脸尴尬。 他前脚刚走,后脚那几个女生就跑上来,勾着她的肩膀,说:“怎么样,你输了吧?我就说,这个一看就是难追的。”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帅。哈哈哈。” 白芷前几天刚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证,现在正心情大好,被拒绝的失落很快抛到了脑后,她牵着女孩的手,慢慢走回大堂。 白芷特地和医院请了一天假,她爸妈前些日子去旅游,现在不在家。 今天又是好姐妹的婚礼,心情大好的她不免多喝了几杯。 婚礼结束,她眼神迷离,脸颊红润,晕晕乎乎。 江篱在伴郎团里扫了一眼,一眼看准了始终坐在角落和伴郎服纠结的傅西泮。 她走过去,请求道:“傅医生,你可不可以帮我送她回家?” 傅西泮看了趴在桌上的白芷一眼,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是当他走过去,已经喝高的白芷力气大得惊人,她一把拉住傅西泮,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她扬起脸盯着眼前人,微凉的手指从他的浓眉、高挺的鼻梁、下撇的嘴角一一划过,她吐着浓厚的酒气,不禁赞叹道:“真帅呀,怎么长得这么帅呢?” 阴郁了一个晚上的傅西泮此刻终于露出笑容。 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抓下她的手,“我送你回家。” 白芷伸手拦住他:“等、等一下……” 傅西泮坐回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白芷双手的食指按在他的嘴角,然后往上一扯,笑嘻嘻地说:“嗯。这样,这样好看一些。” 傅西泮抓着她的两只手,半抱半推地将她塞进的士里,然后送回家。 在的士上,不喜欢密闭空间的傅西泮一路沉默,他将车窗大开,任由冷风灌进车子里,冻得白芷瑟瑟发抖。 将她送回家后,醉醺醺的白芷站在阳台,对傅西泮招手:“帅哥,帅哥!后会有期。” 月光拖长傅西泮的身影,他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出了小区。 他迅速脱下自己被沾染上酒气的外套,皱眉嘟囔:“别再见了。” 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是要还的。 傅西泮没想到几年后,他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几年后。 白芷一脸嫌弃:“喂,傅西泮,你看着我干嘛?” “治病。” “咦?那……你抱着我干嘛?” “疗伤。” 白芷用指尖戳了戳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傅西泮,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得了一种叫‘缺你’的绝症,你说怎么办吧?” -------------------------------- 预收《偏宠[双医生]》求收藏 [沉稳内敛急诊医生X又甜又飒实习生] 暗恋成真/追妻场/八岁差/治愈系暖文/双C 【1】 苏葶苈从小人美路子野,在医院里人称小魔王。 一次单位出游,苏葶苈跟着妈妈和新来的实习医生打招呼,活泼的她走到陆商亭面前时忽然安静了,眨巴着眼,甜甜叫道:“哥哥好!” 陆商亭俯身提醒:“其实你应该叫我小陆叔叔。” 她摇头:“书里说遇上好看的男生要叫哥哥。” 在众人的揶揄中,陆商亭抿嘴羞涩地挠挠头。 【2】 多年后,当年的清隽男生成了独当一面的急诊科主任。他内敛严谨,一双好看的眼眸比海深,比雾浓,勾人却带三分疏离。 苏葶苈医院实习分到了陆商亭的组里。 不少老同事指着她笑道:“哟,这不是小陆的小尾巴嘛,都长这么大了。” 苏葶苈撇嘴,她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一次手术后,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相濡以沫的老人感慨:“真好,我也想谈恋爱了,和你。” 正在写病历的陆商亭手一抖,寡淡的语气竭力掩饰落寞:“你长大了,哥哥也老了……” 苏葶苈轻笑:“没事,我专治老男人。” 【小剧场】 从不带实习生的陆商亭今年却是个例外。 同事们都在猜其中原由。 直到苏葶苈发了一条朋友圈:到底谁是小尾巴? 一向少言的陆商亭立刻回应:我是。 #听诊器里传出的心跳,每一下都在说我爱你# 1V1 双C!! 不是ltp,不是养成系,女主成年前男主没动过心 第2章 2 两年后,A市南光综合医院总院。 门诊部的显示屏还未开启,前台的小护士正检查着预约单,清扫员推着一台医用扫地机沿着瓷砖线慢慢向前。 白芷穿着昨天在后勤部领取的,印着总院标识的白大褂,走进门诊部。 她的新高跟鞋踩在水洗过的洁白地砖上,发出阵阵脆响。 小护士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忙抬起头,向她点头示意:“白医生,早呀。” 白芷笑着热情回应她:“早上好~” 这是白芷从分院住院部调到总院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一天坐诊。 白芷十四岁考上医大少年班,熬过了八年医学院,三年规培,两年住院医师,终于得到了独立问诊的机会。 这得来不易的门诊机会,不仅需要她成绩优异,也因为她有一个专家级的医生老爸。 爸爸是南光医院退休的主任医师,南光医院的现任院长曾经是爸爸的学生。 所以白芷更不敢掉以轻心,她换上了新大褂,新胸牌,以最好状态去面对自己新的医师生涯。 白芷手捧保温杯,昂着头走进诊室。 理想虽丰满,现实却是骨感的。 几小时过去,隔壁的专家诊室人来人往,白芷的诊室空空荡荡。 她坐的位置恰好能瞥见小半个电子屏。 上面如拳头大的红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妇科1号诊室白芷等候人数 0’ 在医学院,她保持了八年的第一名,包揽了各类奖学金。在分院住院部,她是导师的得力助手,住院部的病人对她也是称赞有加。 可短短的一上午,她却尝尽了所有失意。 怎么会这样,她不理解。 南光总院的号出了名的难预约,怎么到了她这就变得如此冷清了呢。 正在她长吁短叹之时,小护士走了进来,“白医生,院长临时要开一个午间会,让现在没手术、没预约的医生都去呢。” 白芷应了一声,拉着小护士的手,和她一起来到阶梯会议室。 大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医生护士,大多是一些青年医生。 她和小护士来得晚,就靠着后门坐了下来。 童院长清了清嗓子,拿着一张市里下发的文件开始朗读。 童院长在白芷爸爸手下学习时,就一板一眼的,没想到现在当了院长依旧如此。 听完了他念的文件,白芷大概知道了,这是要医院配合社区开展一些医疗宣传。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不断重复的话语,小护士有些不耐烦,她附在白芷耳边,“白医生,我们溜吧,反正最后还得各科主任安排。” 白芷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 “那我走了。”小护士说完,立刻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白芷不敢走,但她的肚子比她的心还早开始抗议。 为了早点来医院,早上她只喝了一杯豆浆就出门了。 白芷看了一眼前面坐满的人,她觉得就算少了自己一个,好像也没差别。 一但动了这样的念头,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白芷的屁股悄悄从座位上挪开,她上半身仍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但人已经后退到了与门同齐的后廊。 她学着刚才小护士的模样,猫着腰,低着头,快速朝门外跑去。 然而,她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就在她即将跑出门的一刻,眼前忽然一黑。 白芷只听得‘咚’地一声闷响,她的脑袋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 她捂着脑袋,忍不住‘哎哟’一声。 随后直起身子,她这才看清,眼前站了一个青年医生。 她和自己一样捂着脑袋,从他五指张开的缝隙中,白芷甚至能看到他额角有个蝴蝶结印,和自己头上戴着的形状一致。 最吸引的她的是眼前人那双形如梅骨的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虽修长却显得十分有力。 因为他的手内肌发达,大小鱼际较为饱满,这让他处于休息状态的手看起来像握着针持一般。(一种外形和尖头剪刀相似手术缝合器) 不用问,单凭这一双手,白芷就猜出他应该是个需要长时间持刀手术的外科医生。 那人轻咳一声,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不满。 白芷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盯着他的目光,怯怯地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先撞了他。 她正要道歉,却听得童院长一声质问通过麦克风,穿透了偌大的会议室,从前台直接钻进了白芷的耳朵里。 童院长眯着眼,看着台下骚动的人群,和几个后排不停转头年轻医生,他厉声问道:“后面怎么回事?” 白芷身子抖了一下,刚要说话,可是眼前人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上三分。 他指着自己,先发制人地说道:“她早退。” 语气虽寡淡,却底气十足,足到让白芷几乎要忘了他是个开会迟到之徒。 白芷眨了眨眼睛,愣了三秒有余,也指着眼前人:“他迟到!” 童院长扶额,眉头紧蹙。 他这样凝重的神情从会议室一直保持到了办公室里。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普外的明日之星,一个是恩师的女儿,两人从外貌到性格,怎么看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现在一个脸黑得如散不开的浓墨,另一个挺胸背手满脸不屑。 童院长不理解,处于适婚年纪的单身男女,尤其是在工作繁忙的医生行业里,他们该是相见恨晚才对,怎会如此不对付。 医院的单身率太高,童院长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他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刚刚会上我说什么了?” 白芷怕童院长的话如车轱辘一样滚个没完,赶紧插嘴总结了一番。 “让我们要配合社区做宣传。” “对!其中有一项是医学进课堂的宣传,我觉得你们俩是最佳人选。” 说着,童院长先是指了指白芷,“妇科嘛,就可以去说说生理卫生呀。” 然后他又转向傅西泮,“傅医生可以去讲讲外伤应急呀。” “院长,可是我的项目还……” 傅西泮的话没说完就被童院长打断,“你的项目一时半会也结不了项。就这样,科室那边我会和你们的主任谈的。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一下,要怎么去和学生们交流。关于这点,小芷你应该多和傅医生学习,他现在在医大兼课。” “没什么事,你们先去忙吧,我还有个会要开。” 傅西泮垂着脑袋从院长办公室里走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是不走运,刚从医大实验室回医院就碰上开大会,匆匆赶到会议室又遇上——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扫帚星。 要不是她,自己也不用被抓壮丁。 白芷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转过头,很自然地问道:“傅……医生?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进学校宣传的事?” 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可她的手指不过刚点开新建联系人,就听得头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和科研项目、病症治疗无关的事请你找我的主任谈。” 白芷扬起脸,一双迷茫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向他:“啊?” “我听科里的安排。” 傅西泮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说罢,他双手插在口袋,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傅西泮大步流星,走得很快,只给白芷留个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可真……” 白芷手指一用力,紧紧握着手指,她几次深呼吸,直到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然后又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小仙女不能生气,这才忍下翻白眼的冲动。 她目光下移,忽然盯住了一处。 白芷叹了口气,犹豫再三匆忙追上傅西泮。 她在他身后,边跑边唤:“傅医生,傅医生……” 傅西泮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他缓慢地转过身子,用手挡在她面前。 如葱白似的手指在白芷面前张开时,根根分明更显修长,洒进长廊的阳光透过他指间罅隙,在白色地砖上投下一个好看的剪影。 “对不起,我不随便给人留联系方式的。” 不疾不徐的话如腊月冰雪一下子浇灭了白芷的好脾气,也让两人间的气氛顿时降到零点。 “你……”白芷的手指指着他发抖,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傅西泮再次转身,她那压不住的愠怒才飘出牙关,但为了保持形象,她只是声如细蚊地嘟囔:“真有病……” 这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 傅西泮下午还有几台手术,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才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脚下忽然像是被什么牵制住了一般。 没有丝毫准备的他身体前倾,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傅西泮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看到傅西泮摔在自己面前,白芷并不惊讶,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得意的窃喜。 她双手环胸,昂着头,高傲地从傅西泮身边踩过。 高跟鞋踩在白瓷砖上,发出哒哒的响声,由远而近,再慢慢远离。 她走到门口时,特意一甩头,用刚才傅西泮的话回呛道:“我的联系方式也不是随便能拿到的。” 这次换到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白芷坐在自己的诊室里,咬着三明治,还是气得牙痒痒。 自己好心想提醒他鞋带开了,结果他都在说什么? 这下好了吧。摔!就该摔死你这个自大狂。 白芷从小就是令人称羡的别人家孩子。 长相随了老妈,肤白貌美,追求者不断。 又继承了老爸的高智商,成绩优异。 因为有资本,所以她一直十分自信。 直到今天,她发现竟然遇上了对手,可是对方除了长相尚可外,她还真没看出有什么优点能让他如此自大到狂妄的程度。 小护士的叩门声,打断她的怒气:“白医生,有病人。” 虽然还没过午休时间,但一听到‘病人’二字,白芷立刻打起精神,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塞进抽屉,坐直了身体。 不过,挽着手走进诊室的两人,却让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摊回了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女主是少年班,其他角色都是正常上学的。 正文无副CP线,副CP会放到番外里,不用担心哈。 第3章 3 她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三明治,又咬了一口,“你们来干嘛?” “来看看未来的妇科圣手。”陆宛童将顺路买来的鸡蛋羹和鱼片粥放到桌上,“江篱姐说你坐诊会很忙,顺路给你带了点。” 提到坐诊,白芷撇撇嘴,脑袋低了一些。 她和江篱、陆宛童的爸妈都是南光医院的医生,又一起在家属院里长大,可成长的道路却各不相同。 陆宛童是个从漫漫学医路上叛逃的商业大佬。 她利用所学专业针灸创立了自己的美容健康中心,现在已经是A市的小富豪了。 财务自由、时间自由,生活奢靡。 而已经结婚的江篱工作稳定,前途光明,先生温柔,家庭和睦。 再想想自己,医师生涯才展开,爱情小树从未开花…… 白芷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老是叹气?不是说要从家搬出来住,房子找好了?” 陆宛童的话突然点醒了白芷,她今天这一天倒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至少她还遇上个合意的合租信息。 地段市中心,离南光总院仅三站,不管乘公交还是坐班车都方便,最主要的是价格美丽。 她从桌子下抽出张A4纸的小广告,拍在了两人面前。 陆宛童看到如此优惠的价格,先是一喜,然而当她目光下移,看到下面一串要求后,表情却忽然凝固住了。 后面写着—— ‘公共区域天天清扫,三天一大扫;阳台植物需要帮忙照料;不允许朋友留宿;朋友到访需提前一天通知对方,且注意卫生;工作忙有事微、信联系,看到即回;晚九点后请保持安静。’ 尤其是最后一条,看得陆宛童直啧嘴。 晚上九点对于她而言,才是生活的开始呀! 江篱瞥了一眼那些条件,搭腔道:“小芷,再考虑考虑吧?没住进去就提这么长一串,会不会不好相处?” “我倒觉得提前说清楚挺好的,我还加了她的微、信呢。” 陆宛童盯着那个微信号看了一会,忽然睁大眼睛:“这微信号是男生的?不行,不安全。” 白芷摇摇头,点开她的朋友圈。 里面只有一条三个月前发的照片—— 是一张握着速溶咖啡的手部特写。 手指修长到恰好能绕咖啡杯一圈。 配文也十分简单:‘又是喝咖啡奋战的一天。’ “不是阿。你看这手,应该是个身材瘦高,生活精致的小姐姐才对。我的微信性别选的也是‘男’阿。这不是怕附近的猥、琐、男乱加嘛。” 不仅是朋友圈的照片,她的微信头像和白芷的一样出自最近很火的一部动漫,这让白芷更加笃定招合租的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江篱仍旧有些不放心,“我让京墨帮你问问吧?” “不用了,普外很忙的,这事别麻烦他了。倒是……” 说到外科,不免让白芷又想到方才遇上的自大狂。 她撇嘴吐槽道:“今天遇上个自大狂,看手感觉像外科的。” “自大?那应该不是普外的吧,他们科室人挺好的。”江篱将自家先生科室的医生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我婚礼那天,他们科室的你都见过。” “我哪记得。”白芷托着腮帮,回忆起江篱婚礼当天的场景,可惜只停留在她刚拿下医师资格证高兴到喝得烂醉。 然后,然后就没了…… “我只记得他们科室好像有个长得挺帅的。” “对。傅医生,还单着呢,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听到这个姓氏,白芷浑身像触电般抖了一下,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这南光医院是捅了姓傅的窝?怎么这么多姓傅的? 她连忙摆手,拒绝了江篱的好意:“别别别,帅有什么用,光听这个姓我就头大。” ** 傅西泮扶墙从地上站起,阴沉着个脸缓步走到食堂。 心和胃总要有一样是愉悦的。 他捧着餐盘刚在位置上坐定,结束了手术的林京墨,和特意避开用餐高峰的叶远志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叶远志所在的康复科相对清闲一些,人一但清闲,话就特别多。 他的屁股刚沾上凳子就调侃道:“你这是从医大实验室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你从泥塘里爬出来呢。” 叶远志的话虽夸张,但不无道理。 傅西泮是南光总院出名的细节控,平日里他纽扣要扣到第一颗,手术前清洁做到指甲缝,就连手术时的缝合结,他都要打得漂亮又完美。 现在那个追求极致完美的傅西泮头发乱了,洁白无褶皱的白大褂被蹭得灰蒙蒙的,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林京墨看到他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同样是满脸诧异。 “你不是去听院里统一的大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傅西泮撇嘴,“啧,别提了,被抓壮丁了。” 林京墨瞪大眼睛,“所以……你现在要坐门诊,上手术台,跑实验室,还进学校宣讲?这忙得过来吗?我和主任说把你的手术分几台给别人吧。” 傅西泮果断拒绝:“不要。大家都很忙,而且我的病人我最清楚。” 叶远志笑着调侃:“傅西泮,我决定从今天起,把你的外号从拼命三郎改成拼命十郎。” 他在学校就听说过傅西泮‘论文狂魔’的名号。 没想到,进入南光医院,竟然遇上了自己的偶像。 傅西泮不以为然,淡淡道:“我有房贷要还,当然拼命。” 叶远志拧眉,“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找爸爸贷款买房的。医院的单位房不香么?虽然远但可以买车呀,也有班车,何必呢。” 林京墨好意提醒:“你不如招个合租,还能收点租金。” “我招租的信息已经贴出去了。” 傅西泮随手从手机里调出合租信息放在两人面前。 叶远志只看了个价格,眼睛瞬间亮了,“这价格!租给我好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随着下移的目光,看到后面一连串的条件,顿时呆住了。 傅西泮脱口而出:“不行。除了一条没有朋友留宿外,其余条件你都不符合。” 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叶远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谁说没人留宿,我找女朋友的速度一定快过你。” 傅西泮抿嘴:“最好是。” 傅西泮虽然做事认真到严苛,气质清冷,天生自带一种疏离。 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如蒙着淡雾的遥远星河,隐约带着的几分神秘感更加勾人。 在实习时他就备受各科护士的青睐。 去医大开讲座更是讲堂爆满,就连文学院的女学生都跑来旁听。 所以‘不随便留联系方式’逐渐成了他的口头禅。 他的自恋有理有据,叶远志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林京墨比二人年长许多,一路稳扎稳打从实习医师升到副主任医师。 他身上没有傅西泮那种锋芒毕露的傲气,又比叶远志多了几分坚定。 他说话时温温和和又直击重点。 “有这些要求不好租吧?” 傅西泮依旧自信,“不会。” 叶远志又驳了一句:“你这条件能租出去才怪。” 这时,傅西泮的手机屏忽然亮了。 他只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傅西泮转过脸,“如果我租出去,你请客吃饭?” “可以阿!”叶远志右手当即竖起三指放在脑袋边,作出立誓的姿势来,“那租不出去,就你请我。” 傅西泮修长的手指轻敲屏幕,快速回消息,边问:“京墨学长,你下午有手术吗?” “有。但安排在三点后,不着急。” 傅西泮回完信息,放下手里的筷子,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向病区窗口。 等他再回到座位上时,手里多了一盘清蒸大闸蟹和一盆蒜蓉小龙虾。 “咦?”叶远志望着面前突如其来的加餐,大为困惑,“你请客?” 傅西泮笑了笑没有回答,随手剥了一只小龙虾放到他的盘子里。 有人请客,二人自然不会放过他。 傅西泮快速吃完碗里最后一只龙虾,擦了擦手,端起盘子,起身要离开。 “我先回科里换身衣服。” 说着,他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蹭满灰的白大褂。 叶远志拿着桌上的账单:“你还没买单啊?” “你请客阿。” “啊?” 傅西泮潇洒地甩了甩手机,“有人给我发消息了,说明天来看房。” “哈?” 林京墨噗嗤一声笑开了,他也端起盘子,跟在傅西泮身后离开。 “那今天谢谢你请客咯。” “卧槽?傅西泮!你早知道有人租是不是!” ** 傅西泮结束手术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家居服,将在医院穿过的外衣丢进脏衣篓。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打进马克杯里搅散,加入一些面包丁,然后放进微博里叮几分钟。 这就是他的简易晚餐。 除了繁忙的工作外,傅西泮手里还有两个关于外科手术仪器研究的项目。 他的桌头床头都放着厚厚一沓资料。 但无论他专注投入于资料中,只要家里九点的闹铃一响,他就会合上资料,戴好眼罩躺在床上准备入眠。 他的工作出不得半点差错,养精蓄锐是关键。 不过傅西泮的睡眠质量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 每天晚上,他戴着眼罩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多年前手术室外的哭喊,以及有着喧闹围观人群的车祸现场。 十四年前的春节,妈妈开着车带他去邻近的B市和父亲团聚。 傅西泮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外科专家。 他每年有十几场学术交流会要参加,在医疗条件较差的B市,更是有不少大型手术需要他的参与。 然而,那天晚上,一个酒驾司机,一场车祸,打乱了所有计划。 车祸发生时,坐在驾驶位的母亲及时打转方向,将坐在副驾的傅西泮保护在自己内侧。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傅西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医院的急诊室外,护士正在给他包扎手臂的划伤。 那一年,他十八岁。 在成年前,他曾对自己的十八岁有过许多幻想。 他和朋友约好了去旅游,去挑战澳门塔蹦极。 可是,他没想过在那张‘自我负责’的蹦极单上签字前,他以成年人身份签下的第一张单子会是母亲的手术告知单。 护士拿着单子问:“家属呢?家属来签字啊。” 他愣愣地走上前去,“我是。” “你?”护士看了一眼眼前稚气未脱的男孩,满脸迷惑,“你爸爸呢?” 傅西泮又重复了一次,“我成年了。我来签。” 手术进行了多长时间,他在门外就站了多长时间。 可是千百次的祈祷没有一点作用。 傅西泮知道在医学里没有百分百的成功,哪怕再简单的手术仍有失败的可能。 但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这是他所热爱的医学第一次让他失望。 也是这样,更加坚定了他学医的心。 不过,除了医学外,更让他失望的是父亲。 家中挂满了病患送来的奖状,有人说他妙手回春,说他术精岐黄,说他是杏林高手。 这样如同超人般的父亲,母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傅西泮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在。 傅西泮看着手术单上的签名一点点润湿、模糊直至不见。 “不要!救救她,请你救救她!” 傅西泮大喊着从床上坐起,他背后被冷汗浸湿,眼角也泪盈盈的。 这样的场景,是他这十四年来无法逃脱的梦魇。 傅西泮翻身下床,又换了一身新睡衣。 他按开房间灯,走到放满照片的展示柜前。 随着目光慢慢下移,回忆跟着一张张相片翻涌而过。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在角落一处。 那是在林京墨婚礼上拍的。 傅西泮穿着不合身的伴郎服站在角落。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伴郎服,而是另一边站在新娘身边的女孩。 时间太长,傅西泮早忘了婚礼那天发生的事。 只是,女孩的脸让他想起了今天遇上的那个妇科医生,以及她和自己要联系方式的模样,傅西泮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他放下照片,走到阳台,坐在藤椅上吹风。 傅西泮在阳台上种了一排的风信子。 晚风轻送,紫色的风信子随风轻轻摆动,发出阵阵香味。 风信子的香味有些浓郁,甜中还带着一丝苦涩。 傅西泮抿了一口清茶,皱紧眉头。 风信子的花语是重生,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获得重生呢。 心烦意乱的他翻出手机,点开那个新房客的朋友圈。 在可见的三个月里,这位房客的朋友圈里只晒出了几张校园照。 傅西泮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医大的一角。 他买的房子离医大不过几站的距离,看来新房客应该是医大的男学生。 这让傅西泮的心放下了一半。 学医的人大多有一个令人着迷的优点,那就是洁癖。 他走进房里,拿出一叠便利贴,又从桌案上抽出一支水笔,快速了起来。 一会的功夫,他的家中各处都贴满了便利贴……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小可爱请点击收藏呀! 第4章 4 中午,白芷带着江篱姐交给她的爱心餐来普外科。 因为手术的缘故,普外的休息时间总是没准点。 林京墨脱下乳胶手套,擦了擦浸润满手的汗液,活动着肘关节从手术室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诊室门口的白芷。他快走几步,“小芷,你怎么来了?” “代人跑腿的。”白芷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餐盒,“江篱姐说她学校还有事,先回去了,让我转交给你。” 林京墨笑着打开诊室门,将她让了进去。 “怎么样?调到总院来还习惯吗?” “不习惯。”白芷随手拉开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本来只是在朋友圈吃狗粮,现在线下也逃不脱,惨啊……” “哈哈。那我下次提醒阿篱注意点。听说你在找房子,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白芷摇摇头,“我找到了,今天下午就去看房,合租的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说完这句,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犹豫着开口:“但……学长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呀?” 本来白芷不想再和那个自大狂有什么关系。 可是,科里事情多,陈主任让她自己去和他商量宣讲的事。 林京墨想也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一个姓傅的医生,应该是你们外科的。” “哪个傅?托付的付还是太傅的傅?我们科室就有两个姓fu的,更别说还有神经外、心脏外之类的了……” 白芷托着腮,扬天长叹一声,“唉,又不是常见姓,怎么这么多人啊……” 她嘴里嘟嘟囔囔正抱怨着昨日的事,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门外的人似乎很急,连林京墨的一声‘请进’都没说完,他便推门而入。 他拿着一张单子,低头走进门,“学长,三床今天出院……” 话音刚落,白芷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他也抬起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是满脸的惊讶。 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一般,指着对方,颇为默契地同时开口—— “自大狂?” “扫把星?” 说完一句,紧接着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傅西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牌,“我在普外阿。” “你、你、你在普外?!” 白芷吓得都结巴了,她忽然想起昨天江篱要给自己介绍的傅医生。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人,确实有几分姿色,该不会江篱姐说的就是他吧? 这个想法一出,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昨天拒绝得快,这要是答应下来,得多吓人。 百无一用是帅气,在白芷眼里,傅西泮就是这样无用的人。 林京墨浅笑:“看来你已经找到你要找的人咯。” “找我?”傅西泮喃喃自语。 他眉头紧锁,又想起两年前,白芷借着酒劲儿在自己脸上画花的花痴样。 傅西泮撇撇嘴,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他把单子收到背后,挺直腰板。 不过他刚张嘴,白芷就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为了避免尴尬,她抢在他之前开口呛道:“不是我想找你,是我不得不找你。这宣讲,我们是一起去呀?还是轮流去?” 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说—— “轮流!” 经过他们这一番争论,林京墨大概知道了白芷是为何而来的了。 他从办公桌上翻出排班表:“我们主任前天做了个手术,现在还在住院,科里的事现在我负责,我帮你看看他的排班安排吧。” 傅西泮快走三步,一手按下排班表,寡淡地说:“不必了。我周一周三上午有门诊,周五上午要去医大。除了这三个半天,时间都可以调。你呢?” 白芷双手环胸,说得不疾不徐:“哦。我得回去看科里排班,我听科里的安排。”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因为这是傅西泮昨天在院长办公室前和自己说的。 现在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傅西泮眉头微蹙,他知道白芷是故意的。 没办法,他只得软下语气,收起自己的傲气,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嗯。那你调好时间告诉我。我们再和学校那边联系。” “哎……”白芷一手按住他的手机,连忙摆手,“别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可要不起。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到我的科室来找我吧。” 白芷也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在妇科。” 说完,白芷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离开了普外诊室。 第一次被人拒绝的傅西泮愣在了原地,他尴尬地收起手机,眼神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林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工作不分大小,这进学校宣讲也很重要,预防走在治疗前嘛,你可得和她好好配合。” 傅西泮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 报复成功的白芷笑嘻嘻地从外科诊室走出,她沿着瓷砖线一蹦一跳地踩回去。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在诊室里多待一会的,再仔细看看他那副诧异和尴尬的模样。 ‘叮’地一声,她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点开屏幕一看,是房东小姐姐发来的。 ‘我的工作很忙,可能没办法按时回去,门锁的密码是349474824,你想看房随时进去就可以。’ 咦?她竟然直接给自己发密码了? 这信任来得让白芷有些措手不及。 她抖着手回信息:‘这就给密码了?你不怕我是坏人?’ 对方回得也很简单:‘医学队伍里没坏人。’ 这句话,看得她眼眶温润。 在学校时,老师讲过太多医患纠纷的案例,在实习的时候,她也见过不少。 人们对医生寄予厚望,可偏偏医学是一项深奥、专业性强、不确定性强的科学,所以当手术中的失败率轮到病患身上时,无法理解的家属往往选择迁怒于医生。 简单的几个字,在白芷眼里却掷地有声,字字入心。 白芷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身份赋予自己的光芒和力量。 这份信任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是一个医生,也仅此而已。 ** 下午下班,白芷背包拿着那张广告,按照地址找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小区。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后门左拐就有两家大型超市,最吸引白芷的一点是,南光总院班车的停靠离这个小区不过十几米,这给她上班提供了不少便利。 她找到招合租的房子,先是按了几次门铃,但都没得到回应。 白芷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她下班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找到这里又拖了些时间。 但对方还没下班,看来那个小姐姐的工作确实很忙。 白芷按照对方给的密码打开了房门。 竟然是一套大三居! 这面积远远超过了白芷的想象。 虽然知道没人,可白芷进门前,还是对着空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我进来啦。” 或许是房子的主人早就料到自己会迟到,所以他事先将提供给客人的拖鞋放在了玄关。 白芷换上拖鞋,关上门,走进房间。 在上门前,白芷还担心和对方没话聊,这下倒好,空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 因为没人在,她只得将伴手礼放到了餐厅的桌上。 刚放下东西,白芷就发现桌上还贴着一张便签纸。 上面写着—— ‘冰箱物品要及时清理。请一周检查一次食物日期,在将要过期的物品上贴上标签。’ 白芷皱着眉,走过去,打开冰箱门。 冰箱里东西很少,只有门上放着两盒鸡蛋,保鲜的最下层则是几瓶鲜牛奶。 和便签纸上写的一样,鸡蛋盒上贴了购买日期,最外面的一瓶牛奶也贴上了‘将要过期’的提示纸。 白芷关上冰箱,看到另一边的碗柜上又贴着一张便利贴。 ‘碗柜里的餐盘可公用,但若要使用勺子和筷子,请自己购买。收放时,必须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叠放。’ 像这样便利贴在房子里随处可见。 甚至阳台上的每个花盆上都贴着栽培指南,详细到每盆花的浇水间隔。 白芷看到客厅的展示台上,放了两个金鱼缸。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个鱼缸里没有金鱼,而是养了几只球藻。 她好奇地捧着两盆球藻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房子的装潢。 房内色调虽淡雅,却透着一股刻板。 因为白芷走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架子上的书不仅分门别类,还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整齐摆放。 这样的细节在房子里随处可见。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会嫌弃房东太过麻烦,可白芷很喜欢。 尤其是那张一进门的洁白餐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看着就让人感觉舒服。 她的父母都是医生,又在医学院待了八年,难免有些洁癖。 她掏出手机,给小姐姐发去信息:‘房子我租下了,需要签合同拍证件照给你之类的吗?’ 一直到当天晚上九点,小姐姐才给她回信:‘不需要。按月转钱给我就行。租金就从下个月开始算起吧。’ ‘好!’ 白芷躺在自家床上,开心地捧着手机。 她没想到,第一次租房就遇上个这么合自己心意的房子,而且对方还是个好说话的小姐姐。 白芷抱着手机自言自语:“这么好说话又爱干净的小姐姐一定很好看!” 另一边,傅西泮端着一个盘子坐在餐桌旁,他的手里拿着一张便签纸。 面前的盘子里装着的是即将入住的房客送来的蛋糕。 很巧,送来的正好是他喜欢的抹茶味。 淡淡的茶香带着一丝苦涩,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口感。 便签纸上的字体胖胖圆圆的,旁边还画了一个和傅西泮微、信头像一样的卡通人头,不过她画的更加Q版一些。 ‘我会像白细胞一样好好使用、清洁房子哒!’ 不知道为什么,傅西泮看着那句话和那个卡通头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这个男孩子说话这么…… 他来不及细想,转头扫了一眼屋内。 傅西泮惊讶地发现,早上放在桌上来不及收走的报纸,那个下午来过的房客已经替自己收好了,而且按日期放进了抽屉里。 阳台的两棵铁树树叶绿油油的,还带着点露珠,似乎是有人刚精心擦洗过的模样。 看到这几个细节,傅西泮会意一笑。 和他预料的一致,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猜猜傅医生家的密码是什么意思?嗯,这是一个无奖竞答。 隔壁《心跳加速[双医生]》开始攒预收啦。 喜欢医学题材的小可爱可以去点个收藏呀~ 第5章 5 通过两人和学校的沟通,第一次医学进课堂的宣讲被安排在了市附小。 白芷从没上过讲台,这次宣讲她十分忐忑,为了这堂生理卫生课,她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排在她之前进校园宣讲的傅西泮上课当天,她特意调换了班次赶到了市附小。 童院长说过,傅西泮现在在医大兼课,他上的选修课是现在医大的大热门。 白芷要去看看这个傅西泮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市附小启用了大礼堂,将五六年级的学生全都集中到了一起。 白芷来得比较晚,上课铃已经打响有一会了,她才猫腰从后门溜进礼堂,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傅西泮站在讲台上,台下每个人的动作一览无余。 他看到白芷像一只小耗子似的窜进教室,不免又想起之前在医院大会上,她早退偷溜的事。 他轻咳一声,微微俯身,嘴巴贴着麦克风,压低声音说道:“迟到的同学要注意听讲,待会我可是会提问的。” 白芷微微一怔,猫着的身子顿时坐直了。 前排的小朋友纷纷转过头来盯着她,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姐姐,童真的眼里全是小问号,盯得白芷的脸一点点涨红。 她强忍着尴尬,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点点头。 下一秒,她从包里抽出A4纸和笔,嘴里嘟嘟囔囔的。 什么嘛,这个傅西泮摆明了是跟自己过不去。 傅西泮曲起的食指,轻叩黑板,“来,我们继续。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是外伤的应急处理,我们先来看一下它的病理反应……” 白芷正襟危坐,一手按在A4纸上,一手握着铅笔。 想当初,上大学时,她上课都没这么认真。 在她满怀的期待里,傅西泮的授课内容真是让她惊掉了下巴。 她眯着眼,盯着讲台上温文儒雅的翩翩青年,他声音清润似山涧清泉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但傅西泮的授课内容枯燥无味到好听的声音、极佳的容貌也挽救不了。 白芷看着他精心制作的PPT,如果这是一堂大学的公共医学课,她一定会像其他女生那样抢破脑袋。 毕竟凭着他的长相,往讲台上一戳,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可这是小学的卫生课啊! 尽管傅西泮去掉了晦涩的专业名词,对于连生物都还没接触过的小学生而言还是太难懂了。 白芷托着脑袋,看见前面的小男生已经睡倒一片。 几个小女生和自己一样,勉强支着脑袋听他上课。 傅西泮似乎也意识到了台下人的反应。 在这初夏的季节,屋内的空调得很低,他的手心却被汗水浸透。 傅西泮的应变能力不差,他逐渐调整了自己的讲课方式,多举了几个临床的例子,可孩子们依旧迷茫。 “我刚才说的这些应急处理方法,大家记住了吗?” 傅西泮的互动式提问得到的却是一片寂静。 他轻咳一声,额角的汗细细密密。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空调外机运转的声音吱吱啦啦。 连带着坐在后排的白芷也替他尴尬,而且是尬到脚底抠出一套碧桂园的那种尴尬。 她扶额,低着头不敢看他。 一堂课过去,除了第一排的红领巾坐得板正,后面的孩子全都睡着了。 直到下课铃响起,才拯救了傅西泮的尴尬症。 傅西泮随手拉松了自己的领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白芷拿着U盘走上前,“下堂课,我来说吧。” “嗯。”傅西泮先是一愣,随即僵硬地点点头,“好。” 白芷最近正在追的一部动漫恰好讲到了外伤的形成。 她走上讲台,先是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傅西泮说的那一大长串。 然后她点开事先准备好的视频,“刚才傅医生讲的都是理论,大家可能不太理解,接下来我们通过一个小视频具体了解一下。” 随着动画的播放,白芷一边讲解:“我们可以看到,擦伤后,这些细菌会通过伤口进入人体。这时候,战斗卫士白细胞们会迅速集中到病菌入侵部位,将病菌包围﹑吞噬。这也就是为什么伤口处会出现炎症,因为这是英勇的白细胞们在和病毒作战呀!”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男生忽然举起手,“我知道,白细胞就像哥哥和姐姐一样,是保护我们的。” “对。”白芷笑着点点头,“所以出现炎症时,大家不要慌张。记住刚才哥哥说的,先擦洗伤口,有条件的要进行消毒杀菌,然后保持干燥的情况下抹药或者及时到医院就医包扎。” “都记住了吗?” 台下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记住了!” 看着白芷娴熟的模样,站在一旁的傅西泮总算舒了一口气。 下课时,小朋友围在白芷身边提问。 这时候,从小到大一直作为焦点的傅西泮此刻却黯然失色,他失落地站在一旁,等他们提问完和白芷一起回医院。 白芷半蹲着身子,和小朋友处于同一高度,耐心地一一解答他们的疑问。 傅西泮则双手抱胸,立在一旁,他看着白芷上扬的嘴角,一双月牙似的笑眼,和之前自己见到的完全不同,在小朋友的围绕下,她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顿时柔和了不少。 一个奶声奶气的稚嫩童声打断他的思考,“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姐姐看呢?” “呃……” 傅西泮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有些语塞。 “妈妈说,男孩子这样盯着女孩子看很不礼貌,很猥、琐……” 猥……琐? 琐? 傅西泮感觉心脏中了一箭。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形容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蹲下身子,刚要解释,小女孩又打断他:“哦,我知道,哥哥是不是喜欢姐姐?” 傅西泮回答得很肯定:“不是。” “哦,那你就是猥、琐、男。” “不是……你听……” 两人的小小争论引起了白芷的注意,她以为傅西泮遇上了什么麻烦,侧头问道:“怎么了?” “医生姐姐,这个哥哥刚才……” “哎……”傅西泮向左一步,挡在小女孩面前,止住了她的话,“没事没事,她有一些地方听不懂,我正在教她。” 说罢,他赶紧把女孩拉到一旁,在来讲课之前,傅西泮也是有准备的。 像这样的小朋友没有谁是一根波板糖不能收买的,所以他提前在口袋里备了几根。 他像变魔术地掏出一根波板糖,递给小姑娘。 然而对方并不买账,她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傅西泮的这个举动似乎更加让她确信了,他是要图谋不轨。 小朋友往往是热情满满且正义感爆棚的。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傅西泮的贿赂,还是转头对白芷喊道:“姐姐,这个哥哥……” “哎……”傅西泮慌了,他压低音量,在她耳边说,“对对对,我喜欢她。” 白芷匆匆跑过来,蹲下身子问道:“小妹妹,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傅西泮咽了口唾沫,双手攥紧了衣角,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拿过他手里的波板糖,“没什么。谢谢医生哥哥和姐姐来给我们讲课。” “哎哟。你的嘴怎么这么甜呀。”白芷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她轻轻放到女孩的口袋里,“这是姐姐奖励给嘴甜的小可爱的。” “姐姐,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后面几个小朋友喊着白芷。 白芷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匆匆跑回讲台边继续答疑。 看到她跑开,傅西泮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胸膛,他抬手擦掉额角的汗珠。 小姑娘微微一笑,“怎么样?哥哥,我是不是很了解你呀。” 傅西泮干笑两声,“嗯。是。你最厉害了。” 结束了第一次宣讲,市附小的教导主任领着高年级的孩子一路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白芷和傅西泮笑着和孩子们挥手。 那个小姑娘跑在队伍前面,她的呼喊被淹没在其他孩子的告别声里。 但白芷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医生哥哥要对医生姐姐好一点阿!” 白芷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赶紧拍了拍傅西泮的肩膀,“傅西泮,你刚刚听到什么没有?” 那句刺耳的话像一根针直接从傅西泮的耳朵扎入大脑皮层,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他怎么可能没听清楚。 他红着脸,快走几步,“没有。你幻听了,走吧,我下午还要带实习生去巡房呢。” “哦。你等等我啊,你走那么快干嘛,显腿长吗?” “喂,傅西泮,我跟你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黑人问号脸) 小女孩:机智的我早已洞察一切。 傅西泮:我太难了 T A T ------作话------- 小可爱们六一快乐呀~ 推一个医学科普番《工作细胞》 现在追番就有机会get傅白CP同款微、信头像。 感觉文名没什么吸引力,突然想改个名字,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呀。 第6章 6 二更 白芷还没回到医院,童院长就给自己发信息,让她到院长办公室一趟。 刚结束宣讲,又是自己第一次上台,白芷难免有些紧张。 不过她一进院长办公室,看到童院长喜笑颜开的模样,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市附小把白芷讲课的片段上传到校内网,许多学校看了以后,纷纷向教委递交申请表,希望自己的学校可以成为下一个医学进课堂的试点单位。 童院长将那张写满市内多家中小学的名单交给白芷,“小芷,你和傅医生去商量看看,从哪家开始继续讲。” 白芷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以后,她急急忙忙地乘电梯前往十四楼的普外病房。 可是,电梯门刚打开,她以为中午时分,该是静悄悄的住院部却人来人往。 几个小护士聚集在一间病房门口,还有一个年轻的医生推着一台仪器从另一个房间跑出,其他病房的病人也都站在门口张望。 白芷加快了脚步,和小护士一起围在病房外,“怎么了?” 一个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小护士不知所措地说:“四床突然急性心衰。” 她们虽围在门口,但为了不阻碍仪器和人员的进出,大家都自觉站到了一旁,让出了门口的通道。 白芷来得晚,只能垫着脚尖,目光越过几个人头,才能勉强瞥见病房的一角。 她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插着呼吸管,身上还连接着几台仪器,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双手交叠按在他的胸口上,正替他做心脏复苏。 傅西泮拧着眉站在一边,看得出他很着急,以至于连白大褂都穿反了。 他急切的催促:“去,叫心脏外科的高医生来一趟!” 小护士来不及回答,听到指令的第一时间扭头就冲出了病区。 对于床上的病人而言,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来。小李,换我来。” 傅西泮卷起袖子,两步跨过地上重重叠叠的杂乱电线,走到病人身边,替换下了方才做心脏复苏的年轻医生。 他一边按压病人的胸膛,一边紧紧盯着一旁的心跳图。 “有了吗?有了吗?” 尽管傅西泮的眼睛仅仅盯着心电图,可他仍多次询问周围站着的其他医生,因为他多希望这一刻是自己眼花了。 “还没有,傅医生,继续按。” “四床!四床!加油阿。你听到了吗?” 傅西泮每按一下,就要重复一次他的名字。 躺在床上的青年面色惨白,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失焦的眼睛一点点上移,翻出了眼白。 虽然白芷在课堂上、实习时都见过这样的场景。 但她每次看到,仍旧是紧张到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咽了口唾沫,耳膜一鼓一鼓的,耳畔边全是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病房里的紧张,不自觉地影响着在场的所有人。 林京墨站在病床前,挥手指挥道:“换人换人。” “四床!四床!再坚持一下!” 被换下的傅西泮站到心电图旁,他看着一条直线上几个微弱的跳动点,呼唤他的声音也不断变大。 替青年做心脏复苏的医生已经换了一拨,心电图上依旧只有微弱的几个波动信号。 林京墨擦了擦汗,和赶到的心外主任一番耳语之后,扭脸向门外高声问询道:“四床的家属在吗?” 一个阿姨听到屋内医生的呼唤,拨开人群,冲进屋里。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医生的否定回答。 二十多分钟的心脏复苏,普外的几个医生全都轮番上了一场,病人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 林京墨摇摇头,“我们现在这个心脏复苏,一但停下就……但我们最后不得不停下……您……” 阿姨听完医生的话,扭脸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儿子,呜咽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抿紧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新来的小李医生站直身体,他的手从病人的胸膛上移开。 他的手刚离开温热的胸膛,心电归于直线传出刺耳的提示音,响彻、回荡在房间里,即使是听惯了这个声音的主任医师也低下了头。 站在一旁的傅西泮依然不甘心。 这是他的病人,是明天就要上手术台的病人。 他只有二十三岁阿,他的生命不该停止在这里。 他的双手又一次按在病人的胸膛上,“四床,四床,你再坚持一下,明天,明天就能安排手术了!” 可是,好运并没有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傅西泮累得精疲力尽,他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 ‘滴——’ 随着心电图的一声长鸣,一场失败的救援落下尾声。 傅西泮脱下自己匆忙穿上的白大褂,在空中翻了一翻,又重新穿上。 他用力一拉,衣角的褶皱被瞬间扯平。 傅西泮几步走出病房,径直走向了挂在科室门口的白板。 上面写的是一周的手术安排。 他拿起黑板擦,利落地擦掉自己名字后面的那个‘4’。 白芷走过去,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傅西泮的手顿在半空中,板擦按在那个空位上,喃喃道:“都说手术是生死门前走一遭,可是有的人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这句,他叹了一口气,放下黑板擦,可眼睛仍盯着那个空白位。 他从白芷的手里接过单子,刚看了一眼,其他医生又将四床的病例和资料递了过来。 傅西泮俯身轻声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个单子,我晚点看完,再回复你。” 白芷点点头,“嗯。你的事重要。” 普外科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生死博弈,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尤其是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护士,她扑在护士长的怀里,泪眼婆娑的。 白芷双手插在口袋里,她走得很慢,因为在这样氛围中,每一步她都迈得格外艰难。 在她踏出普外的诊室大门时,身后的自动门‘啪’地轻轻关上。 白芷站在门外,看着午休时分仍旧忙碌的普外科,咬紧了嘴唇。 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傲气凌人、意气风发的傅西泮此刻正低头在单子上签字,他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又庄重。 傅西泮喃喃自语的那句话不停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她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无望才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以前,课本上大多数案例都是以成功结尾。 南光分院承接的病人,大多是从总院转入的已经脱离危险的病人。 所以在她任职的两年里,并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 而这不过是傅西泮忙碌一天里的小插曲。 白芷从普外科的病房回到自己的诊室,她愣神了很久,才从刚刚的生死时速中缓过神来。 ** 晚上,白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新租住的公寓。 她惊喜地发现,房东替她换了一个新床垫。 白芷洗漱好后,躺在柔软的新床垫上,还在想中午傅西泮奋力救援的模样。 到最后时刻,就连家属都点头同意了放弃,他仍不停叫喊着病人的名字。 他呼唤的每一声,全都刻进了白芷的脑海里。 白芷裹紧被子,撇着嘴,悲伤的情绪一点点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啪嗒’一声,是大门反锁的声响。 白芷扭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她躺在床上,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响动。 她听到钥匙落在玄关处的脆响,听到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闷声,听见牛奶入喉的咚咚声,最后在隔壁浴室稀稀拉拉的水声里,屋内再一次归于平静。 隔壁住的小姐姐真的好安静。 这是白芷入住两天得出的总结。 每天晚上,这样的响动像是提前录制好的一般,回家关门、开冰箱、洗澡,机械般的动作,没有一点变化,让白芷浮想联翩。 这隔壁难道住的是个机器人? 白芷点开微、信聊天页,小姐姐和自己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几天前。 她说自己的工作很忙,也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微、信留言即可。 她还说,自己睡得早,希望不会影响白芷,也希望白芷不要影响自己。 所以,白芷入住后,从来不敢打扰晚归的小姐姐。 白芷百无聊赖地点着朋友圈,入住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她在床上翻了好几滚都没睡着。 床头柜上的时钟又走了半圈,白芷又一次刷新朋友圈。 她发现最新一条是隔壁的小姐姐发的。 ‘不擅长。’ 一条只有三个字的朋友圈,在九点整发出。 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白芷想着,小姐姐是不是工作中也遇到困难了。 她想和她聊聊,可是想起租房时九点后要保持安静的约定,她忍住了打字的手。 白芷转而点进朋友圈,在那条信息下回了这么一句。 ‘全擅长的超人在地球上也不会飞。’ 作者有话要说:踩着六一的小尾巴发出二更~ 不是虐文啦,是治愈向的小甜文! 手术治疗中的失败就用傅白CP的糖补一下吧。 第7章 7 第二天,白芷为了赶医院的班车,特地起了个大早。 她还在厨房切三明治时,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闹铃。 闹铃刚响了一声就被匆忙按掉,紧接着是裹着被子翻身的声音。 白芷咬了一口三明治,轻笑一声。 尽管隔壁的小姐姐把生活过得如机械一般,却还是逃不脱赖床这个坏毛病。 白芷将另外一半三明治放在餐桌上,然后背上包匆匆出门。 傅西泮在床上挣扎了一会,才缓慢地坐起,他摘下眼罩,晃了晃脑袋,又是噩梦缠身的一夜。 天天严格遵守九点上床休息安排的傅西泮眼底仍乌青一片。 他翻身下床,缓步走进卫生间,洗漱一番后,满脸的倦容消去了一半。 傅西泮从房间走到客厅,他的脑袋还在混沌中,身体的肌肉记忆带着他走到厨房,拿起台子上的美式咖啡。 他抿了一口苦咖啡,顿时精神了不少。 傅西泮扣着衬衫袖子的纽扣,一边转过头,他看到餐桌上多了一盘三明治。 他以为是房客没吃完的,拧着眉走过去,手也顺带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 提醒房客要及时清理的信息打了一半,他才注意到盘子下压着的便签条。 ‘顺手做给你的,美好的一天,祝好!今天也要加油鸭!’ 看到来自房客的祝福,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傅西泮又看了一眼那个三明治,随手从一旁抽出一张餐巾纸,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捻着餐巾纸的一角,轻轻按在三明治旁。 他的手指动了动,擦掉了飞溅在盘子边的番茄酱。 嗯。这样看起来。好受多了。 傅西泮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便签条,从衬衣口袋里拿出原子笔,划掉了末尾那个替代语气词‘呀’的‘鸭’字。 傅西泮不喜欢错别字,即使他知道现在年轻人很时兴这套,可他还是喜欢不起来。 习惯成自然。 而他的工作不允许相似和偏差。 但他尊重各人的不同习惯,为了不让房客尴尬,他在划掉的那个字下面,补上一句‘你也加油’。 他将那张便条贴在了冰箱门上,然后迅速吃完了那个三明治,背包出门。 那次车祸之后,傅西泮除非万不得已,出行全靠步行和自行车。 他骑着自行车从小区里行驶出来,刚出小区,他就看见在附近等班车的同事。 傅西泮本想过去打个招呼,然而仔细一看,队伍里还站着个白芷。 他想到昨天进附小宣讲时,自己晾在台上的窘迫,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随即握着车头一转向,迅速拐进小巷,飞速骑走了。 傅西泮边骑车边叹气,他没想到,这个扫把星真是如影随形,到哪都能碰上她。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决定以后都晚几分钟出门。 傅西泮骑着自行车抄小道进医院,他刚将自行车停好,叶远志骑着他拉风的哈雷摩托紧随其后地驶入停车棚。 他摘下头盔,“哟,傅医生,又骑着老头乐来上班呀。” 傅西泮扬起手里的自行车锁,佯作打向他,“没钱买房,你还养哈雷?” 叶远志抬手一挡,“这可是我的宝贝。” 说着,他俯身故意亲了一口车身。 另一边,白芷也和小护士从班车上走下来。 她看到医院门口的停车场停满了私家车,唯有门口的自行车棚里停着一辆扎眼的自行车。 小护士顺着她的目光瞅了一眼,“哎呀。那是普外傅医生的车。” “傅西泮?!” 白芷有些诧异,穿着考究、傲气满满的傅西泮竟然骑自行车上班?! ** 由于A市的中医院和南光总院仅两站之隔。 很多选择妇科中医的病患更愿意去专业的中医院,而不是南光这样的综合医院。 白芷的坐诊日常,几乎就是盯着电脑屏发呆。 少有的几个患者也都是因为挂不上主任号,万般无奈之下才挂了她的号。 这让白芷很受伤。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刚坐下,电脑屏上立刻跳出一个患者姓名。 她拉正自己的白大褂,坐直身子在诊室里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市一高高中部校服的女生跟在妈妈身后走进诊室。 女孩低着头,一脸地不情愿。 她们一坐下,白芷还没问话,女孩妈妈抢在她之前,说道:“医生,我女儿的月、经都三个月没来了。” 白芷点点头,手指敲打键盘,记录下女孩的症状:“之前每次都是准时来的吗?” 女孩的妈妈又一次抢答道:“对。” 白芷看了一眼从进门就低着头的女孩,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来,伸出舌头我看看。” 女孩慢慢地张开嘴,伸出舌头。 白芷又摸了摸她的脉象,然后一一记录进电脑里。 “医生,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有时候学习压力过大,考试紧张也会造成月、经不准时。”白芷通过观察,发现女孩的舌苔厚而白,这一般是脾寒的表征。 中医调理需要从日常生活、饮食入手,白芷接着问:“睡眠情况怎么样呀?” “挺好的。就是学校作业多,有时候比较晚睡,这个高三很关键呀,一步也不能落……” 白芷赶紧打断了女孩妈妈的长篇大论:“让孩子自己说,好吧?” 女孩妈妈拍拍她的肩膀,不停用眼神示意女孩。 女孩这才怯怯地开口答道:“嗯,睡眠质量一般,作业多会晚睡。” 她的回答和妈妈如出一辙。 女孩妈妈看到她吞吞吐吐不配合的样子,更是着急,“哎呀。你有什么要和医生说呀,你还小,不知道这个的重要性阿。万一以后影响生育,看谁还敢娶你。” 女孩妈妈一串犹如连珠炮似的话语,丝毫没有给女孩说话的机会,一下子戳中了白芷敏感的神经。 她在分院担任住院医师时,看过太多家庭因为生育问题而争执不休。 白芷犹豫了一会,拉着女孩的手说:“在这点上,我并不同意你妈妈的观点。我们调理身体不是为了结婚、生孩子,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这个月、经不调呀,会引起内分泌紊乱,除了你妈妈说的生育问题外,可能还会变胖呀,会精神不振。你应该在意,但这不是为了日后谁谁谁,而是为了自己的健康。” 她的一番话说得真诚而郑重,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女孩的妈妈虽然并不认同白芷的话,可看见女孩似乎有了配合之意,也不再多言。 白芷笑着点点头,继续照常例问道:“是否有过xing生活?” 即使对方穿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一高的校服,白芷还是得这么问。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激起了女孩母亲的强烈不满,“当然没有,我女儿是全校前十啊!” 她的妈妈慷慨激昂,女孩却低着头,眼神闪躲,这让白芷眉头一紧,她抿紧唇,低头看了一眼女孩的医保卡,说:“那个……陈妈妈,你先到门外等一下好吗?” 女孩的妈妈有些激动:“为什么?我是她妈妈,你要问什么是我不能在场的?” 白芷对门外的护士招招手:“你先带病患家属到外面等一下好吗?” 小护士拉着女孩妈妈,耐心解释道:“医生可能会做一些常规检查,你不用担心,来先跟我到外面等一下。” 白芷走到门口,将诊室的门关上。 她两手搭在女孩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笑着说:“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俩了。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姐姐。姐姐是医生,医生的义务之一就是替病人保密。” 女孩唇线紧绷,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有二更。 第8章 8 原来两个月前是女孩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她的爸爸妈妈因为出差不在A市。 女孩和班上的一个男生相约出去玩。 互有好感的花季少年脱离了父母的监管,和年龄的束缚,更加肆无忌惮。 但在跨越雷池前,两个懵懂的孩子还是感到了一丝害怕,最后只是相拥着在酒店偌大的双人浴缸里坐了一会。 因为这件事,女孩觉得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对于xing的一无所知,让她更加羞怯。 她没办法把这些事告诉朋友,更加不敢告诉父母和老师,只得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些后悔和害怕。 女孩怯怯地问:“医生姐姐,这算发生了吗?” 白芷听女孩吞吞吐吐描述时,她虽面带微笑,可微蹙的眉头又透出一丝严肃的气息。 她想了一会,在心里将要讲的话过了一遍,才郑重地回答了女孩的问题。 “首先,姐姐要告诉你,这个并不算发生了关系。” “其次,在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感,或者是对异性的身体构造感到好奇,都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因为这样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最后,虽然你已成年,但你要注意,这件事的发生需要满足这么几个条件。第一是双方自愿,第二发生的方式必须是两人都觉得舒服的,第三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你们都得有心理准备,并且有能力承担。” 女孩听了白芷的话,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点头如捣蒜,抿着唇,将白芷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到了心里。 她想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又低声问道:“姐姐,那我妈妈……” 白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姐姐说过,替患者保密是我们需要做的。而且你后悔了,说明你也知道了现在发生这件事并不合适对不对?” “姐姐,那我会……怀孕么……” 女孩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小声,头也低得快要埋到了地里去。 白芷摇摇头,肯定地回答道:“如果按你说的,是不会的。但姐姐有必要提醒你,未来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而且所有安全措施都不能保证一定有用,所以你一定要明白、且有能力去承担这样的后果,才可以发生这样的事。知道了吗?” 女孩郑重地说:“嗯。医生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 白芷点点头,她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按照女孩的身体状况,给她开了几帖调理的中药。 她把医保卡交换给她时,顺带着从抽屉下层拿出两张光碟,一起递给女孩。 这光碟是她准备在之后的中学生理卫生课上要播放的。 是关于xing教育方面的宣传教育片。 白芷嘱咐道:“妈妈是在担心你,所以才会问你这么多。姐姐知道这件事你难以启齿,但也不要让它一直积压在心里。这个碟片是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里面会教你如何保护自己。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姐姐,好吗?” “嗯!谢谢姐姐。” 女孩把光碟装进书包,走出了诊室。 她刚走出去,女孩的妈妈马上走了过来,问道:“医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芷笑着迎出去,说:“没有没有。孩子要考试,所以太紧张了。我已经开了药,考虑到她还要考试,可能没办法一周来医院一趟,就开了两周的量。一天一帖,然后注意休息,多加锻炼就可以了。” 女孩妈妈边道谢,边拉着她转身走去一楼的药房。 “好的。谢谢医生。” 送走了女孩,白芷回到诊室,心情更加沉重了。 方才来挂号的女孩已满十八岁,可是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不仅短缺,甚至可以说是匮乏。 白芷又从电脑里调出自己做的宣讲PPT,突然觉得少了好几块的内容。 她十四岁上了医大少年班,家中父母在小学就慢慢向她渗透了这方面的知识,她从来没想过过去了这么多年,教、育体、系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仍旧是羞于开口的。 中午午休,白芷还是啃着三明治,盯着电脑屏,她的手不停敲打着键盘。 她发现自己的PPT有太多地方要修改的了。 而下一次的宣讲就定在明天下午。 傅西泮抽出时间看完了白芷送来的名单,他也想趁着午休时间和她商量宣讲的事,没想到他才进妇科的大门,就被几个小护士围住了。 因为宣讲的事,最近两人走得很近,午休时间,常有人能看到白芷和傅西泮一起在食堂出现。 刚好傅西泮又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小护士们私下没少八卦。 她们都在感叹,分院来的这位医生真厉害,才一周就拿下了全院最难追的外科男神。 妇科的几个小护士围着傅西泮起哄,他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他既无奈又好笑。 南光总院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若是这些八卦传出去对他对白芷都不好。 他虽不喜欢白芷,但经过昨天宣讲她替自己解围一事,对她多少也有些改观。 女孩子是最爱惜名声的。 明明是一番好意,可到了傅西泮的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你们不要再问了。” 得到他这样的回答,小护士们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和窃喜。 而傅西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芷恰好走出诊室打水。 要不是她的水杯已经空了,她真想当场泼这个自大狂个透心凉。 昨天因为急救一事对他积攒起的点滴敬佩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为什么傅西泮给别人留下的好印象就不能超过一天呢? 白芷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处方单,随手在上面写了好长一串,然后气呼呼地走向他。 小护士看到面色铁青的白芷,立刻作鸟兽散。 而不明所以的傅西泮还冲她点点头示好,“白医生。” 白芷二话不说,一掌将那张处方单直接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傅西泮愣了三秒,一脸错愕,“你……干嘛?” “我又没病。”他揭下贴在脸上的处方单。 白芷怒不可遏地说:“不。你有病,还病得不清。” 傅西泮皱眉看着那张处方单,上面病症那栏填着‘自恋’。 给出的医嘱则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建议送入火葬场。’ 上面的每个字白芷一撇一捺都用尽了气力,有几个字笔甚至穿透了纸张,足以看出她的怒气。 傅西泮不解:“谁惹你了?” 看着他无辜的表情,白芷也没心情去猜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带着一丝嘲讽地说道:“没谁,不过一个古董花瓶罢了。” 傅西泮拿着那张处方单,喃喃自语:“古董……花瓶?”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关于宣讲内容的讨论也是不欢而散。 反正不管傅西泮说什么,白芷都是一口回绝,她回绝的原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傅西泮根本不会教学。 到了下班时间,白芷仍旧坐在诊室,核对着明天宣讲的内容。 负责关门的小护士来叩门:“白医生,还不下班吗?” 白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晃了晃,“你先走吧,一会我会锁门的。” “好。那白医生,明天见。” 白芷这一忙,就忙到了八点,一直到自己的手机闹铃响起,她才发现还有十分钟末班车就要开了。 她赶紧拎起包,锁了门,冲往公交站,紧赶慢赶才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回到出租屋已经超过了九点,她遵守约定地悄悄摸进门,做什么都是轻轻的,生怕打扰了已经休息的小姐姐。 就在她提着拖鞋,垫着猫步经过餐厅走进房间时,看见餐桌上竟然放着一碗面。 她走到桌边,看到那碗面下还压着一张纸条:‘这是早上三明治的回礼,辛苦了。’ 面虽然有些凉了,可白芷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她吃着面心目中小姐姐的形象又丰满了一些。 小姐姐不仅人美心善,还手艺绝佳。 白芷边吃面边翻朋友圈,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她能稍稍舒一口气。 她发现自己中午发的一条朋友圈下面,小姐姐回复了她。 白芷:‘任重而道远’。 房东小姐姐:‘所幸前行的路上,永远不会是你一个人’。 房中的傅西泮躺在床上,也正看着白芷的这条朋友圈。 简单的五个字道尽了所有医学生的心酸艰难。 傅西泮猜测过房客的年纪,觉得对方应该是医大的在读学生。 看到这条朋友圈,他不免想到自己刚进入医院实习的日子。 在诊疗失败时,面对家属的不理解,自己的愧疚自责,他也曾对医学之路有过怀疑、萌生过退意。 但成功的喜悦总是要大于这些心酸往事的。 可是这对于初出茅庐的医生而言是很难理解的。 所以他思索再三,给了他这样的一个回复。 第9章 9 第二天的宣讲,白芷带着赶工一天完成的PPT和视频资料赶到一高初中部。 这次的宣讲针对的是初一年段的学生,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白芷从建立性别认知到异性间的交往尺度和自我保护。 其中她在课堂上播放了一个国外的宣传教育片,里面详细地讲解了两性身体构造的差异,以及孩子的诞生和隐、私、部、位的清洁与保护。 宣传片不仅有大量的动画还有真人模特的出镜。 A市的大部分小学还没有普及基础的生理健康课,升上初中后,异性间的差异越来越明显,让他们本就对此充满了好奇。 所以白芷在上课前,多次强调了性别认知和自我保护的重要性,但台下的小男生依旧是嘻嘻哈哈。 他们只在那个宣传教育片出现时坐直了身体。 有一个男生甚至掏出手机,偷偷打开的录像功能。 他把手机藏在腿边,摄像头往上扬,正好将高清显示屏上的东西全都录了下来。 上完了课,那个男生美滋滋地朝外班的男生扬了扬手机,得意地说:“看今天这个宣讲的老师都给我们放了什么好东西。” 几个男生一拥而上,围着小小的显示屏争论不休。 放学后,这个男生将这个不完整的视频上传到了网络上。 还取了个吸引人的标题‘在学校也能看动作片,爽’。 原本,男生只是想给自己的交友页增加一些粉丝人气。 没想到,这个视频一经上传,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眼尖的网友一下子就认出了,视频是在一高播放的。 还有人通过技术手段,放大了白芷身上的白大褂,扒出了她所在的南光总院和个人信息。 这件事,很快传遍A市的大街小巷。 虽然事件刚开始扩散时,男生就删除了那个视频,但不少网友、媒体仍旧将视频二次截取转发,并添油加醋地加上了自己的评论和理解。 一高的家长在看过那个视频后,有的表示理解支持,可大多数家长对学校举行宣讲的事表达了不满。 在这部分家长的传统教育观念里,这类知识是羞于开口的,是孩子长大后自然会明白的,所以他们对白芷在这么多孩子面前,播放如此直白的视频进行了强烈的反对。 甚至有家长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教、育、局进行了投诉。 同一时间被打爆的除了一高校长办公室的电话,还有南光总院童院长的电话。 这件事涉及了青少年的健康教育,市里的各种部门领导,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全都打电话来询问。 童院长是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一个上午全耗在了办公室里。 事件的讨论和发酵远远超过了白芷的想象。 她坐在诊室里,翻阅着那些评论和争议,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在一次次的转发评论中,那个视频的本来面貌已经无人关心。 白芷有些难过,明明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 小护士走过来,叩了叩诊室的门,小声嗫嚅:“白医生,童院长让你现在过去一趟呢。” 白芷收起手机,快步赶往院长办公室。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感受到了屋内的低气压。 在她调进总院的第一天,父亲就曾告诉她,要服从医院的工作安排,不要给院长添麻烦。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麻烦来得这么迅猛,还这么棘手。 童院长双手交叠地托着下巴,他低着头,神情凝重。 为了这场谈话的顺利进行,他甚至拔掉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线。 这个纪录片原片他看过,其实就是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xing教育宣传片罢了。 不过在媒体的扭曲宣传中,它却成了勾起孩子欲、望的大毒草。 童院长知道白芷的做法并无不当,但她触及了家长们敏感的神经,还有当下教、育、制、度的短板和避讳。 来自各方的问责和质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童院长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抬起头,为难地说:“小芷呀,其实你做的没有错,只不过不太合适,至少当下是不合适的。所以,这个门诊你暂时先停了吧,先到住院部去一段时间。” 白芷对于这个处理结果,她并不满意。 她一掌拍在桌上,“为什么不合适?他们已经初中了。按道理说,性别认知的相关教育该是从三岁就开始的,这个您也是清楚的呀。” “是。我知道,但……” “停职不是您的决定对不对?” “这不是停职,是正常的工作调动。” 童院长一向谨小慎微,做什么决定都会经过反复的思量。 白芷撇嘴,看着童院长汗水浸透的衣领,还有扯断的电话线,她知道这是他为自己做的最大争取。 所以她也不再辩驳什么,只是后退一步,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愠怒,平和地说:“我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待在住院部的。” 从院长办公室走出的一瞬间,白芷垂下了手,她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地踱步走向住院部。 她想起那天门诊遇上的女孩,她茫然无措的模样让白芷既心疼又无奈。 白芷希望自己能改变什么,可是到头来,还是在原地踏步。 她想起了房东小姐姐给自己朋友圈的回复。 她什么时候,才能在这条路上找到同行人呢? 白芷低着头,沿着地砖的直线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浅色运动鞋。 在她完全抬起头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白医生。” 是傅西泮的声音。 白芷抬头正好对上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然而,心情不好的白芷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虽然打了败仗,但气势不能输,她双手环胸,昂起头,问道:“你来干嘛?” 他抬手将一听罐装咖啡递到她面前,“给某位出名的大明星送慰问品的。” ‘大明星’三个字引起了白芷的不满,她没有伸手去接,反问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傅西泮笑着摇摇头。 他收回手里的咖啡,自己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傅西泮走了几步,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难过,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这次的宣讲很成功。因为有争议,就有热度,才会有人关注。” 听了傅西泮的话,白芷眼睛一亮,怒气和和失意瞬间消散,她小跑几步,跑到傅西泮身边坐下。 她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芷开始焦急,傅西泮却故意放松下来。 他笑了笑,并不忙着解释,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 白芷嘟嘴:“喂,傅西泮,说呀。”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阿,她算是摸清楚傅西泮的脾气了。 她站起身子,拍拍屁股灰,不屑道:“切~不说拉倒。” 果然不出她所料,白芷才刚转头,身子还没挪动,傅西泮又将她叫了回来。 白芷坐回长凳,充满期待地望他。 傅西泮轻咳一声,问道:“你知道这次的问题出在哪吗?” 白芷摇头。 “你太心急了。性别认知和培养不是一朝一夕,是从小一点点构建起来的。且现在的大环境是家长们羞于开口,学校不愿开课。他们对于这方面还在学龄前,你却直接教授高中知识,是不是太快了?我们高中时,心理老师还得上几节课渗透渗透再教呢,你们学校难道这么直接的吗?” 白芷撇嘴,“我高中才上一年,哪知道是怎么教的。我十四岁就考上医大少年班了。” 她的这句话把傅西泮而后要说的都噎在了喉头。 过了好一会儿,白芷闷声道:“那怎么办嘛,现在都这样了。” 傅西泮侧过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但是,你敢不敢赌?” 白芷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答道:“敢!” “好。”傅西泮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又拿出另一罐咖啡,当着白芷的面拉开,然后递给她,问,“那你相信我吗?” 白芷这次没有犹豫,接过他的咖啡,并用易拉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信!” “嗯。具体的我安排完再告诉你。” 白芷点点头,抿了一口傅西泮的咖啡。 可是微凉苦涩的咖啡刚沾到她的嘴唇,她立马咳嗽了一声。 还好傅西泮及时拍着她的后背,又递上了一张面巾纸,让她全都吐了出来。 白芷握着那罐咖啡,拧紧眉头:“傅西泮,你买的什么咖啡,怎么这么苦,这么难喝啊!” 傅西泮站起身子,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这就是生活本来的味道。” 说这话的时候,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可是一点也不温暖。 傅西泮边喝着咖啡,边迈着步子走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点收藏的小可爱动动小手指点个收藏吧~ 点了收藏,追文更加方便哟~ 第10章 10 二更 白芷以为回到住院部,就可以过一段太平日子。 但是并没有。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麻烦总是成群结队的一起来。 这天,白芷刚上班,小护士就急急匆匆地跑进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 白芷的白大褂刚穿了一半,“怎么了?是哪一床的病人有情况吗?” 小护士跑得气喘吁吁,她拼命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院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啊?又是院长办公室?” 白芷撇嘴,她双手插在口袋,低着头迅速走往院长办公室。 一路上,她还在想,自己这两天可什么都没做呀。 ‘咚’地一声,她在院长办公室门前,和傅西泮又一次撞了个满怀。 傅西泮捂着胸口,无奈地说:“你这走路不看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走路看路,为什么还被我撞上了?” “你……” “我忙着呢。” 白芷没时间和他说废话,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谁知道,这个傅西泮一点不识趣,也跟在自己身后走了进来。 他绕过办公室里站着的女人,将一张单子放在童院长的桌上。 童院长还没发话,原本站在办公室里的女人看到白芷后,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她指着白芷高声指责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医生,把我女儿害成这样的!” 曾经轮转过急诊室的傅西泮一见这场面,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白芷面前。 他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 女人一听这话,竟然哭了起来。 白芷仔细地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就是前几天带着那个一高女生来医院的家长。 白芷不解,她没有把女生的小秘密说出去呀,这家长是怎么回事? 童院长抽了几张纸,递给那位情绪激动的家长。 他又拿纸杯倒了一杯茶,一同递了过去。 他拉着家长在沙发上坐下,“现在白医生也来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如果是医生的错,我绝不会偏袒。” 女人点点头,她先是从包里拿出几张光碟,又哭哭啼啼地说出了事情原委。 那天她替女儿整理房间,看到了她的手机里的短信。 是班上的小男生发给女儿的暧昧短信。 后来她还从女儿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些光碟。 虽然光碟的包装上写着教育宣传片,可是其中一张的封面有个luo体的人体图。 一张光碟,看得她面红耳赤,她感觉既羞耻又生气。 她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优异的女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最近白芷的事在网上热传,她这么一联想,又问了女儿,才到院长办公室来大闹一场。 她指着白芷骂道:“你知不知道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了,你怎么能这样呢!要是她考不好,我跟你没完!” 白芷一脸委屈。 这怎么还成了她的错? 出于和女生的保密约定,白芷只是稍稍解释了宣传片的内容,她一再保证,这只是普通的科教片。 白芷想来想去,说道:“而且高中的生物课本上也有人体图呀。” 这些轻飘飘的解释完全不能让女人满意,她看了网上的那些评论,认定了就是因为这张碟片,自己的女儿才会想入非非。 童院长看了那张碟片,也十分无奈。 其实妇科门口就放着类似的宣传画册,那些画册明晃晃地放在妇科门口,可从来没人因为这样来投诉。 他先是安慰了女人几句,希望她能稳定情绪,然后再来谈。 站在一旁的傅西泮先拍了拍院长的肩膀,俯下身和他耳语了几句。 然后他蹲在沙发边,轻声说道:“陈妈妈是吧?这样吧,您跟我来一下,我跟您单独谈一下好吗?” 傅西泮带着陈妈妈走进里面的小会议室。 而童院长拍了拍白芷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你做的没错,不要自责。” 傅西泮和陈妈妈相对而坐。 他先是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开口问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孩子的手机?” 陈妈妈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极不情愿地将手机递给他。 傅西泮快速地瞥了一眼,觉得内容并无太大不妥,只是情窦初开的男孩表露了对女孩的欣赏。 其实,刚才从陈妈妈拿出宣传片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出了白芷为何会给她这些片子。 xing教育宣传片的内容涵盖很多方向。 这次,白芷给出的光碟,主要是围绕自我保护和堕、胎的危害。 他将手机交还给陈妈妈,说:“我想您应该看过这些短信和光碟了吧?那么您应该有个基本判断,根据短信的内容,我想他们聊天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这和白医生给不给光碟应该没有直接联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的女儿不听话?不会的,她的成绩可是年段前十啊!” 傅西泮见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赶忙说道:“那您应该高兴,有这么棒的女儿,说明她是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的。还有我想您除了关心她这些外,更应该想想您和女儿的关系。” 女人的声音小了几分:“什么意思?” 傅西泮抿着唇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我想白医生给她这些光碟不是没有原因的。都说母亲和女儿的关系是最好的,那么您应该想想为什么有些事她不是选择告诉您,而是选择告诉白医生一个陌生人,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医生吗?显然不是的,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对人和事物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她选择相信白医生,是因为白医生能理解、尊重、体谅她。” “我……” 傅西泮说这番话的时候,女人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她眼眸低垂,咬紧了嘴唇。 她和女孩的爸爸工作很忙,平时很少管她。 只是因为最近的高考,她才专程请假来陪她。 “孩子马上就要高考的,既然您也明白这场考试的重要性,那么在这个时候,应该多鼓励她才是,而不是一味地追责。再者,孩子本身很优秀,你要相信她是可以处理好这些事的。” “陈妈妈,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经过傅西泮的一番劝导,女人渐渐安静下来,她不像刚来时那样大吵大嚷,也不再指着白芷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跟在傅西泮身后,安安静静地走出了会议室。 童院长看到她和刚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忍不住悄悄朝傅西泮竖起了大拇指。 他走到女人身边,“希望您不要因为网上的评论而丧失了判断力,我们医院的每个医生都是经过多年的学习、考试选□□的,他们做的所有努力都只会是为了病人的健康,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女人点点头,又转过头,朝白芷轻声说道:“对不起,白医生。” 白芷摇摇头,“我没关系。但是您回去后,不要和孩子发火,毕竟马上就要考试了。” “嗯。我知道了。”陈妈妈说完,又抬起头怯怯地问,“那等考完试,我们还可以来挂你的号吗?” “这……”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倒了白芷,她现在已经调离了门诊。 她扭头看向童院长,童院长上前一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替她回答道:“能!” 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白芷小心翼翼地跟在傅西泮身后。 他走一步,她也跟着走一步。 他走快,白芷也跟着走快,他走慢,白芷也跟着放缓步伐。 走了一段路,傅西泮忍不住终于停下脚步,问道:“跟着我干嘛?还不回你们妇科去?” 白芷挠挠头,“刚才谢谢你了。” 听到她的道谢,傅西泮笑了,他退后一步,佯装听不见地将手放在耳后问道:“你说什么?” 白芷抬起头,又说了一遍:“我说谢谢你!” 傅西泮又退后了一步,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白芷对于他的幼稚行径十分无语,她翻了好几个白眼,跨大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对着他大喊道:“傅西泮!谢谢你!” “嘶……” 她的一声大吼,吓得傅西泮一激灵,然后捂着耳朵,倒吸一口凉气。 第11章 11 几天后,傅西泮找到白芷,要她再准备一次与xing教育相关的公开课。 白芷不解,因为最近的事,各中小学都暂停了‘医学进课堂’的活动。 现在哪还有学校让她进? 傅西泮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只说:“你好好准备就是,还是给初一的学生讲。记住,别太着急,就一小时,挑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讲。” 剩下的,无论白芷怎么问,他都不再说了。 到了约定讲课的那天,傅西泮带白芷到了附中。 她小步跟在傅西泮身后,沿着校道走进附中的礼堂。 傅西泮打开门的一瞬间,白芷傻眼了。 礼堂内坐满了学生,还有学生家长,过道两旁还站满了新闻记者,他们扛着录像设备对准了讲台。 而A市新闻台的主播就站在讲台边,他手持麦克风,对着录像机说话。 因为傅西泮推门的动作,阳光通过打开的大门,穿透了整个礼堂,形成了一条光亮的通路。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二人。 就连前排的新闻主播都转过身子,将C位留给了白芷。 白芷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礼堂里的人。 傅西泮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腰上,带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轻声说:“一会你讲的内容都会播出去,不过不用太担心,正常讲就行了。” 白芷面对无数录像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她保持上扬嘴角,咬着牙小声说:“傅西泮!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紧张。”傅西泮稍稍后撤一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往讲台上一推,然后朝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口型说道,“加油!” 白芷屏气凝神,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上讲台。 她先是微微俯身,轻咳一声。 就是这一声轻咳通过麦克风,在偌大的礼堂里回荡,白芷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讲台上说话。 耳边回荡的那声轻咳,渐渐变小的回音,一下下敲在她心上。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紧张到攥着讲稿的手心湿滑一片。 白芷定定神,点开PPT,当看到熟悉的内容时,她的紧张情绪舒缓了不少。 随着讲课的推进,她渐入佳境,和学生的互动也自然了许多。 一小时的课,在白芷的耐心讲解中很快就结束了。 当她讲完最后一张PPT时,台下坐着的学生和家长纷纷为她鼓掌。 白芷笑着站到讲台一旁,鞠了一躬。 她长舒一口气,抬手擦掉了额角的细汗。 白芷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只不过是她站的位置恰好对准了空调的出风口,润湿的衣服被吹干,让她顿感一阵凉意。 她冰冷的手微微发麻,在拔、出U盘时,她一连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最后,还是站在一边的傅西泮上前一步,替她拔、下了U盘。 傅西泮难得地肯定了她:“讲得很好。” A市新闻台的主播仍拿着麦克风对着镜头总结。 白芷看着直播镜头,吃了一惊,“刚才是直播?” “嗯。”傅西泮点点头,“在本地的新闻网上全程直播。” “卧……咳咳咳。”即将顺口而出的脏话被白芷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转头问,“傅西泮,你是怎么联系到这些媒体和学校的?” 傅西泮指了指正在直播的新闻主播:“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接着他又指了指附中的校长,“这是我的母校。今天来的学生和家长都是自愿的,他们全都是来支持你的。” “支持我?” “嗯。” 傅西泮的话还没说完,新闻主播忽然点了台下的一个家长。 他留着利落的寸板,穿着刑警制服,两道剑眉和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勾出了英气的面容。 和周围坐着的家长比起来,这位警官显得更加年轻。 或许是他的刑警制服,所以主播特地点了他,问道:“您对今天的宣讲是怎么看的呢?” “当然是支持。在我们去年接到的报案中,不乏青少年被侵害的案子。局里做过调查统计,近几年此类案件的受害者年龄呈下降趋势,而且有些侵害发生时,受害人并不清楚,是长大后才明白。时间一长,取证难,定罪难,心理修复难。就像白医生说的,xing教育是急需且必要的。” 表达了对白芷的支持后,这位警官转过身子,严肃认真地对着镜头说道:“不要让忽视的xing教育成为加害者手中的刀。” 因为这句掷地有声的话,礼堂内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而后主持人又采访了一些学生家长,和之前网上的声音不同,今天来的所有学生家长都对白芷的做法表示了赞同,并且提议在A市的中小学推进xing教育的普及。 这次除了媒体的提问外,在宣讲后同样有不少同学围着白芷问问题。 很快,白芷就被同学们围了好几层。 一个小男生挤了几次都没能挤进人群里,只能是失落地走到一旁。 他看到站在环胸站在一边的傅西泮,问道:“叔叔,你也是医生吗?” ‘叔叔’这个称呼一经出口,傅西泮先是重咳了一声,然后才笑着点点头。 他又问:“那学医是不是要很久啊?” 傅西泮掰着手指头数:“是啊。八年学习,三年规培才能上岗,上岗还得熬。” “哦。”小男孩点点头,“难怪叔叔这么老。” 小男孩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如射向傅西泮心脏的利箭,而且是万箭穿心的痛。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喉间腥甜一片,下一秒就能咳出血来了。 在医大的科研团队里,他是最年轻的领头人,在南光总院普外科,主任也常说像他这样的年纪能做到主刀已是不易。 到了小男孩这里,自己竟然变成了‘老叔叔’? 他摸着小男孩的头,问:“想学医?” 小男孩点点头。 傅西泮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可有的熬了。” 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小男孩不禁背后一凉。 他看到白芷身边人少了一些,立刻跑向她,“姐姐,姐姐,你学医学了多久呀?” “嗯……十多年吧,不过我十四岁就上大学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是一阵惊叹,他们像看偶像一样向她投去仰慕的眼神。 紧接着小男生勾勾手指,又踮起脚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的样子。 白芷微微俯身,小男孩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那你不要和那个叔叔在一起,他好凶,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白芷被他的话逗得大笑,她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旁的傅西泮迷惑地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他的眼神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无辜又迷茫。 正在白芷和小男生说话时,一个女生牵着刚才说话的警官走了过来。 女生扬起脸说:“医生姐姐,以后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妇科大夫!” 白芷鼓励道:“那你可要加油咯。医大的分数线可不低呢。”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才直起身子向替自己发声的刑警道谢:“刚才谢谢你了。” 警官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什么。不过说实话而已。” 刑警眼见气氛尴尬,赶紧将女孩推到白芷面前,说:“她对医学很感兴趣,要不你和她推荐一些书吧。” “可以啊。”白芷想了一会,说了一些书名,又嘱咐道,“这些不需要买,你可以让爸爸带着你去市图看。” “爸爸?” 那位警官和女孩对视一眼,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他自我调侃道:“我看起来没这么老吧?” “去你的。”女孩瞥了他一眼,揶揄道,“我爸爸也不老。” 她指了指身后的年轻刑警和白芷介绍道:“这是我表哥。” 他轻咳一声,站直身子,将手伸到白芷面前,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市刑侦支队的队长寂风。” 白芷笑着和他握手,“您好。南光总院妇科白芷。” 傅西泮还在纠结刚才男孩对自己的称呼,现在又看到白芷和年轻的刑警聊得不亦乐乎。 他撇嘴,讪笑一声,小声揶揄道:“花痴。” 第12章 12 当天晚上,原本只是在A市热议的话题,因为当红、歌手李星的转发,一下子攀上了热搜榜。 完整的视频经过报道终于得以还原,A市也将xing教育纳入初中心理课,从几个试点中学开始教授,授课的还是白芷。 白芷躺在床上,看到市教、育、局发出的通知,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于此同时,童院长也给她发来了信息,让她明天继续回门诊坐班。 “啊!” 白芷激动得一跃三尺高,不由得叫出了声。 然而声音飘荡在房间里时,她才记起和小姐姐的约定,她赶紧又捂住了嘴巴。 白芷打开房门,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 可是门里没有一点反应,她又俯下身子,从门缝里她发现屋内一片漆黑。 咦?小姐姐这是还没回家? 白芷看了看手机,已经超过九点了呀。 她试探着给小姐姐发了一条信息:‘你不在家?’ 正坐在住院部医生办公室看病历的傅西泮随手拿起手机,他只扫了一眼,快速回道:‘值班。忙。不回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隔壁的这个租客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拖拖拉拉,还有点黏人,好像一个小姑娘。 白芷看着手机发呆,这次能够有此影响,有一多半都是傅西泮的功劳。 只可惜她没有傅西泮的联系方式,不然她现在就想把自己回门诊的消息告诉他。 第二天,白芷没有等班车,而是提早一小时到了医院。 她记得,昨天普外应该轮到傅西泮值班了,现在他肯定还在住院部。 果然,她刚走到住院部的普外病房,就看见傅西泮低着头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她背着手,沿着墙壁,悄声走到他身后,然后一跃而起,双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白芷自以为完美的计划,其实早被傅西泮察觉。 他低着头,白芷的身影在瓷砖上跳动,一点点靠近自己。 但是他没有戳穿她,还很配合地抖了抖肩膀,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傅……” “嘘!” 白芷跳到他身边,要说出口的话被傅西泮堵了回去。 他伸手指了指办公室里一脸严肃的林京墨。 白芷赶紧闭上嘴,和他并肩站在办公室门口。 林京墨在办公室里做得笔挺,他办公桌对面还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操着一口浓厚的口音,他拿着手术安排,问:“怎么换人了?之前不是安排严主任主刀吗?我们之前挂的是他的专家号啊!” 林京墨为难地解释:“这个严主任前几天因为痔疮去做手术了,现在也在住院,没办法主刀,安排给你主刀的傅医生也是一位有经验的医生。” 中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傅医生的职称,略带嫌弃之意地说:“这才主治呀……” 林京墨笑了笑,继续解释:“这个职称还得受科室的名额限制。你这个手术属于二级手术,傅医生做主刀是完全没问题的,你要相信医生好吗?” 中年男人咬紧唇,他对于林京墨给出的解释并不满意。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之前挂的都是严主任的专家号,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严主任给自己做手术,怎么临了还换人了。 不过,方才林京墨已经告诉他严主任正在住院。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林医生,这个手术你能给我做吗?” “啊?我?” 林京墨抬头看了一眼傅西泮。 傅西泮点点头。 他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手术安排表,“那如果是我做的话,可能要多排两天,因为我这两天还有其他几台手术,都比你的急。” “没事。没事。” 中年男人一口答应下来。 南光总院床位紧张,手术安排一台接着一台,每个病人都希望能尽快排到自己,没想到还有人愿意等。 看到两人谈妥了,傅西泮走到办公室门口的白板旁,他抬手拿起板擦,将自己名字后的数字擦去,然后添加到了林京墨的名字后面。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从刚才病人和林京墨的对话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坐门诊时遇上的第一个病人。 那个病人因为挂不上主任号,不得已挂了自己的普通号。白芷给她诊断时,她十分不耐烦,一直反复地拿着妇科主任给自己的开的药方,希望白芷继续照着方子开药。 最后白芷给她开了药,她还趁着主任出诊室打水的功夫,上前询问了一番,才放心地拿着医保卡去取药。 在医生这个行业,入门卡学历,病人看年纪,评职称还得等位置。 而青年医生哪样都不占优。 白芷用实习导师常和自己说的一句话安慰傅西泮:“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丑媳妇有一天也会熬成婆的。” 傅西泮撇嘴皱眉,扬起脸,十分自信地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啧!”白芷白了他一眼。 她发现傅西泮有一项神奇的能力,就是和他聊天最后都能聊死,而且是被他的自恋活活气死。 傅西泮脱下自己的白大褂,“你这么早来普外就是为了安慰我这句话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白芷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牌,说:“童院长说我可以回门诊啦!” “而且昨天李星竟然转了A市新闻台的微、博!” 傅西泮点点头,淡淡地说:“嗯,我知道,我让他转的。” “咦?你?”白芷惊得下巴都掉了,“你还认识李星呢?” “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同桌。” “什么!” 白芷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秘密。 傅西泮笑了笑,伸手放在她的下巴下,作出一个扶下巴的动作。 “走。去食堂。值了一夜的班,我都饿了。” 傅西泮把白大褂放进自己的柜子,带着白芷走出普外的病房。 “白医生,你请客阿。” 他说得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见外。 看在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份上,白芷答应得也很快:“好的好的。” 两人坐到位置上后,白芷看了一眼自己如小山一样的托盘,又看了一眼傅西泮的,只有一罐苦咖啡和一片面包。 傅西泮发现她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托盘,笑道:“习惯了。这样方便又快。” 他们说话时,叶远志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他向二人发出邀请:“哥们这周末办了个联谊,你们俩都来啊,清水山庄一日游,免费!” 两个人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拒绝道:“不去。” “平时看你们争来争去的,现在倒默契上了。” 白芷瘪嘴。 傅西泮轻咳一声。 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怼道:“要你管。” “得得得,我不管。”叶远志举手投降,他决定逐一击破,先是拉着傅西泮的手,“哥,你就来帮我撑撑场面吧。” 他知道只要傅西泮肯去,医院里的那些单身小护士肯定前赴后继地来报名。 所以只有傅西泮去了,他的这个联谊才能达到目的。 叶远志把自己面前的蛋堡放到了傅西泮的餐盘里,“傅哥,你看你长得这么帅。” “行……吧……” 刚才还严词拒绝的傅西泮只因为这一句夸奖,忽然风向大转,勉强地点了点头。 白芷嗤笑,嘟哝了一句:“自恋鬼。” 叶远志咬了一口面包,“白医生也来吧。这次的赞助商可是陆宛童阿,你不来?” “陆宛童?!”白芷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嘴里的豆浆差点喷了出去,“她又在搞什么鬼。” 叶远志是陆宛童的直系学长,而且她的毕业设计就是叶远志带的,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在白芷调进总院时,陆宛童就让她给自己介绍几个医生小哥哥。 然而白芷的工作太忙,把她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 看来,这是她要自己上场了。 白芷撇嘴,“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是你们俩办的联谊就觉得肯定没好事。” “怎么会呢!” 傅西泮最快吃完了自己盘里的东西,值了一夜的班,神经紧绷了一夜,他现在只想飞奔回家,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和两人闲谈,说了一句后就端着盘子走了。 白芷坐在食堂,叼着豆浆,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傅西泮走到自行车棚取车,然后骑上车拐出了医院。 叶远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趣道:“干嘛,对傅西泮感兴趣啊?我给你牵牵线?” 白芷没好气地回呛:“干嘛?你对陆宛童感兴趣啊?我给你搭搭桥?” 叶远志撇嘴,忙摆手,“算了算了,母夜叉我可招惹不起。” “这古董花瓶我也招架不住。” “古董花瓶?”叶远志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他悄悄凑近白芷,伸出大拇指,“这外号取得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的1~3章浓缩成2~3章,无需回看,只是第一章 添加傅白CP的第一次见面。 第13章 13 联谊的前一天晚上,陆宛童以白芷的生活太过无聊为由,带着她泡了一夜的吧。 嘈杂的音乐,狂舞的人群,摇晃的镁光灯,绚烂的鸡尾酒。 白芷的食指抵在太阳穴,捧着一杯冰红茶坐在角落。 这样的氛围果然不太适合自己。 尽管陆宛童玩了一夜,第二天她仍旧生龙活虎。 她在厨房煮着面,看着白芷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醒了,来吃面呀~” 白芷打着哈欠,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陆宛童。 “你怎么都不困呀?” 陆宛童扬起脸,颇为自豪地说:“厉害吧。怎么样?我新买的床是不是比你租的那个强多了?” 白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嘟囔:“我还是喜欢房东小姐姐买的那个床垫……” 说着,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餐桌边,可是她还没坐下,看到墙上的挂钟忽然尖叫一声:“陆宛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几点?”陆宛童叼着面包,慢慢扭过头,“卧槽!” 原本约好7半出发,但是现在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八点。 陆宛童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昨天把铃声调到了静音。 通讯录那一栏是叶远志的十几个未接,她慌忙打过去,得到是一顿厉声质问。 两人穿好衣服,急急忙忙赶到出发点。 她们迟到了一小时,所幸陆宛童是本次联谊的赞助商,清水山庄就是她投资的产业之一,所以车上的人并没说什么。 陆宛童刚上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排的傅西泮。 白芷忘了两年前婚礼上的事,她可没忘。 陆宛童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按到了傅西泮的身边。 “唉,我……” 陆宛童又将她按了回去:“你就好好坐着吧。” 她打了个响指,对前面的司机指挥道:“好了,开车吧!” 傅西泮向来准时,他早早到了集合地。 后面来的几个单身女生,都想坐在他身边。 可傅西泮始终皱着眉头,撇脸看着车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几个女生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坐到了其他单身医生旁边。 毕竟知难而退也是一种智慧。 叶远志外向开朗,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 他拿着麦克站在大客车的第一排,用几首歌和冷笑话瞬间打破车内沉闷的氛围。 白芷被他逗得大笑,她揩掉眼角泪水时,转头发现身边的傅西泮还是一脸严肃。 他的脸阴沉得像散不开的浓雾,抿紧的唇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嘿。”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傅西泮,你怎么了?你干嘛这么不开心?” 傅西泮稍稍直起身子,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白芷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透亮的眼眸映着晴空的颜色。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傅西泮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白芷又问:“怎么了?你说嘛。” 傅西泮轻咳一声,迅速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他收起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重新拉下脸来,颇为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无故迟到。” 白芷:…… 她的嘴巴瘪成了鸭嘴的形状,鼻腔里传出哼哼唧唧的不满。 若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她第一次遇见傅西泮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开大会迟到啊! 白芷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方才的好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又差到了极点。 以后她再也不要管傅西泮了。 她在心里暗下决定。 靠在车座上傅西泮同样心里一沉,又抿紧了嘴唇。 在医院工作久了,看多了面对生离死别的苦痛或是艰难谋生的潦倒,难免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可是傅西泮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白芷,她都是活力满满,笑眯眯的样子。 她的一眼见底的眼眸清澈得无一物,又透亮得似乎映着许多美好的景象。 这是他最喜欢她的一点。 所以他刚才看着她的时候,藏在心底的秘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最后那些话还是在嘴边溜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下。 在欢声笑语里,大客车沿着盘山路一路向上。 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只野猫。 司机下意识地踩刹车,扭转方向盘。 车内的人随着惯性身子往前一冲,全都磕到了前座的后背上。 而站在车前排唱歌的叶远志更是直接向后一仰倒,摔下了台阶,整个人重重地磕在了前门上。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护士,在车停稳后,第一个跑上前,拉起他,关心道:“叶医生,没事吧?” 佳人在侧,叶远志捂着自己的后脑袋,勉强地回答:“没事没事。” 陆宛童嗤笑一声,“要不开回去?送你去医院看看?这要是脑震荡了可不得了。” “没事没事,真没事。”叶远志赶紧站直了身体。 车前的野猫并没有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大客车吓到,它依旧昂着头,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压过公路。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缓缓踩着加油踏板,只等它走过马路。 因为叶远志的摔倒,全车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骨科医生走上前,替他检查扭伤是否有损伤到骨头。 而白芷却紧绷着身子坐在位置上,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前座。 不过她不是被急刹车吓的,而是被身旁的傅西泮。 在刹车的一瞬间,比她反映更快的是傅西泮。 他侧过身子,一下拦在了白芷的身前。 他一手绕过她的身子,按在她的左肩上,将她牢牢地定在车座上。 另一手则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抵在右肩之上,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即使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傅西泮同样僵硬的身子仍注意着和白芷的距离,他虽用身子护住了她,却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全身只有他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满头都是细密的汗液,嘴唇不停发抖。 他的声带颤抖,断断续续地小声重复着一句:“不要,别、别离开我。” 白芷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不清。 一开始她以为傅西泮是要保护自己,可当她回过神来,稍稍侧过脸,却发现他紧闭着眼睛,泪水溢满了脸颊,背后也被冷汗濡湿。 耳畔边傅西泮不断重复呓语更让白芷担心。 她像是机械般缓慢地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白芷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正是她的这句话,一下子将傅西泮从梦魇中唤醒。 自从十四年前的车祸后,傅西泮就极少乘车。 因为刹车时的抖动和紧急刹车的刺耳鸣响,都能让他想起母亲满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在梦魇里,这些痛苦不断重演加剧,刺痛着他的每一根敏感神经。 傅西泮被白芷的一声轻唤,唤回现实。 他侧过脸,看到自己眼前的是惊慌失措的白芷,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 随即,他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闭上眼,靠在车座椅上。 他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车内冷气一催,傅西泮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白芷从车架上拿下一块小毛毯披到他身上。 她不知道傅西泮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雨天里迷路的小猫,让人看了既心疼又难过。 因为这个小小插曲,到了清水山庄后,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傅西泮却一直在状况之外。 露天烧烤时,几个想给他送东西的女生,都被他的冷漠吓跑了。 最后还是叶远志拿了一盘烤好的牛肉走到他身边,“傅哥,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差?一会我们还要去湖边钓鱼呢,你这样还能去了吗?” 傅西泮喝了一口手里的苦咖啡,摇摇头,声音低沉:“不去了。有点难受,先回度假村休息了。” 说完,他一个人踱着步慢慢走回了小木屋。 白芷咬着烤肠正和一个男医生在聊天,可是她的心思都在傅西泮身上。 她的目光跟着他从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一路停停走走。 “白医生,白医生?” 年轻医师的手在白芷面前晃了晃。 白芷回过神来,迷惑地看向他。 那个男医生也很识趣地笑了笑,说:“你还是去看看傅医生吧,他好像脸色很差的样子。” 被戳穿小心思的白芷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她没有挪动身子,而是继续用叉子戳着盘里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小可爱在评论区提到男主的名字。 解释一下吧,男主的名字确实是从西药地、西、泮里取的。 地、西、泮有镇静作用,一般用作安眠药。 女主的名字白芷是一种中药,有活血止痛的功效。 包括配角京墨、江篱、宛童、远志都是中药名,不过人名和药效没啥关系,单纯觉得好听就拿来用了。 第14章 14 吃过晚餐,有人提议要去泡温泉,白芷以太累为由沿着小道一路走回了小木屋。 她走回清水山庄的度假木屋时,看到傅西泮一个人站在他的木屋前发呆。 他倚靠在木质栏杆上,一手伸出屋檐。 木屋依山而建,清泉顺流而下,从高处飞溅下来的泉水打在一旁的芭蕉叶上,而后又顺着叶片滴落到他的手心。 和早上相比,他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白芷背着手走过去,淡淡地唤了一声:“傅医生?” 傅西泮收回手,面对着她站直身体。 他寡淡地回了一句:“下班了。” “啊?”白芷被他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又换了个称呼,“傅西泮?” “何事?” 依旧是一句不疾不徐的回答。 白芷怀疑,傅西泮身上一定装了什么开关,才能不停地切换模式。 上一秒他可以是不轻言放弃、让人钦佩的傅医生,下一秒就变成了令人心疼的小可怜,这一秒却回到了最初那个故作清冷的古董花瓶。 看在他方才痛苦模样的份上,白芷没有和他计较,仍旧是笑着问:“他们都去山下泡温泉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放松放松?” 他的回答很果断,没有半点犹豫:“不去。” 白芷唇线紧绷,她就知道,傅西泮果然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木屋。 就在这时候,一天都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傅西泮却开口叫住了她。 “白芷。” 白芷怔住,缓慢地回过头:“嗯?” 傅西泮快走几步,走下台阶,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到她面前。 他抿着唇,眼神盯着别处,支支吾吾地说:“今天……在车上……我……” 短短的一句话,他停顿了好几次,每次开口又再度因为叹气中断。 最后,还是白芷先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傅西泮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白芷摇摇头,“没事。我不介意。倒是……傅西泮,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呀,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应激反应?你可以考虑找个心理医生……” 她说得很小心,生怕又触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然而傅西泮不仅不领情,他脸一拉,眼眸暗了三分,再次回到最初的模样。 他打断了白芷的提议,冷冷地说:“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 他言辞坚决,冷得如腊月寒冰。 让白芷再次陷入了尴尬之中。 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自己多想听一样。 白芷撇嘴,面上虽笑着,在她心里早就把傅西泮扎成小人,再用细针扎个千遍万遍。 陆宛童跑了过来,打断他们的尴尬气氛:“你们俩站在那干嘛呢?” 白芷摆摆手,“没什么。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别呀。”叶远志也跟了上来,“后山有一处萤火虫栖息地,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有萤火虫看,白芷眼睛一亮:“哎,好啊!” 她立刻跟上了叶远志。 可傅西泮仍站在原地。 陆宛童扭脸问:“傅医生不一起?” 这次傅西泮倒是没马上拒绝,而是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不……” 转过头的白芷看到他眼底的落寞,再次心软了。 她走了几步,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前推。 “走吧,走吧,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心情就能好点了。” “我……” 白芷搭在他肩上的手一紧,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侧过脸看向拒绝的话已经说了一半的傅西泮。 她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咬牙说道:“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乖一点。” 傅西泮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她推动的力道慢慢向前。 他们四个人,两人一组地一前一后朝后山走去。 一路上叶远志的话多如牛毛,好像夏日里趴在树上的蝉,永远也不知疲倦地聒噪个不停。 开始陆宛童还时不时地怼他几句,到了后面,她也跟不上叶远志的嘴了,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的话。 前面是七月艳阳天,后面就是腊月飘大雪。 傅西泮愁眉苦脸,一副‘我不想,我是被押来的’表情。 而一旁的白芷一样一副苦瓜相,和傅西泮几次搭话都对错频道后,她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然后再一次懊悔起自己多余的同情心来。 一次次关切全都被他扔进冰窖里。 白芷终于明白了,傅西泮比脚下的石头还硬,石头还能水滴石穿,可傅西泮是穿不透的。 在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终于到了萤火虫栖息地。 陆宛童兴奋地拍了拍叶远志,又扭过头说:“小芷,你……” 然而她回头时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人都不见了。 傅西泮和白芷一路无言,说是肩并肩走,两人却各怀心事,心不在焉。 走了一段路,傅西泮才发现身边的白芷不见了。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虽在度假村内,可这个路段没有路灯也没有标识,很容易走错路。 趁着没走远,傅西泮赶紧扭头原路返回,寻了回去。 他小跑了一段路,终于看见白芷神色紧张地站在草丛边,一动不动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 “白芷,你怎么了?” 白芷不敢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地上一处。 傅西泮拿出手机,用手电筒功能往草丛里一照。 他看见茂盛的草丛里盘着一条翠青蛇,这种蛇身体细长,脑袋圆润,是无毒蛇的一种。 判断了蛇是无毒之后,傅西泮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慢慢靠近白芷,然后伸出手想去拉她,“来,把手给我。别怕,是无毒的。慢慢走过来就好。” 白芷抿着唇,依旧一动不动。 她像是屏蔽了傅西泮的话一样,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小蛇。 傅西泮叹了一口气,他收回手,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 他先是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棍,然后慢慢蹲下身子,他将木棍放到翠青蛇的前面,看着它一点一点绕着木棍向上爬。 虽然是无毒蛇,可是傅西泮攥着木棍的手也被汗液浸润。 待那条小蛇爬到一半时,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迅速起身,用力将手里的木棍连带着小蛇甩了出去。 木棍在他的巨大力道下,一下子被扔到了远处的一棵歪脖树上。 看着危急解除,傅西泮松了一口气,再次将手摊开伸向她。 “好了,走吧。” 傅西泮见她还是不动,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白芷撇着嘴,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我的脚站麻了。” 傅西泮轻笑一声,他走到白芷面前,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背,“上来吧。我背你。” 白芷别扭了一下,还是趴到了傅西泮的背上。 傅西泮的手勾着她的双腿,将她背了起来。 这是白芷第一次和男生离得这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她蹙眉,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有意识地抬起自己的身子,以减少两人肌肤接触的尴尬。 因为光线昏暗,现在又背着白芷,所以傅西泮走得很慢。 白芷抿着唇,附在他耳边小声问:“傅西泮,我重吗?” “重。” “ca……”白芷憋着怒气,又问,“傅西泮,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吗?” “因为我不想找。” “我特么……”白芷攥起的拳头都已经扬起了,可还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还是闭嘴吧。” 傅西泮故意怼了一句:“嗯。你越说就会越重。” 白芷鼻腔里发出几声冷哼,抓着他肩膀的手松开,转而在他的头上划空气。 在她的想象里,她在空气扬起的拳头全都落在了傅西泮的脑袋上。 傅西泮根据地上投出的影子,一眼看穿白芷做的小动作。 他没吱声,而是故意向前跨了一大步,勾着她双腿的手跟着一抖。 剧烈的抖动让白芷赶紧收回手,又抱紧了他的肩膀。 傅西泮浅笑:“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傅西泮!你故意的?!” “是路太难走。” 傅西泮背着白芷慢悠悠地走到了后山。 叶远志看到他背上的白芷,有些着急,“白医生怎么了?” 还好眼疾手快的陆宛童及时拉住了他,她白了他一眼,暗自揶揄他没眼力劲,一边站得远远地问:“小芷,没事吧?” 经过这一路,白芷的腿好多了。 现在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她赶紧从傅西泮的背上跳下来,跑了几步说:“没事了,没事了。” 陆宛童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露出了姨母笑。 她正要说话,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长尾白光,她指着那道长尾兴奋地叫道:“是流星?不会吧?运气这么好?” 白芷一听到有流星,根本来不及抬头看,她立刻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嘟囔了一番。 傅西泮噗嗤一声笑开了,“你还信这种小儿科的东西?” 白芷现在心情正好,没和他计较,双手叉腰,昂起脸反问道:“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看她问自己问题的模样,傅西泮就猜到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愿望,而且肯定和自己有关。 他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愿望?” “我希望傅西泮……”白芷故意顿了一下,“能尽快走出过去,从小黑脸变成小笑脸。” 她的回答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想起她许愿时的认真,傅西泮捂着嘴,轻笑一声,轻声呢喃:“傻瓜。” 白芷叉腰瞪眼:“你说什么?!” “说你幼稚。” …… 就在几人看着树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时,傅西泮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几人都吓了一跳。 叶远志还以为是医院出了事,慌忙问:“是医院的事吗?” 只见傅西泮神情自然,镇定地掏出手机,然后向左一滑,“没什么。闹钟。” “闹钟?”陆宛童不解,“现在晚上九点定什么闹钟。” “是晚安铃。”傅西泮认真解释,“提醒我该休息了。” 说完这句,他真的往小木屋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回去了。 他的时间计划是上大学时开始培养的,除非有什么重大事故,否则闹钟一响,他一定会洗漱干净地躺在床上。 “靠?真有晚上九点就睡的人。” 夜猫子陆宛童不仅感叹,之前她看到白芷拿着的招租信息时,她以为那个时间表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这类人竟然还有不少。 她戳了戳白芷,“喂,你的房东是不是也和傅医生一样?” “嗯。她也是很早就休息了。小姐姐的工作很忙的,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只不过……” 白芷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她怎么觉得傅西泮的手机闹铃那么耳熟呢。 两人正说话间,傅医生又折了回来,他和叶远志确认道:“明天几点能回医院?我明天上午还要坐门诊呢。” “放心。明天早上五点就出发,车直接从这开回医院,明天坐门诊的又不止你一个。我也要上班啊。”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傅西泮还惦记着工作,叶远志忽然没了兴致。 他也招呼两个女生尽早回去休息。 陆宛童嘟着嘴跟在他们身后,“啊……都这么早休息啊!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啊!” 白芷则捧着脑袋继续想,傅西泮的铃声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第15章 15 虽然前一天在傅西泮的影响下,白芷早早地回木屋休息。 但早上五点就坐着大客车赶回医院上班,恰巧早上的门诊号还爆满,这让她有点吃不消。 白芷不喜欢咖啡,尤其是不加糖的美式,可今天是个例外。 然而一杯咖啡下肚,换来的不仅是一早上的好精神,到了午休时分,她仍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白芷吃饭时特意买了两根棒棒糖,从食堂出来后,她慢悠悠地散步到住院部的小庭院。 她找了个阴凉处的石凳坐下,头顶是爬满绿油油瓜藤的木架。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目,不过在这里,却被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大半,只有星点光斑落在地上。 白芷抬手轻锤左肩,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傅西泮给的咖啡不仅提神醒脑,后劲足,还一路从舌尖苦到了心里。 一上午过去了,她的嘴里还散着咖啡的醇香和些许苦涩。 她的棒棒糖刚掏出,就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 白芷侧过脸,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戴帽子的小男孩。 他还没石桌高,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的舌尖扫过唇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棒棒糖。 白芷轻咳一声,把棒棒糖像宝物一样护在怀里,慢慢挪动身子,将它从男孩的视线中移开。 然而,她刚侧过身子,手还没碰到棒棒糖的外包装,男孩颠颠地小跑几步又跑到她面前。 男孩渴望的眼神炙热滚烫,就这么灼灼地盯着白芷手里的棒棒糖。 他抿着唇,喉咙滚动,小心地吞咽下口水。 白芷轻笑一声,起身蹲在男孩面前。 她举起手里的棒棒糖,果然,她的手一抬高,男孩的目光就紧紧跟着她的手一起抬高。 白芷故意拿着棒棒糖在他的面前晃了一圈,然后才举到他面前,“是不是想要姐姐手里的糖呀?” 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根海绵宝宝造型的棒棒糖,如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白芷嘴角微微漾起,伸出手,大方递给他:“送你啦。” 听到给自己,男孩笑得合不拢嘴,他开心地蹦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不过,他的手在触到糖果棒的一刻,如触电般浑身抖动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手,背到了身后。 他低下头,怯怯地说:“可是妈妈说不可以……” 白芷想着方才男孩目光跟着棒棒糖转动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她摸了摸男孩头顶的帽子,抚慰道:“妈妈说的对,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是姐姐是医生呀,你看……”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和白大褂上‘南光总院’的红章。 “医生是不会害人的。”白芷举着棒棒糖的手又向他伸了伸。 可是,男孩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依旧紧紧攥着衣角,他纠结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他嘴角沾着晶莹的唾液,眼神里满是渴望,但仍抿着唇不敢伸手。 男孩扬起头,“医生姐姐,我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呀。”白芷肯定地回答他,“只要你乖乖配合治疗,就可以吃。” 男孩又点点头,他伸出自己如馒头膨胀的小肉手,又撩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的胳膊。 他虽然看着小小的,手臂却十分有力,每一寸肉都绷得紧紧的。 男孩的手臂有针眼的痕迹,手背上还贴着点滴用的胶布。 他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看,我有听医生的话。” “嗯。”白芷心疼地替他拉下卷起的衣袖,将棒棒糖递到他手上,“那这是医生姐姐奖励给听话的……” 白芷的话没说完,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手,他一把捉住白芷的手腕,然后朝另一边用力一扯。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手里的棒棒糖瞬间飞了出去。 白芷雪白的肌肤上也出现了两道红印。 来人完全没理睬她,而是朝男孩厉声问道:“天意,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主任查房在找你呢。” 男孩低着头,声音颤抖:“傅、傅医生……” 傅西泮看到男孩垂下的手交叠着放在面前,手背上的胶布拆了一半,他细细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傅西泮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了一些,但仍带着些许责问的口吻,“回病房吧。下次想出来,要和医生或是护士说一声。” 他不像白芷刚才那般体贴,从头到尾都是站得直直得和男孩说话。 所以男孩只得昂着头回应他,“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看着男孩男孩一蹦一跳地走进住院部,再扶着楼梯扶手吃力地上楼,傅西泮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子,还没说话,白芷握着自己的红肿的手腕,责怪道:“傅西泮,你怎么回事阿,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干嘛对一个小孩子那么凶?” 白芷方才有好几次想插嘴,可惜都没找到机会。 那个孩子和傅西泮说话时,眼神闪躲,唯唯诺诺,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傅西泮从鼻腔里传出一声哂笑,“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他对糖严重过敏阿,你这一根棒棒糖可能会要了他的命阿!” 在他的高声质问中,白芷瞪大了眼睛,握着棒棒糖手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 她看着怒气冲天的傅西泮,懊悔地低下头,自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芷因为慌张无处安放的手,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歉,一下子戳到了傅西泮的心里,他抿嘴,目光转向一边,方才的怒气消了大半。 他的手慢慢抬起,悬在白芷的左肩上,他的手在空中升升又降降,经过一番纠结后,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两下以示安慰,又迅速收回身后。 白芷低着头,眨眨眼睛,眼前瞬间模糊了一片。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无心举动竟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傅西泮看到她自责懊恼的样子,同样充满自责。 他明知道白芷不是故意的,可刚才他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怒气。 白芷抬手迅速地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她不想让傅西泮以为自己是要以此来博得同情和原谅。 傅西泮拉着她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他靠在长椅上,看着远处正在室外健身器材上锻炼的孩子,说:“你知道年轻的好处是什么吗?” 他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一下问懵了白芷,她停止抽泣,转而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傅西泮解释道:“年轻的好处在于犯了错还有纠正的机会,可遗憾的是,我们这一行,却容不得一点错,所以要处处谨慎,时时小心,不要让自己的热心和好意阻碍了作为医生的判断力。” “喏。”傅西泮递出一包纸巾。 白芷接过他的纸巾时,傅西泮又捉住了她的手,不过这一次,他的力道轻柔,还特意避开了她手腕上的两道红印。 “刚才是我太着急了,还疼吗?” “没事。” 白芷摇头,迅速地用纸巾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得到他的安慰,她也及时调整了情绪,问道“傅医生,他是你的病人?” 傅西泮摇头,“不是。他的病归神经外科管。” “什么病呀?” 白芷免不了好奇,男孩看起来肉乎乎的,还很活泼,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颅咽管瘤。”傅西泮长叹一口气,“他虽然是孩子,可不是小孩子。他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因为颅咽管瘤压迫腺垂体,所以心智和身高都停在了六岁。在病房,大家都叫他小天意。” “他来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时期了,肿瘤和周围组织粘连较严重,只能做部分切除,辅以局部放射治疗。” 白芷一听到这个病症,眼里更多了几分怜惜。 她知道这种病,不仅需要化疗,还需要长期吃激素来调节,对小天意而言,过程一定是很痛苦的。 治疗过程的痛苦不止在于手术吃药,还在于身高限制带来的羞窘。 颅咽管瘤多发于青少年,很多这样的孩子即使治疗后,也无法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时玩伴不断长大、远去。 小天意的心智只有六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可是他却囚身于小小的病房里。 这是另一种心灵上的痛苦。 白芷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如鲠在喉。 她难过的不仅是自己的失误,更是因为男孩的遭遇,以及他那双渴望的眼睛。 他的过敏症像是印证了他人生的味调一般,去掉了所有甜蜜,留下的只有苦涩。 傅西泮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棒棒糖,他起身顺带将那根棒棒糖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动作娴熟而自然。 “这是我第五次帮你了,这个棒棒糖我就作为诊费收下了,不过分吧?” “哎?” 傅西泮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走了。我下午还要跟林京墨去查房。” 他潇洒地转身,只给白芷留了个修长的背影。 白芷坐在长椅上,掰着手指头数。 宣讲一次,院长办公室解围一次,昨天联谊背自己一次,这明明是第四次嘛! “喂,傅西泮,你会不会数数阿,这才第四次!” 傅西泮没有停下脚步,笑着高声回了她一句,“自己再重新数。” 白芷细细地想了一会,又掰着手指数了一次,是四次没错啊。 不过,她的心随着数数,咯噔地一沉。 这个古董花瓶竟然都帮自己四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傅西泮:还有一次是两年前哥哥送你回家,笨蛋。 ------作话------- 掉马没那么快。 之前有小可爱在评论区问会不会虐。 男女主的感情线是不会虐的啦,没女配,就是1v1到底的糖。 但因为是医疗背景,所以故事穿插的病患结局不一定是好的,这点先说在前吧。 第16章 16 南光总院普外病房。 之前那个要求更换掉傅西泮,改由林京墨主刀的大叔正拿着一炷香,插进床边的香炉里。 林京墨走过来及时止住了他,“病房里不能点烟,收了吧。” “好的,林医生。我这就收。” 大叔嘴上应和着,又是翻身下床,庄重地对着那个香炉和菩萨雕像鞠了一躬。 林京墨抚慰道:“您不用紧张,现在腔镜疝的手术技术成熟,没有太大危险,要相信医生。” ‘相信医生’这四个字林京墨每天都要重复几十遍,他很无奈却也理解。 大叔捂着自己的腹部,还没上手术台,他就被自己的幻想给吓得隐隐作痛。 他扫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病患,然后拉着林京墨的手,将他带到屏风后。 大叔掏出一个大红包,往林京墨的白大褂口袋里塞。 林京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怔住的三秒,自己的口袋已经鼓起来了。 他赶紧将红包还回大叔手里,“我们不能收这个,这是规定。” “哎呀。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叔又将红包推向他,“林医生,你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就算手术失败了,我也不会因此纠缠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真不能收。” 林京墨一把抓过床边的包,将那个红包放进去,拉好拉链,再郑重地交还给大叔,他压着大叔推脱的手,“请您不要为难我。” 大叔叹了一口气,只能收回了红包。 看着林京墨走向其他床位询问的背影,大叔抿紧了嘴唇,手中拿着的包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住院前,听家里亲戚说,之前亲戚做手术给医生送了一个大红包,所以术后的治疗,医生的态度非常好。 大叔抱着包,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 下午,到了手术时间,负责主刀的林京墨带着助手傅西泮到病房,他拿着一张手术通知单和大叔做确认。 在大叔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前,他再次拿出红包,这次他准备了两个,一个塞到林京墨的口袋里,另一个塞进傅西泮的口袋。 他带着些许歉意地说:“傅医生,我不是不信任你阿……” 傅西泮刚要说话,林京墨看到大叔坚持的模样,打断道:“这个红包我们暂时替你保管,术后会归还给你。你现在就安心等手术吧。” “好的,好的。” 医生收下了红包,不管是什么理由,日后会不会还,大叔都不在意,他悬着的心随着放进白大褂的红包也落回了肚子里。 更让大叔觉得安心的是,麻醉开始前,他看到还在住院的严主任竟然穿着手术衣走了进来。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沟壑,饱满粗壮的双手让人一看就很安心。 他和蔼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向躺在手术台上的大叔。 严主任朝大叔点了点头,然后指挥麻醉师开始麻醉。 整台手术严主任虽没上手,但一直站在监视系统旁看着林京墨的每一步操作。 他甚至利用这个机会,给来实习的医生上了一课。 借着林京墨操作的每一步,他细致地讲解了分离腹膜前间隙时要注意的“死亡冠”、“危险三角”和“疼痛三角”等。 傅西泮站在一边,听着严主任的讲解,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刚到南光总院的日子。 那时候,他的每台手术,都是严主任站在一旁把关的。 几小时的手术,在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脑袋里的神经绷到了最紧的一档。 精神高度集中时,会让汗腺分泌汗液的速度加快。 手术结束,全程没有动手的严主任和林京墨一样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严主任走出手术室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病房,而是一手搭上了傅西泮的肩膀,宽慰道:“小傅呀,其实你不用太难过。我到了二十八岁才有机会做二级手术,现在不也当到主任了嘛。” 傅西泮愁眉不展的面容稍稍舒缓了一些,“主任,我明白。” 严主任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傅西泮在科室里论文发表数第一,又担任过四级手术的主刀,锋芒初露难免有些傲气。 这次二级手术却被要求替换一事,对他而言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这时候挫了傲气,总比因自负造成错误判断时,来得好一些。 严主任抬手擦掉额前细密的汗珠,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年轻人,刚才在手术室一番细致的讲解,说得他口干舌燥、大汗淋漓。 他像往常一样,后背贴着墙壁,倚靠着小憩。 可是,他前几天刚做了切除痔疮的手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所以,他的屁股刚碰到冰冷的墙壁,伤口处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啊……” 严主任的一声哀嚎,引来了走廊里所有人的关注。 尤其是几个刚走出手术室的普外医生,他们以为是手术又出了什么差错,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主任身边,慌忙地问:“主任,怎么了?是哪里出错了?” 才摘掉乳胶手套的林京墨心也跟着一抖。 严主任摆摆手,咬着牙,忍痛道:“是我伤口好像崩开了。” 走在后面的护士听了,几步上前扶住了严主任,带着他往肛肠科一边走,一边责怪他的拼命。 久坐久立是诱发痔疮的成因之一。 一个外科医生,每天要做十几台手术,有的大手术长达十几小时不能中断休息。 所以,痔疮几乎成了外科医生的职业病。 看着严主任双腿岔开,在护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步履沉重,犹如一个僵尸般的行走模样。 几个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医生心里一惊,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尤其是现在手术安排最多的林京墨,他当即原地做起了高抬腿运动,嘴里还念念有词:“保佑我,可千万别得痔疮。” 听过严主任‘惨绝人寰’的哀嚎,普外科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医生在办公室都备了自己的一套健身器材。 ** 手术结束后,傅西泮乘电梯下楼去食堂,经过一楼大厅时,看到大厅一侧围了一群人,其中还有举着录像机的电台工作人员,而白芷泪涟涟地站在外围。 她哭得鼻头红肿,眼泪淌满了脸颊,实在算不上好看。 傅西泮走过去,“你怎么了?” 白芷指了指坐在桌子后的小天意,她哭得上气不接不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傅西泮只得侧过头,目光转向了临时搭建的台子。 小天意的妈妈带着他坐在桌子后,桌子上放了个募捐箱。 傅西泮想起之前听同事说过,小天意的家境窘迫,为了给孩子手术,家中积蓄已花去大半,而后续的化疗和控制激素的药物还需要大量资金。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治疗才会一拖再拖,从最开始发现异常,到来到医院手术,间隔了七年之久。 小天意手术时,同病房的一个病患是新闻台的记者,他将这件事发上报纸,为小天意后续的治疗募集了不少资金。 今天的这个募集会,是电视台组织的,为了让捐助者知道小天意的近况。 小天意的妈妈抹着眼泪,说着孩子的治疗,又对着镜头讲述着他们捉襟见肘的日常生活。 母亲的难过,生病的小天意不能理解,他只是不停用手去擦母亲脸上的眼泪。 面对镜头,孩子的眼睛依然天真无措。 白芷看得心如针扎一般疼,她侧过脸问道:“傅西泮,你说生活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傅西泮的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一番犹豫后又只剩叹息。 这个问题,在行医最初他也问过自己,可是在看过那么多病患后,依然得不到解答。 他耸耸肩,“这大概就是医生的无奈吧。我们有精湛的医术、精良的设备,知道如何医治病人,但在贫苦面前,我们也无可奈何。遗憾的是,疾病往往伴随拮据,因为窘迫所以生病,因为生病而更加困苦。” 傅西泮的一番话,让白芷豆大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流个不停。 场内,记者问道:“天意呀,病治好了最想做什么呀?” 小天意眨了眨眼睛,抿着唇,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在场的人因为他的沉默,暂时止住了呜咽,目光都紧紧盯着他。 白芷在心里猜想,像他这样一直呆在病房里,病好了第一件事一定是和小伙伴去读书、去外面的绿地上玩耍。 然而小天意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笑着说:“我想吃糖。” 周围人相视一眼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就连经验老道的主持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只有站在外围的白芷呜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简单的愿望再次戳中白芷的泪腺,因为病痛小天意没办法理解妈妈为什么不让自己吃糖。 傅西泮把口袋剩下的最后一包纸巾塞到白芷手里。 他知道现在怎么劝她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低头故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真难看。” 白芷撇过脸去,用纸巾擦干眼泪,这才又回头,像是娇嗔一般,嘟囔了一句:“傅西泮,你怎么这么讨厌。” 看着她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傅西泮又叹了一口气。 “傅西泮,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因为难过没有用。” “啊?” “你知道像这种时候,怎么做最有用吗?” 白芷摇头。 傅西泮的手覆上她的脑袋,将她的脑袋侧向自己,两人目光相对。 他缓缓启唇,“别看。”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你难过不过来的。健康平安的不会来医院。所以,不要看,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好。” 白芷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可是……” “去食堂吗?今天,我请你。” 白芷摇摇头,小天意的悲惨遭遇让她从心里难过到了胃里,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她婉拒了傅西泮的好意:“不要了。我回办公室休息一会,晚上轮到我值班了。” 傅西泮看她耷拉着脑袋上楼,原本自己去食堂的兴致也没了。 他垂着手,跟在她身后也回到了办公室。 傅西泮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和病患资料,他咬着饼干,边填写诊单。 今天康复科也恰好轮到叶远志值班,他特意绕到普外科来找傅西泮一起去食堂,但是一进办公室他先被傅西泮桌上的棒棒糖吸引住了。 他走过去,从笔筒里抽出那根棒棒糖,“哟。你不是不爱吃糖嘛?那归我啦。” 傅西泮抬头,从他手里抽走棒棒糖,收进了抽屉里。 “不可以,这是我的诊费。” “诊费?”叶远志歪着头,有些诧异,“你又不是在儿科,哪来的小孩给你这个当诊费的?” 他在说这番话时,傅西泮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芷双手合十对着流星许愿的认真模样。 他手里写诊单的笔一顿,笑道:“可她就是小孩子阿。” 叶远志摸了摸脑袋,傅西泮的话听得他一头雾水。 在傅西泮这里吃了闭门羹,他只得退出办公室,自己去食堂。 在缓步经过普外病时,叶远志发现应该下班的林京墨此刻还坐在病房里。 他走过去,“学长,要不要吃饭?一起去食堂啊!” 林京墨抬手,用食指压在唇上,说:“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或许是叶远志的声音,让麻醉失效的大叔一下子惊醒了。 他侧过脸,看到林京墨坐在自己身边,连忙拉起他的手问:“林医生,我的手术成功了?” 林京墨被他的话逗笑,“是的。很成功。接下来,你只要听护士的话,三四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大叔感激得眼泪溢出了眼角,“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 林京墨浅浅一笑,从口袋里拿出术前大叔给的红包。 手术成功了,大叔更是推手道:“这给了我怎么能收回来。” 林京墨摇头,转而从另一边拿出一张捐赠单:“这红包我们确实不能收,也不会收。但我们医院有捐助渠道,我建议您把对手术的这份担心转化为爱心,让更多的病患可以安心地治疗。” “好!” 大叔拿过单子,爽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些钱,“既然是献爱心,那不如再多一些。” ** 叶远志走出普外的病房,恰好遇上在神经外科病房外徘徊的白芷。 他小跑几步,跑过去问道:“白医生,今天也值班?” 白芷虽点点头回应他,目光却是看向别处的。 “怎么了?” 白芷抿着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自己手里的一个厚信封,投进了病房门口小天意专属募捐箱。 叶远志又问道:“白医生,去不去食堂呀?我请客。” 完成一件心事的白芷终于长舒一口气,她笑着转过头,却婉拒道:“谢啦。但我吃过啦。” 她背着手,一跳一跳地,脚步轻快地走下了楼。 叶远志看看她,又转过头看看身后的普外病房,摸着头暗自纳闷:“今天是怎么了?傅西泮工作狂的病症会传染?三个都是铁胃阿,都不用吃饭的?” 第17章 17 虽然因为之前进中小学宣讲的事,白芷在A市名声大噪,但她的诊室依旧冷到了北极圈。 白芷的坐诊日常就是,等待看书等待看病等待…… 这天,她的电脑屏上忽然多了个熟悉的名字。 她按下叫号键,一脸问号地看着江篱走进诊室。 果不其然,陆宛童也一起跟来了。 白芷嘴巴微张,眼神里满是讶异。 但不是因为在妇科看见江篱,而是江篱那一头粉色的头发。 江篱性格温婉,又是医大的讲师,她平日的打扮多是成熟的都市丽人风,现在竟然染了一头颇有个性的粉色头发。 白芷从她进门到坐下,目光始终落在她的那头奔放粉发上。 陆宛童一拍胸脯,自夸道:“怎么样,好看吧?我给江篱姐选的颜色呢!” 白芷轻咳一声,神情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颜色在阳光下一照,衬出江篱白皙的皮肤,也十分有活力,但和江篱的整体气质看起来实在是不搭,就像学生时代那种乖巧的眼镜妹闯进迪厅一样让人错愕。 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突然想染发了?” 江篱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苦涩地说:“最近医大下发通知,不让系里的学生染怪异发色。可是我觉得发色、穿着和品行没有关系,对将来要从事的职业也没有影响,我希望她们忠于内心,能够做自己。” ‘忠于内心’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敲在白芷心上。 小时候,她天天喊着梦想比天大,可长大后才明白能够遵循内心有多难。 她低着头感慨:“你这一课可太难了。” 江篱摸着自己的头发,“是阿。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白芷将她的医保卡插、进电脑,掉出她之前的病历记录。 大约半年前,江篱曾是白芷导师的病人,但她的导师现在退休了,所以江篱也停了一段时间的调理。 “月经还是不准?” 江篱点点头,她顺带着拿出一张上周刚拍的B超。 白芷瞥了一眼,定下结论,“嗯。是多囊卵巢综合症。这种就是会比较难怀孕。我还是给你开中药继续调理?” “好。”江篱犹豫了一会,又问,“那这个还要调多久?” 白芷撇嘴,“这还得看个人体质吧。多囊很多是因为胖,激素失衡引起的,但你也不胖呀。江篱姐,你最近是不是作息不规律或者压力太大了?” 一提到‘压力’二字,江篱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她和林京墨结婚两年,他虽工作繁忙,却很体贴。 但就是最近,双方父母催生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江篱将婆婆和妈妈,带着各种中药、滋补品轮番上门的事,跟两个小姐妹吐槽了一番。 本就恐婚的陆宛童听了,直叹:“之前还在羡慕你和京墨学长,现在看来,还是不婚不育最爽了。” 这句话,说得江篱眼眸黯淡,失了所有色彩。 她低头转着自己的婚戒,喃喃自语:“结婚也有结婚的乐趣呀。” 眼力绝佳的白芷见了,立刻附和道:“就是。学长温柔又体贴,多好,就是忙点。” 江篱长叹一声,“可就是他的善解人意让我最感压力。” 白芷在妇科,平时这种事听了不少,往往女性的生育压力都是来自男方的家庭。 她犹豫了一会,说:“要不让学长和双方家长聊一聊?这个吧,确实急不来呀。” 江篱抬高手,将婚戒对准日光灯。 钻石折射出的光亮照在地板上,波光粼粼的,泛着一丝梦幻。 江篱笑了笑,略带苦涩和无奈地说:“他说他有办法,谁知道是什么办法呢。” 忽然聊到的话题,让诊室里的氛围变得沉重。 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小时候,白芷曾她们一起在楼顶天台玩扮家家的游戏,然而长大了才发现,家庭生活的琐碎又复杂。 ‘叩叩’两声敲门声,打断她们的谈话。 白芷以为是主任来巡视,赶紧坐直身体,压低声音,郑重地发出一个单音:“进。” 可是她如此庄重迎进来的却是傅西泮。 她顿时又弓下身子,靠在椅子上。 傅西泮低着头,手上拿着一张单子:“白医生,这是院长让我拿来的宣讲反馈表。” 陆宛童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转过身子,兴奋地招手示好,“嘿,傅医生~” 傅西泮敛起笑容,礼貌地点头回应,“你好。” 江篱也侧过身朝他点点头。 或许是江篱之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在看到她的粉色头发时,也是愣了三秒,才点点头回应她。 “你先忙。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 傅西泮放下表,匆匆离开。 他前脚刚走,陆宛童下一秒就抓着白芷的手,八卦道:“有进展吗?” 白芷抽回手,白了她一眼,“别想了,这个油盐不进的。” “哟。两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芷歪过脑袋,将表格收入抽屉的手都顿住了:“啊?” “你忘了?江篱姐的婚礼上,我们打赌猜当时婚礼上谁最难追,大家都说是傅医生,你偏不信,还去要联系方式,结果铩羽而归。哈哈哈。” 经过陆宛童的点醒,白芷托着下巴,仔细回忆起婚礼当天的细节。 她的脑袋里如过电影般,忽然闪现当日的所有情节,包括她醉酒时搂着傅西泮的脖子说醉话。 白芷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怎么是他!” ** 因为想起了两年前的事,中午在食堂和傅西泮谈正事时,白芷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的。 现在她算是理解鸵鸟为什么在遇到危机时,会把头埋在沙子里,因为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坐在傅西泮对面的白芷,就像是一只四处寻找砂石躲避的鸵鸟,茫然且慌张。 傅西泮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正在喝水的白芷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咳……” 傅西泮好意伸手要替她拍后背,却被她一个侧身给躲开了。 他悬在半空的手只得尴尬地绕过她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个半圈,又收回放到自己身上。 正事谈完了,白芷的饭却没怎么动。 她心烦意乱,想到都是两年前的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自大狂还记不记得。 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白芷壮着胆子问:“你和京墨学长关系很好吧?” “他是我的上司,又是我的学长,你说呢?” “那两年前的婚礼……” 傅西泮点点头,神情自然,回答得不慌不忙,甚至还咬了一口三明治。 “嗯。我也去了。当伴郎。” 白芷咽了口唾沫,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似漫不经心又略带心机地点道:“那天,大家都喝挺多的哈。” “确实。我们科室有几个还在那个酒店开房睡下了,第二天才回家。” 白芷手上夹菜的动作都顿住了,“那你……” “滴酒未沾。” 傅西泮不疾不徐的四个字如晴天霹雳,将白芷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竟然没喝?! 这大喜的日子,他怎么能不喝酒?! 这傅西泮还是不是人啊! 白芷心里高声吐槽了一番,又闷头往嘴里塞了几口饭。 自从陆宛童说完后,她脑袋里的警铃呜啦啦地响了一早上,到这一刻警铃是彻底炸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这顿饭,然后找个看不见傅西泮的地方躲好。 但白芷又转念一想,化妆师那天给自己化了一个超浓的妆,而且两年过去了,傅西泮又如此自恋高傲,平日里和他搭讪的女孩一定不少,他说不定记不得呢。 他可是万花不入眼的傅西泮啊! 带着这种侥幸心理,白芷抬起头,又问:“那两年前……” “你想问什么啊?”傅西泮托着脑袋,语气里多了些烦躁,“两年过去了,我哪记得那么多……” 听到他的话,白芷心里乐开了花,可表面上仍故作镇定。 “噢。没事了,没事了!” 看到她嘴角强忍的笑意,傅西泮忽然明白了。 他轻咳一声,凑近白芷,慢悠悠地说:“可是我……记得你搂着我脖子,夸我长得帅……” 夸他长得帅…… 长得帅…… 帅…… 这句话在白芷耳边炸开,在她的脑袋里无限回放。 “还有……” “我吃完了,科里还有事,先走了。” 白芷没等他说完,端起托盘,低着头,一脸严肃地快步走向收碗处。 别说了,别说了。 太尬了,太尬了。 她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这几句话,直到坐回诊室时,她的面颊还是滚烫的。 啊啊啊!! 太讨厌了!! 怎么会是他啊!! 为什么偏偏是傅西泮啊!! 白芷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喊了千遍万遍。 她没想到自己的唯一一次搭讪就成了黑历史。 果然,酒精有毒。 若不是那日自己恰好考了医师执照太过开心,若不是酒精上头的晕眩,若不是傅西泮那…… 想到这里,她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婚礼化妆间撞见衣服脱了一半的傅西泮。 他那精致迷人的锁骨和下颔线,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但随着回忆,目光上移,白芷的脑袋里拼凑出了傅西泮那张趾高气昂的脸,再美好的肉、体顿时都变得索然无味…… 她抓起桌上的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上‘傅西泮’的名字,又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白芷一边画叉,一边哀怨:“就算全世界男人死得只剩你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如果全世界的男人只剩我了,大概你连队也排不上吧。”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完美地接上了白芷的话。 白芷全身一抖,猛地抬头,对上的还是傅西泮那双满是讥讽的眼睛。 “你……” 傅西泮收起笑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的手机落下了。” 白芷一把收回手机,摆手严肃地说:“这里是妇科,男宾请止步,这位男医生请你离开。” 傅西泮笑嘻嘻地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出了诊室。 回普外的一路上,傅西泮看着窗外的天空,他第一次发现阳光照进医院的走廊是这样的明媚。 刚好下楼的叶远志看到傅西泮一脸笑容,且脚步轻快,甚至一蹦一蹦的,他大感意外。 他眼睛一转,跟上去,问道:“傅哥,什么事怎么开心?” 傅西泮笑而不语。 叶远志又说:“这么开心,那晚上你请客吃饭呗?” “请!” “那明天呢?” “也请!” “傅医生,再跟你说件事呗。” “说!” 心情大好的傅西泮答应什么都十分爽快,并且不经大脑。 叶远志也是瞅准了这一点,趁机认错道:“哥,其实你办公桌上那个模型是我打破的……” “没……” 傅西泮停下脚步,将要说出口的话全噎住了。 等他转过头,叶远志已经跑开了,只有声音还回荡在走廊:“傅哥,我错了,对不起!” “叶远志,你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小可爱们可以支持正版,不要养肥,入V后会勤快更新哒。 傅白CP这么可爱,你们舍得抛弃么,哭唧唧。 另,隔壁《偏宠[双医生]》求个收藏。 --预收《偏宠[双医生]》文案-- [沉稳内敛急诊医生X又甜又飒实习生] 【1】 *双初恋双C 八岁差* 苏葶苈从小人美路子野,在医院里人称小魔王。 一次单位出游,苏葶苈跟着妈妈和新来的实习医生打招呼,活泼的她走到陆商亭面前时忽然安静了,眨巴着眼,甜甜叫道:“哥哥好!” 陆商亭俯身提醒:“你应该叫我小陆叔叔。” 她摇头:“书里说遇上好看的男生要叫哥哥。” 在众人的揶揄中,陆商亭抿嘴羞涩地挠挠头。 【2】 多年后,当年的清隽男生成了独当一面的急诊科主任。他内敛严谨,一双好看的眼眸比海深,比雾浓,勾人却带三分疏离。 苏葶苈医院实习分到了陆商亭的组里。 不少老同事指着她笑道:“哟,这不是小陆的小尾巴嘛,都长这么大了。” 苏葶苈撇嘴,她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一次手术后,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相濡以沫的老人感慨:“真好,我也想谈恋爱了,和你。” 正在写病历的陆商亭手一抖,寡淡的语气竭力掩饰落寞:“你长大了,哥哥也老了……” 苏葶苈轻笑:“没事,我专治老男人。” 【小剧场】 从不带实习生的陆商亭今年却是个例外。 同事们都在猜其中原由。 直到苏葶苈发了一条朋友圈:到底谁是小尾巴? 一向少言的陆商亭立刻回应:我是。 #听诊器里传出的心跳,每一下都在说我爱你# 1V1 双C 治愈系 年龄差为八岁 不是ltp,不是养成系,女主成年前男主没动过心 第18章 18(入V一更) 为了避免尴尬, 白芷一连几天看到‘普外’两个字都是绕道而行, 对傅西泮更是避而远之。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A市青少年宫要举行一次安全教育日的宣传。 其中有一项是教会孩子们外伤的应急处理。 童院长将这个任务再一次交给了傅西泮和白芷。 周末,青少年宫。 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这次的宣传活动。 经历过几次宣讲的白芷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羞怯, 可现在傅西泮站在自己身边, 不说话,单是这么站着, 她就尬到头皮发麻,心中暗自祈祷这活动能快一点结束。 来参加活动的家长和孩子数量超过了主办方的预计, 还好这次来进行义务宣传的不止白芷和傅西泮, 还有其他医院的医生。 主办方先将孩子和家长分到不同的教室,让几个医生分组进教室,进行安全教育。 迟迟不开始的活动,白芷在等待室里坐得有些心焦。 傅西泮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怪异,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热、热的。”白芷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张扇风, 她轻咳一声,怕傅西泮多想, 想转移话题, 但大脑宕机的她只是别别扭扭地俯身凑近他放在桌上的手, “傅医生, 几点了, 怎么还不开始?” 待她慢慢凑近后,目光却顿住了。 傅西泮左手带着的手表似乎早就停止走动了,时针和分针停在九点一刻。 但现在都已经下午了。 白芷眯着眼睛,仔细一看, 他戴着的手表表面有几道明显的刮痕,表带也磨损严重,甚至有几块黑斑。 随着傅西泮的一声轻咳,白芷虽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却仍盯着那块手表。 或许是他们平时穿着的白大褂都是宽松的长袖,所以白芷竟然没觉察到这块和他过分追求完美个性毫不相容的手表。 傅西泮的手如机械般不自然地收起,放到了身体的另一侧,故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三点了。快开始了吧。” 白芷这才发现傅西泮两手的手腕上都戴着手表。 左手戴的是残破老旧似乎已经坏掉的钟面表,右手则戴着一个小众品牌的精美电子表。 两种不同风格的手表同时出现在傅西泮身上,古怪中却带一丝相似的和谐。 就像傅西泮一样。 他穿着细致考究,就连身上的雪松香都贴合他清冷的气质。 可当他骑着全院独一份的自行车风尘仆仆地驶入医院时,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白芷的心思全落在了傅西泮的手表上。 而傅西泮一连变换了好几个坐姿,刻意将带着旧手表的手藏到了身后。 还好青少年宫的工作人员及时安排好场地,然后走进等待室,拯救了傅西泮。 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走进教室。 小小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和家长。 白芷走进教室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第一排的女孩。 因为她身边坐着的正是之前xing教育公开课上帮自己说话的寂警官。 白芷朝寂风点头示意。 他嘴角一勾,脸颊泛起一片不易觉察的红晕。 女孩用胳膊肘戳了戳寂风,打趣道:“表哥,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带你来呀~” 寂风严肃地嘘了女孩一声,随后坐直身体,认真地听白芷讲课。 这次来参与安全宣传讲座的各个年级的孩子都有,小到刚上小学,大到高中,年龄参差不齐,所以两人主要围绕日常急救知识展开。 宣讲结束后,傅西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绷带和三角巾,分发给孩子和家长,让他们能通过实际操作来学习。 傅西泮背着手在场内巡视,而亲和力max的白芷则站在第一排做示范,她身边还围了几个问问题的小朋友。 其中就包括了寂风的表妹。 女孩拿着三角巾,拉着表哥走到白芷身边,当着她的面用三角巾给寂风的手做了个三角巾包扎。 “医生姐姐,你看是这样的吗?” “对。你真聪明,一学就会了。” 另一个男孩像是邀功一样,将手举到白芷的面前:“姐姐,那你看我这样对不对?” 白芷转过头,看见男孩包得如粽子一样的小手,噗嗤一声笑开了。 原来男孩记混了绷带和三角巾的包扎方法,将三角巾拧成一股,然后像包粽子一样,把自己的手绑了个严严实实。 寂风蹲下身子,解开了他手上的三角巾,又拿出自己桌上的绷带,说:“你看,这是绷带。” 另一手则握着三角巾,“这是三角巾。” 寂风将绷带按‘8’字的绕法,交叠环绕在男孩手上,“你刚刚用的‘8’字环绕是绷带的包扎方法,不是三角巾的。而且虽然是伤口要止血,但也不能这么用力地捆绑。你看,你的手都红了。” 寂风耐心的一番讲解,男孩低着头,听得十分认真。 而一旁的表妹却看着木讷的表哥翻白眼。 他真当自己是来义务教学的吗?? 女孩还没说话,一个冷到冰窖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刑警队在急救培训上做得很好嘛。” 寂风站起身子,依旧带着笑回应:“是啊。不会不行呀,我们这个职业,意外太多。” 早在宣讲时,傅西泮就注意到坐在第一排的警官了。 尤其是,白芷的几次提问冷场后,都是寂风或者他的妹妹及时举手解围。 白芷夹在两人当中有些尴尬,她也蹲下身子,问那个小男孩,“还有哪里不懂的吗?” 谁知刚才还一堆疑问的男孩,现在却摇摇头,跑到后排去找妈妈了。 被晾在原地的白芷更尴尬了。 幸好,眼尖的女孩走过来,她低头看着地面,绕着手指,怯怯地问:“医生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呀?这样我以后有问题都可以找你了。” 傅西泮抢在白芷之前,替她回答道:“不行。” 说完这句,他的语气稍缓,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塞到女孩手里。 “这是南光医院的医疗咨询热线,还有A市的健康百事通。我们的工作很忙,上班时间也没办法接电话,你有问题要问可以先打这两个热线。” “哦。”女孩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冷漠应了一声,接着扬起脸,面无表情地又回了一句,“谢谢你,医生叔叔。” 傅西泮咬着牙,缓缓开口:“不客气。” 女孩走回寂风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哥,你在干嘛?快去找白医生要联系方式啊!” 寂风挠挠头,瞥了一眼弯腰和小朋友说话的白芷,有些迟疑:“这不好吧。才见人家第二次。” 女孩摇摇头,她看看眼眸晦暗不明,句句有深意的傅西泮,又扭头看看嘴角上扬,耳廓微红的表哥,女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医生哥哥!你说的那个头部十字包扎是怎么包的呀?可不可以再教我一次呀?” “可以呀。” 傅西泮蹲下身子,从男孩手里接过被他试得褶皱拧巴的三角巾。 他先是将三角巾放在自己腿上,将它展开压平,然后一手拿起三角巾的一角,绕过男孩的头部,边讲解边在他的头上比划。 女孩看到白芷身边的小朋友散去,她赶紧拉着表哥的手往前凑。 “医生姐姐,我哥有事跟你说。” “寂警官,什么事?” “啊?我……”寂风有些慌乱,表妹拉着他的手用力一扥,他轻咳一声,红着脸夸道,“白医生,我觉得你之前的那个宣讲很好。那天听完,我回局里一说,局长希望可以制作一些宣传册,下发到社区。” “好啊。我们医院有相关的宣传册的。要是你们有需要,到时候和我们院长联系就可以了。” “要不然我把童院长的联系方式给你吧。”白芷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一通查找。 “呃……我……”寂风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闷声道,“好吧。” 女孩看着自己迟钝的表哥,扶额长叹:“唉……无药可救。” 而蹲着身子讲解十字包扎的傅西泮目光绕过面前的男孩,穿过几张课桌椅,直勾勾地盯着讲台上正在讲话的两人。 白芷笑弯的眼睛,和那位寂警官嘴角勾起的弧度竟然有些相似?? 傅西泮撇着嘴,手上的三角巾又绕了一圈。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些害怕地开口:“医生哥哥,我的脑袋怎么有点紧呀?” “啊?”傅西泮一低头,发现自己在男孩的脑袋上已经绕了三圈,三角巾鼓鼓地抱在男孩额前,他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反着解开,又重新包扎了一遍,说“刚刚哥哥给你做的是错误演示,如果包扎的时候太紧或者不得当,就会不舒服,明白吗?” 男孩点点头:“嗯。” 傅西泮看着包扎好的男孩欢天喜地地跑回座位,他也松了一口气。 他歪头,又瞥了一眼白芷,随即心里一紧,转头不再看她。 他们怎么样,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傅西泮看着林京墨婚礼上的合照,嘴里嘟嘟囔囔的。 “是谁搂着我的脖子说我长得帅的?” 他盖下照片,“算了。不过是花痴罢了。” 随后他又翻过照片,盯着新娘身边笑得灿烂的白芷,“花痴变得真快。” -------作话-------- 寂警官不算男二,只是有名字的配角。 没设置男二女二的,配角戏份都少,出现都是为了推男女主互动,正文部分无副CP。 第19章 19(入V二更) 活动结束, 白芷和傅西泮一前一后走出青少年宫。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路虎闪了两下车灯, 随着车窗的慢慢摇下,白芷看见了坐在驾驶座的寂警官。 “白医生, 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吧。”寂风怕她羞怯和尴尬, 立刻又补了一句,“还有傅医生, 也一起吧?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听到寂风对傅西泮发出的邀请,坐在后排的女孩撇嘴, 伸腿轻轻踢了一下驾驶座。 不过, 寂风只是身子往前坐了一点,并没有放在心上。 傅西泮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麻烦了。我也有车。” ‘车’这个字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把白芷惊了一激灵。 她迷惑地转过头,看见他手上牵着的自行车, 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心里暗自揶揄:你这算哪门子的有车? 寂风又问了一遍:“那白医生呢?” 傅西泮压低音量小声提醒她:“穿警服的可不一定是好人。” “咳咳。”白芷被傅西泮的话呛得直咳嗽,过了一会才笑着拒绝道, “我也不麻烦寂警官了。从这边到我住的小区还挺多路公交的。” 女孩眼看表哥被拒绝, 她忍不住摇下车窗, 助攻道:“医生姐姐, 一起嘛!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她尽力地发挥自己的年龄优势, 说话的声音甜甜的,一双天真又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看向白芷。 白芷有些为难,刚要开口,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有时候小朋友也不一定是好人。” “呃……还是……”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抢劫啦!!抢劫啦!!” 一个惊慌的尖叫声划破空气,锐利地刺进在场人的耳朵里。 寂风开门下车,动作迅速顺畅,他循着求救声往后看时,还不忘嘱咐车里的表妹:“乖乖在车里待着。” 伴随着女人惊声尖叫的还有摩托车的轰鸣声,站在路边的白芷被这一声叫喊,惊出了一身冷汗,脑袋混沌一片。 眼前一个穿着黑色短T,带着黑头盔的青年骑着摩托在路上疾驰。 她瞪大了眼睛,全身像是石化般愣在原地。 白芷身上的单肩挎包正是‘飞车党’的最爱,再加上她现在呆呆地站在路边,一看就是容易下手的目标。 青年骑着摩托拐了个弯,朝白芷冲来。 他右手紧抓着车把,左手从身后掏出匕首。 明晃晃的匕首闪过的白光映在白芷的脸上,白芷面色惨白,甚至嘴唇都没了血色。 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尽管心里喊了千百遍躲开,但身子就是不听指挥地愣在原地。 青年在摩托上两腿夹紧摩托,在摩托上微微站立而起。 他举着匕首朝白芷挥来。 呆在原地的白芷紧张到两手绷直,她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倒流,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个黑影,在强烈的撞击下,她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右边倒去。 不过,让白芷感到意外的是,她倒下时身上不仅没有撞击硬物时的疼痛,并且还觉得身下一片柔软,甚至带着些温度。 “嘶……”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傅西泮的脸和自己不过咫尺之间,她甚至能感受他温热的呼吸。 “我……我……” 白芷像是弹簧一样,从他身上弹开。 傅西泮皱着眉,一手按在地板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现在倒变得这么灵敏了。” 白芷被他说得面颊泛红,羞窘地低下头。 她看见傅西泮为了保护自己,右手被歹徒的匕首划伤了,鲜血顺着伤口渗下。 “傅西泮你受伤了!” 傅西泮抬起右手,左手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随手按上,“小事。” 歹徒挥来的匕首砍在他的右手手腕,幸好有手表作抵挡,傅西泮的手只是被划了一个小口。 不过他的电子表就没那么好运了,牛皮的表带被割断,随着他手部的挥起,电子表已被甩了出去。 傅西泮在处理自己伤口时,他猛然发现自己揽着白芷的左手在摔倒时磕到了石头上,那块旧手表的表面碎成了好几块。 原本还神情淡然的傅西泮看见自己破碎的手表,顿时慌了神,甚至比看见歹徒朝白芷砍来时还要慌张。 他蹲下身子,伸着手在地上摸索,寻找着旧手表的碎片。 看到他的伤口落了灰,白芷也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阻止道:“你手有伤口就别动了,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傅西泮拧着眉,神情凝重。 他没有听从白芷的劝阻,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找寻手表表面的碎片。 另一边寂风则趁着歹徒抢劫时的降速,追了上去,他飞起的一脚踹倒摩托车。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失衡,歹徒连人带车都飞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滚后,终于停下。 摩托车的车轮还在转动,发动机的轰鸣声渐小,歹徒在地上捂着腿,疼得吱哇乱叫。 寂风走过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拍了拍他的脸颊,“算你小子倒霉让我遇上,看到没,警察!” “哎哟……我……” “你什么你!” 寂风不容他争辩,直接掏出手铐将他拷住。 这时候,刚才呼救的女人也追了上来,她指着地上的歹徒说:“就是他!就是他!抢了我的包。” “嗯。”寂风再一次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一会你跟我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说着,他的手抓紧歹徒的肩膀,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寂风先将歹徒塞到了自己的车里,又给附近的派出所打了电话,要求派车派警员支援。 他走到白芷身边,关切地问:“白医生,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 寂风看见她手腕上的血痕,语气和神色都跟着紧张起来,“这还没事?” “啊?这……”白芷在他的提醒下,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胳膊沾上了好大一片血迹,“这是傅西泮的血。” “哦……”寂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一会傅医生也和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吧,派出所有应急的医药箱可以给你包扎一下。” 傅西泮小心翼翼地拿着旧手表的碎片站起,他用纸巾将碎片包好,再放进口袋。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小心谨慎,像是在处理什么珍宝一般。 傅西泮看了寂风一眼,冷淡地说:“不必了。抢的不是我。我自己也会包扎。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收好东西,骑上自己的自行车,飞快地蹬走了。 寂风叹气:“白医生,和他共事一定很艰难吧?” 白芷勉强地笑了笑,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渍,喃喃道:“其实还好。” ** 傅西泮心中记挂着事,脚下蹬车的速度不断加快,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 换上居家服后,他一头钻进了卧室里。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520胶水,又拿出小镊子。 傅西泮坐在台灯前,猫着腰,将旧手表的零部件在桌上一个个摊开。 他屏气凝神,十分小心地夹起那些零部件,然后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它们一一粘黏回去。 傅西泮的动作很缓慢,甚至比他做手术时还要认真谨慎,每粘完一个部分,他都要停下手来休息一会。 才粘了一半,他的手已被汗液润湿,背后也湿了一大片。 他擦了擦手上的汗液,低着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这块手表是很久以前,因为拿了竞赛奖,母亲送给他的。 十四年前发生的车祸,不仅让母亲的生命停止于那一刻,也让这块手表永远地停在了九点一刻。 十四年来,他一直带着这块手表,就像已经离开的母亲还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这一次,就像当初无法挽回母亲的性命一般,无论傅西泮多努力都没办法让手表恢复原状。 方才为了救白芷,猛烈的撞击,不仅压碎了表面,表带也已经变形。 傅西泮看着残破的手表,眼眶温润。 他嘴唇发抖,捧着手表,轻声叹道:“你还是要离开我了吗……” 第20章 20(入V三更) 第二天午休, 白芷特意到食堂打包了一碗鸡汤去普外找傅西泮。 然而她还没走到普外, 先在泌尿科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现在刚过坐诊时间,那人却拿着包、包着头巾在诊室外徘徊, 一脸十分着急的神情, 却又止步不前。 白芷快步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林阿姨,你是来找京墨学长……” 她的一声呼唤把林阿姨吓得一哆嗦, 连带着手里的病历都散落到了地上。 林阿姨捂着胸口抱怨:“哎哟。你怎么回事呀,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白芷干笑两声, 弯腰帮她捡病历。 谁知她刚低头, 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病历纸,心却先咯噔一声沉了底。 江篱姐现在每周二都会来自己的门诊挂号。 她的病症除了调经,又和不孕有关,所以白芷对她和林京墨之间的事也有一些了解。 可是白芷眼前的那张病历上, 清清楚楚地写着有问题的一方是京墨学长?? 这让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白芷借着捡病历的功夫, 迅速地扫了一眼病历。 虽然这不是她的专业领域,但粗略的诊断结论, 和模糊的B超图, 都让这份病历透着怪异。 白芷联想到之前江篱和自己说, 京墨学长已经想到了办法让双方长辈不再提这件事。 现在再看到这张病历, 她一下就猜出学长想的解决办法。 以前, 她只是在病房听患者说过这种粗劣的糊弄。 没想到林京墨用的竟然也是这一招?! 林阿姨看到白芷手里的病历,她慌张地一把夺过,然后羞窘地塞进包里。 白芷宽慰道:“林阿姨,你放心,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而且,江篱姐现在也在挂我的门诊号。” 一听自家儿媳是白芷的病患,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想到白芷刚才眉头微蹙,表情严肃的样子,她又紧张了起来。 林阿姨怯怯地问:“这……还能治得好了吗?” 白芷轻笑一声,拉过林阿姨,带着她往普外的病房走。 “阿姨,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京墨学长好好聊一聊。” “这事我和他聊有用吗?这不是应该找你们医生吗?” “呃……”白芷面露难色,咽了口唾沫,提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就……静下心和他聊一聊,可能就会好了吧。” 白芷在妇科最怕的不是难以治愈的病例,而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矛盾。 林阿姨虽然不懂医学,可是她阅人无数,看到白芷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眼眸里透着隐隐火光。 白芷被吓得不敢说话,唯恐再牵扯出什么不该说的。 到了普外的医生办公室,正好只有林京墨和傅西泮在。 “哟,小芷怎么来了?”林京墨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语气随着白芷身后人的出现变得低沉,“妈,你怎么……”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林阿姨一把将那张病历拍在林京墨的办公桌上,“要不是我今天碰到小芷,你在医院可就麻烦大了知道吗!” 林京墨看到母亲带着病历跑到医院来,他也是满脸的惊讶。 原本他以为只要这样,两边老人就不会再去打扰江篱,自己的母亲也会因为耻于开口不再提起这件事。 白芷垂着的手微微勾起,又晃了几下,示意傅西泮出来。 傅西泮没见过这阵仗,愣了几秒才匆匆跑出办公室。 走的时候,他很贴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林阿姨顾虑儿子的脸面,就连发脾气时都刻意控制着音量。 林京墨的性子虽温温和和,但母亲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反驳了回去。 傅西泮和白芷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立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吵闹声。 白芷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到手里的东西,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 她抬起手,将鸡汤举到傅西泮面前:“昨天谢谢你救我,这个是请你的。你的手……” “噢。没事了。” 傅西泮接过鸡汤时,还顺带甩了甩自己的手。 白芷看到傅西泮两手手腕的手表都不见了。 她想起他那块老旧的手表,怯怯地问:“你的表都坏了?要不然我买两块新的赔给你吧?” “不用。一块不值钱,一块其实……”傅西泮深吸一口气,“早就坏了。” 白芷问得小心翼翼:“那块表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傅西泮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晦暗不明的眼眸沾染着酸楚,声音忽然变得喑哑:“嗯。但……其实是一件早该扔,我也想扔的东西。” 早该扔?还想扔?却戴到表带磨损掉漆? 白芷嘟着嘴,心里更加疑惑了,但她不敢再问。 屋内的吵闹声渐大,白芷甚至难得地听见了林京墨拼命克制音量的怒吼。 白芷撇嘴,抬眼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神游的傅西泮。 她打趣道:“傅医生,你这年纪,妈妈是不是也开始催婚了呀?” 白芷随口而出的称呼是傅西泮这十四年不敢回忆的伤痛。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刻意藏起了和她相关的所有东西,只留下那一块手表。 现在白芷的一声简单呼唤,让傅西泮的心里一沉。 他有多久没敢提起这个称呼了呢。 傅西泮咬着牙,抿紧嘴唇,站直了身子。 隔了一会,他用冷到不行的语气回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他提着白芷送来的鸡汤,转身走进了隔壁的病房。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白芷真想上去扒开他的嘴巴,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子,怎么想跟他好好说话就这么难呢。 她不明白,那些围着他的小女生都在想些什么。 只是图颜?可是医院里帅气的单身男医生还有很多。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这种阴晴不定、耍酷装高冷的? 白芷正望着傅西泮离开的方向发呆,她身后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立刻闪到了一遍。 林阿姨脸上已没有了初来时的着急和愤怒,她的语气平静了许多:“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就行,之后我不会插手了。” “嗯。妈,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白芷看着林阿姨缓步走出住院部,她身后的林京墨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小芷,今天的事你能不能……”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江篱的。”白芷抢先说道,替病患保密她是最在行的了。 说完这句,她悄悄瞥了一眼还留在隔壁病房询问病患的傅西泮,她朝办公室里跨了一步,压低音量问:“学长,你知不知道傅西泮他……” 白芷话已出口,却又顿住。 “怎么了?” “算了。”白芷笑着摇摇头,挥手走出了普外住院部。 她才不要管傅西泮的事呢,而且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那个自恋狂又要误会自己了。 现在鸡汤送了,提出赔偿手表的建议又被他驳回。 自己和傅西泮这算是两清了吧? 白芷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和傅西泮之间的小账。 “等等!别关门,等一下!” 一声高呼打断她的思考,她看见电梯外几个医生推着一台病床,冲着电梯跑来。 白芷赶紧按下了‘开门’键,她边按着电梯键,边侧过身子让出通道。 这样危急的救援在医院是屡见不鲜的,可是此刻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是前几天才出院的小天意。 小天意完成了一期的治疗,得到主任的批准,可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白芷跟着电视台媒体的队伍后,看着小天意的爸妈带他坐上了归家的的士。 因为服用激素,小天意比一般孩子看起来要胖一些。 可他原本的壮实现在却成了臃肿。 他嘴里连接着呼吸机,面色煞白,嘴唇微微发紫,肿胀的脸颊好像泡水肿大的馒头。 白芷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状况。 她拧紧眉头,认真地听着急救科医生和小天意妈妈的对话。 小天意的妈妈已经惊慌到结巴,她两手紧紧抓着床沿,眼泪汪汪地看着孩子,懊恼地说:“因为电视台的宣传,现在拿到了捐助款,我们就去买了几只螃蟹和龙虾。昨天中午吃完还好好的,孩子好不容易吃点好的,谁知下午又偷偷去冰箱把剩下的拿出来吃了,到了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那昨天晚上怎么不送来医院?” “我们……”小天意的妈妈被医生厉声责问吓得更加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以为只是吃撑了,睡一觉就好了,谁知道早上就开始呕血了……” 急诊科的主任长叹一声,看到家属慌乱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责怪。 孩子生病,最着急、最心疼的一定是家长。 他指挥拿着对讲机指挥病房:“病人要进来了,是下消化道大出血,先准备2个单位的血浆……” “天意妈妈你先不要哭了好吧,我们会尽力抢救孩子的。” “好!谢谢医生,谢谢。” 急诊科主任稍稍安抚了家属的情绪,后续的救治还需要家属的认可和配合,情绪波动的亲属对于救治而言也是一道阻碍。 ‘叮’地一声,急诊科所在的楼层到了。 医生推着仪器和病床快步跑向病房,他们两手抓着病床,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对于小天意而言,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在倒计时。 白芷握着拳也跟了上去。 小天意的募捐求助是在医院拍摄的,所以许多病人和护士都认识他。 看到他再次被推进病房,原本病房里的几个患者从自己的床上坐起,隔着布帘,伸长脖子关注着病床上的小天意。 门口除了白芷,还有几个其他神经外科的医生也闻讯赶来。 尤其是神经外科的主任,一听说小天意被送来了急诊,丢下吃了一半的午饭,从食堂直接跑到了急诊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节改了一下,就传得比较晚。 再重申一次正文没有副CP线!可放心入坑。副CP的事会堆到番外里写。 第21章 21 在诊断了小天意的病因后, 急诊科主任决定采用血液净化来排除小天意身体里的毒素。 但小天意体质不佳, 凝血功能不好,就医晚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这个治疗方案的风险很大。 急诊科主任将他的父母拉到一边, 耐心解释了手术面临的巨大风险。 小天意的父母咬着唇,在胸前合十的双手不断颤抖。 急诊科主任又说:“眼下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风险非常大,但我们会尽全力。” ‘尽全力’这三个字对小天意的父母而言并不陌生。 自从小天意生病, 父母带着他在几家医院辗转治疗, 这三个字是他们听到最多的,也是他们所能为小天意做的。 小天意的妈妈点点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总是想要争取的, 就按你们的意思做, 我们一直都相信医生。” 得到了家属的肯定和理解,医生开启了血液净化仪。 大量出血再加上血液净化, 小天意的脸色更苍白了, 急诊科主任指挥小护士去血库再调几袋血浆来。 随着血液净化仪的开启, 血浆的需求量急速飙升。 可刚从血库取出的血浆还冒着凉气, 血液加温仪又来不及加温。 在场的医生都自觉拿起一袋血浆, 放在自己的胸口或者腋下,用体温一点点化开血浆。 急诊科主任对几个男医生高声提醒道:“小心,小心,别把血浆夹破了!” 在他的提醒下, 白芷立刻将放下腋下的血浆转移到了手上,她还从小护士那里抽了一张纸抱在血浆外。 她的手被冻凉了,又赶紧掀开白大褂,将血浆贴在短T外。 旁边的一个病人看了,用力地搓热自己的双手,“医生,让我来吧。” “好。” 白芷拿出那袋已经不再冰冷的血浆,将它交到了隔壁床的大叔手里。 大叔小心翼翼地暖着血浆,一边还低头不停哈气。 一时间,病房里的医生、护士、病患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爱心接力。 带着他们体温的血浆通过仪器,一点点输入小天意的身体里。 急诊科主任站在生命监测仪前,看着小天意的各项体征一点点趋近正常值。 白芷紧张到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皲裂的嘴唇,手里反复暖着一袋血浆,心中默默为小天意祈祷。 在大家的努力救援下,小天意垂在身体两旁的手,微微抬了抬。 小天意的妈妈见了,跨过地上繁杂的线路,朝病床边奔去。 可是被急诊科主任拦下了,“再等他稳定一点。” 小天意的妈妈焦急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医生,那他现在有意识吗?” 急诊科主任摇头,“迷迷糊糊吧。这个氧饱和度还没上去。” 他回答完家属的问题,又指挥小护士,“再给血库打电话,让他们再准备4个单位的血浆。” 接到指令的小护士,匆匆跑出病房,去护士站打电话。 但是其他科室也有手术,库存并不充裕。 白芷第一个举手说道:“我也是A型的。我现在去抽。” 在她之后,又有几人跟着应和。 说着,他们在小护士的带领下,快步跑向抽血处。 然而,几个男医生还没轮上抽血,一个小护士就跑过来告诉他们救治失败的噩耗。 白芷一手拿着棉签,按着自己的出血口,缓步走回急诊科。 出乎意料的是她走进病房时,大家都很安静,所有人都低头,双手合十。 就连小天意的父母都十分平静,没有嚎啕大哭,没有高声质问,有的只是默默无言的陪伴。 小天意的妈妈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小天意手里,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天意,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幸苦,很努力,现在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这是你一直想吃的,妈妈终于可以给你了。” 白芷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憋着自己的眼泪。 她后退几步,扭头走出了急诊科。 虽然她知道这场救援失败的可能远大于成功,但她仍期盼着那百分之一的奇迹会发生。 好运会再一次降临到小天意的身上。 她捂着嘴巴,咬着牙,慢慢走回自己的科室。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都是那日在凉亭和小天意的对话。 病痛让他永远留在了小小的身体里,可白芷从那一双如泉般清澈的眼睛里,却看到了顽强不屈的巨大能量。 因为悲伤,她走得摇摇晃晃,眼泪顺着手掌流进衣领里。 这时,白芷的眼前闪过一个身影,一个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脑袋,将她轻轻揽进了怀里。 小天意的事很快传到各个科室,尤其是和神经外科一墙之隔的普外。 傅西泮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次募捐活动,站在人群外哭得稀里哗啦的白芷。 他跟在同事身后,缓缓走下楼,果然在走廊看见了白芷。 傅西泮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吧。” “呜呜……傅西泮……” “嗯。我在。” 傅西泮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脑袋,另一手伸进自己的白大褂口袋。 谁知,他却摸了空。 平时放在白大褂的两包纸巾,已经被白芷哭完了。 他只得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你怎么这么爱哭,我的纸都被你哭完了。” “哼!” 白芷一把推开他,从自己的白大褂里掏出纸巾,擦掉了眼泪。 傅西泮看着眼前人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原本悬着心放下了一些。 他笑着说:“还好你没待过重症科,不然你这双眼睛可要哭瞎了。” 白芷停止抽泣,抬头看着傅西泮,哑着声音问:“你待过?” “嗯。”傅西泮点点头,他走了几步,倚靠在栏杆边,仰着头回忆道,“我实习的时候轮转过重症科。有一次,我一天里跟着主任做了四台手术,全都失败了。其中最小的只有六岁,一个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一个是刚考上top1的男生,还有一个是七十岁的外科医生。” “手术从早上七点排到晚上十点,每一次出手术室,面对的都是满脸期待的家属,可是……” 傅西泮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白芷,抬手覆公z号:半#夏%甜*酥上她的脑袋,“正因为有这些遗憾,所以我们才有努力前行的动力。哭过了就好了,太过沉浸于其中,反而会阻碍了自己的步伐。” 白芷郑重地点点头:“嗯!” “我下午还有手术,先……” 傅西泮习惯性地抬起手,看到却是空荡荡的手腕,他泛起一丝苦笑,抬起的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踱步走回了普外科。 ** 因为小天意的事,白芷一下午都显得有些没精神。 傅西泮说的不错,不能过于沉浸其中,但做起来真的好难。 她失落地回到租住的小区,结果在门口竟然遇上了陆宛童。 她拎着一个大西瓜,还有一大袋零食,兴冲冲地说:“看,本小姐给你带什么来了!” “什么?” 白芷回答得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呢!” 陆宛童自从看过白芷的那则招租广告后,就对她的房东很感兴趣。 在她的交际圈里,还没遇上过这种奇葩。 她本以为白芷住进去,不超过三天肯定会和自己吐槽房东,谁知两人竟然相处得十分和谐,而且白芷还对她夸赞有加。 这让陆宛童更感奇怪。 白芷忽然想起招租合同里有一条是,招待客人必须要提前一天通知对方。 她将陆宛童拦在了门外,“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不能进。” “啊?”陆宛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又和白芷确认了一次,被明确下了逐客令,她嘟着嘴嘟哝,“哎呀,我这又不需要你招待。你就当是买东西,有人替你拿上来呗。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嘛……” 白芷经不住她的娇嗔,打开门将她让了进来。 陆宛童走进房间,只看了一眼,冷汗就下来了。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布置真的如同白芷说的一样,完美到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不仅整齐干净,就连门口摆着的拖鞋都放得方正,鞋边紧紧贴着瓷砖,一下治好了她多年的强迫症。 看着门口的两个鞋柜,陆宛童不解:“你们的鞋子还分开放的?” “对阿。小姐姐很爱干净,我们什么都是分开的。而且正好两间卧室都有卫生间和阳台,所以共用的区域很少。” 白芷一边说,一边将陆宛童带来的东西塞进抽屉和冰箱。 她按照房东小姐姐的习惯,拿出一张便利贴,在放进冰箱里的食品上都标上了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啧啧啧。” 陆宛童惊叹连连,如此整洁的住所,让她就算换了拖鞋都不好意思踩进去。 她记得白芷说过,房东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看这房子的装潢,陆宛童猜想这个房东的品味应该也不错。 她顺手打开了左侧属于房东的鞋柜。 然而在打开鞋柜的一刻,她更是震惊到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鞋柜里整整齐齐地摆着的全是男士皮鞋和帆布鞋。 而且最上面还有一双是南光总院百年纪念日发的运动鞋。 那双纪念鞋估计真的是为了纪念专门做的吧。 所以她爸爸拿回家以后,难穿到只能放在鞋柜最上层当摆设。 陆宛童俯下身子,翻过那双鞋子,上面的标签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普外科傅西泮’ 她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活的白芷,赶紧放回鞋子,关上柜门。 陆宛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厨房,坐在吧台前问:“你没见过那个房东?” “没有啊。她的工作超忙,经常加班,我也是,所以还没碰上。” “那你看过那个鞋柜吗?” “没有阿。人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动?” “呃……” 白芷的话有理有据,说得陆宛童无法反驳。 她低头抿了一口温开水,又问:“那你们总院普外只有一个叫傅西泮的吧?” “对阿。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啊?” “没、没事……” 陆宛童慌张地移开目光,低头又喝了一口温开水。 她在心里快速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就是这个房东和傅西泮有什么亲密关系,所以傅西泮的鞋子才会出现在她家,可是那也不对,鞋柜里一双女鞋也没有。 紧接着,陆宛童的第二个猜测闪过脑海。 如果这个房东就是傅西泮本人,那就破案了。 她想起叶远志对傅西泮完美主义的吐槽,确实和白芷的房东小姐姐有相似之处。 陆宛童看着白芷,露出了姨母笑,脑袋里开始浮想联翩。 白芷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没事。”陆宛童放下杯子,拎起书包,“房子看过了,那我就走了。” “这么快?” 白芷有些诧异,吵着闹着要进来是她,屁股都没坐热就要走的还是她。 陆宛童到底发的什么疯? 她想不通,也不想想通。 现在送走她,总比被房东小姐姐回来逮个正着好。 “嘻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陆宛童故意卖了个关子,她自认为掌握了个大秘密,所以走出小区时,心情都格外愉悦。 之前她还在想要怎么撮合两人,现在倒好,这两个人的进度条比自己预想的要快多了。 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某人。 ‘叶远志,有个好活,接不接?’ 对方秒回:‘不接!’ “哦。接是吧,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叶远志看着手机:??? 第22章 22 这天, 普外科迎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临近午休, 傅西泮坐在诊室里,正在翻看病房的病历。 小护士轻叩了两下诊室门, “傅医生, 有病人。” 傅西泮眉头微蹙,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又瞥了一眼电脑角落的时间。 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分钟,上午挂的号已经全部看完。 他把病历收进抽屉:“进来吧。” 小护士快步走进诊室, 俯下身子, 附在他的耳边一阵低语。 傅西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事和京墨学长说了吗?” “林医生的手术还没做完。” “嗯。那先让他们进来吧。” 傅西泮点头应允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入诊室。 走在前面的是穿着黄色马甲、手戴镣铐的犯人,而走在后面的则是一个满脸英气的小狱警。 傅西泮坐直了身体, 神情变得严肃。 南光总院的下一站就是A市第一看守所, 看守所内的医务室器材简陋,药品缺少。 前一阵, 严主任还给保外就医的犯人做过手术。 狱警把那个名叫陈勇的犯人按在凳子上, 他的电棍轻敲桌面示意陈勇抬手放到桌面上。 傅西泮看到他的左臂有长长的一道伤口, 拇指指甲也裂成了两瓣, 黄色的马甲有一半都沾染上了血迹。 都说十指连心, 可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疼痛或者隐忍的神情。 傅西泮拿出棉签和酒精,给他做了简单的清创和包扎。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这些外伤的由来,但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了一番。 “怎么弄的?” 狱警没好气地说:“打架。” 接着他又撩起陈勇的衣服,指着他腹部的一块大淤青:“还有这里。哦, 对了,之前几天他也说肚子疼,但是去医务室又说没事了,反反复复很多次。” 傅西泮在电脑上迅速地打下他的病症,又问:“是肚子疼在先,还是打架淤青疼在先?” 陈勇:“肚子疼。总是一阵一阵的。” 狱警在他身后,提醒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一会要是查出没事,回去这些都是要记进档案的。” 看着凶神恶煞又穿着监狱服的陈勇,傅西泮实在提不起好感。 可作为医生,他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无论对方是什么人。 他替陈勇开解道:“有的病确实是会阵痛。” 小狱警一双剑眉此刻已经拧成了大疙瘩,他撇嘴,“那具体会是什么病?麻烦吗?” 傅西泮用手摸了摸他的腹部,问清楚了具体疼痛的部位,又转过身子开了一张单子:“去拍个片看看吧。” “哦。” 狱警应了一声,带着陈勇就要往外走。 一直沉默的陈勇嘴角突然勾起,颇有礼貌地朝傅西泮点点头,“谢谢医生。” “嗯。应该的。” 狱警将陈勇带出诊室后,又转头,从门外探进个脑袋,问:“傅医生,这个片要去哪里拍呀?” 傅西泮伸手指了指:“出门右转下楼直走,排个加急……”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一阵骚动。 和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小护士的惊声尖叫。 “啊!!” 狱警扭过头,他拿着警棍指着陈勇:“你别乱来,队长就在楼下!” “呵。”陈勇冷笑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屑地说,“我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她就没事。” 在尖叫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傅西泮也冲出了诊室。 因为在嘈杂混乱的声音中,他还听到了白芷的声音。 等他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她。 原来陈勇趁着狱警转头询问的功夫,抓起旁边放着的一个装饰花瓶,他将花瓶往墙上用力一磕。 花瓶瞬间成了最顺手的凶器。 趁着午休来找傅西泮的白芷成了他的最佳人质,他把碎花瓶抵在了她的锁骨上。 在白芷愣神的三秒里,鲜红冰凉的血就从划破的伤口顺着脖颈往下流进了衣襟里。 陈勇的右手按在她的右肩,低沉的声音在低语:“别动。我不会伤害你。带我出去就好。” “我……我没动,你别紧张。” 碎片就抵着她的喉管,她现在连咽口水都觉得如火般灼热疼痛。 陈勇看着手上乖巧的人质,还有连胡青都若隐若现的毛头狱警,他的笑意更甚,甚至带着些许嚣张。 傅西泮站在诊室门口,看着他带着白芷一步步走进了电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陈勇那句‘谢谢医生’是何意。 因为白芷的关系,狱警只得站在电梯外,看着门一点点关上。 傅西泮跑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走医务专用梯。” 他用自己的卡牌按开电梯,和狱警一起走了进去。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瞬间,有个人也挤了进来。 “艹……”傅西泮低低骂了一句,又着急地快速按了好几下关门键。 他抬起头刚要说话,那人伸长手,将自己的证件几乎怼到了傅西泮的脸上:“刑侦支队寂风。” “你早干……” 寂风没有理会傅西泮的埋怨,而是转头问早已慌了神的狱警:“你们下面还有多少人?” “还有两个人和我们队长。” “他可能提前有准备,让他们注意医院门口的可疑车辆。” 狱警赶紧通过对讲机,告诉楼下等候的人现在的状况。 另一边电梯里,陈勇过于着急,没来得及清散电梯里的人,他一见电梯门打开,就带着白芷挤了进去。 电梯里原本还站了个小护士。 这是她实习的第三周,她在手术台上还紧张得打颤,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 “看什么看!转过去,站好。” 陈勇大喝一声,小护士哆嗦着身子背对他们站好,替他们按下了‘1’的电梯键。 随着电梯的下降,白芷的脑袋里正飞速运转。 她舔了舔嘴唇,瞄了一眼稍有松懈的陈勇。 她轻咳一声,还没说话,陈勇手上的碎片又压得紧了一些,威胁道:“你别耍花招。不然今天要你好看!” “大、大哥……”白芷哆哆嗦嗦地,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我脚扭了……” 白芷记得曾经在节目里看过,受伤的人质对罪犯而言是累赘。 “呵……”陈勇冷笑一声,白芷是他唯一筹码,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相信她,“少来这套,今天你就是断了腿,也得跟我出去。” “我真的腿抽筋了。” 说着,白芷还伸长手,勾起腿艰难地揉了揉。 只是她这么个动作,碎片在她脖子上的割开的口更大了。 ‘叮’地一声,电梯门大开。 陈勇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更加了些力道,几乎是将白芷拎出了电梯。 因为他们乘的是病患实用的电梯,不明情况的病患,在其他楼层也按了下行的按键。 开过几次门的电梯,和一梯到底的医务专用梯要慢了一些。 寂风和几个狱警现在电梯外围成了一圈。 原本他今天只是陪母亲来看病,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个企图逃跑的罪犯。 他的手里并没有枪、支,他只能站在狱警后,对陈勇说道:“我们外面还有人,而且支援很快就到,今天你是走不了的,还不如……” “少废话!” 陈勇厉声呵断了他的劝阻,拎着白芷继续往前走。 他又低声在白芷耳边威胁道:“白医生,你最好好好配合我。否则……” 陈勇的碎片再次收紧了一些,鲜红的血顺着白色的碎瓷片流下。 站在一旁的傅西泮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懊悔不已,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出陈勇的企图。 其实狱警在说他反复假意去医务室时,他就该注意到的。 他明明是医生,却没有判断出眼前人是在装病。 此刻什么都做不了的傅西泮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和寂风猜的一样,陈勇在外果然有接应的人。 就在他走出医院大厅后,一辆白色的无证面包车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陈勇用力地推了一把白芷,然后迅速地坐上了白色面的扬长而去。 寂风及时上前一步,揽着白芷的肩膀,抱着她朝右边倒去,才没有被疾驰而去的面的撞倒。 他扶着白芷站起来时,对一边的狱警高声质问:“刚才不是让你们看附近的可疑车辆吗?” 狱警挠头,懊恼地嘟囔:“这个面包车刚才真的没在附近呀……” “啧。快点通知交管拦截!” 寂风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刑警队报告了情况,而狱警也拿出手机和上级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寂风松开手,站得摇摇晃晃的白芷,关切地问:“白医生,你没事吧?” 白芷俯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好像扭伤了。” 而追上来的傅西泮从口袋里掏出纸张,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按在她脖颈的伤口上,“对不起,害得你……” 白芷不解:“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西泮嘴唇紧绷:“要是我早点判断出他是装病的就好了。” “我……” 寂风刚伸出手,傅西泮就将白芷往自己的身旁带了带,他甚至侧过身隔开了两人。 “寂警官,我想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这边就不麻烦你了。” “是。” 寂风应了一声,他口袋里的电话此刻正铃声大作。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芷,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匆匆跑出了医院。 而傅西泮则稍稍蹲下身子,然后一手绕过她的小腿,将白芷打横抱起。 白芷被吓了一跳,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 因为刚才的慌乱,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医护人员和病患。 白芷红着脸,像是娇嗔一般嘟哝:“傅西泮,你干嘛啊?” “嘘,安静点。” 傅西泮声音轻柔到如同羽毛,轻轻挠在她的心上,白芷的头又低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只走了几步,将她放在一旁的长椅上。 傅西泮坐在白芷身边,弯腰将她的腿抬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白芷则更加羞窘,她轻咳一声,目光移向别处:“呃……其实好像没事了,我……” 傅西泮的手指按在她的小腿上,轻揉慢捻,动作认真仔细:“是这里吗?” 白芷抿着唇,应了一声:“嗯。” 傅西泮一边帮她按揉扭伤处,边说:“一会跟我去诊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她又应了一个单音:“嗯。” 傅西泮想起刚才寂风从救下她的样子,他揽着白芷的肩膀,温柔有力地将她护在怀里。 他弯下腰,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白芷的脚腕时,她的肩膀抖了一下。 还从来没有人替自己脱过鞋子。 她瞪着眼睛,惊慌地看着傅西泮的动作。 他揉了揉她的脚腕,轻声提醒:“下次别穿这么高的鞋子,真崴脚就麻烦了。” “嗯……” “你怎么了,吓得只会说单音了?” “嗯……”白芷机械性地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嗯?你说什么?” 傅西泮耸耸肩,“算了,没什么。” 第23章 23 替白芷处理好了伤口, 傅西泮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这是什么?” 白芷犹豫着伸出手, 却没有急于接过信。 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带着稚嫩的意味,甚至将‘傅’都写成了‘付’。 傅西泮把那封信塞到她手里:“看看吧。是天意写给我的。” “小天意?” 傅西泮点点头。 神经外科的病房和普外的病房在同一楼层, 懂事可爱的小天意不仅是神经外科医生的掌上宝, 普外的医生也常去病房看望小天意。 他没有办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所以医生们自发地从家里拿来书籍赠与小天意。 小天意手术出院后, 写了很多封信,这些本该由孩子交给医生们的信, 现在只能通过母亲的手送到了各个科室。 傅西泮收到信的时候, 颇感意外。 因为他的手术排得满满当当,只不过是几次午休,帮孩子的妈妈搬东西时,和小天意打过照面。 可是, 当他看到那封信时, 忽然明白了,小天意的这封信不仅是写给自己的, 还是写给白芷的。 白芷抿紧嘴唇, 打开信封的手不停颤抖。 她几次深呼吸, 在拿出那封信后, 又塞回了傅西泮手里。 “上面说了是写给你的, 我、我还是不看了吧,你告诉我写了什么就好。” “好吧。” 傅西泮展开信纸,他清了清嗓子,撇嘴犹豫了一会, 不熟练地刻意模仿着孩童的声调:“傅哥哥,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再责怪糖糖姐姐了。姐姐很好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妈妈不给我吃糖,是因为我生病了。” 读完这句,他恢复了平常语调,解释道:“孩子妈妈没和他说为什么不能吃糖,可能是那天他躲在楼梯上看到我骂你了,才会写这封信来。” 白芷重重地应了一声,声音又染上点鼻音。 她没想到,这件事小天意一直记在心上。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他却还在出院后,特意写信来安慰自己。 想到那天病床上,小天意苍白的面容,还有在病房里接力传递的一袋袋血浆,白芷长叹一口气,心里如针扎一样,疼得绵密。 傅西泮快速地从办公桌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递给他,白芷侧过脸,疑惑地推开:“你干嘛?” “我以为你又要哭了。” 白芷摇摇头,“我不会再哭了。你说得对,不能因悲伤而畏惧不前。要更加努力。” 傅西泮轻笑一声:“学人说话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就是做起来……” “哼!”白芷叉腰,扬起脸,“傅西泮,你可不要小看我。” 白芷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午休还有半小时。我下午要跟主任查房,趁这时间,再去看看病历。” 说着,白芷转身就要走,傅西泮再次蹙眉,“哎,你不吃饭了?” 因为陈勇的事情,他们折腾了大半个午休,也耽误了饭点。 傅西泮邀道:“一起去食堂?再拼命也得吃饭吧?” 白芷摇头,先是拍了拍口袋里的三明治:“不去食堂了。” 又指了指那封信:“他们的鼓励和肯定才是最好的食粮。走啦!” 说完,她没给傅西泮回答的时间,扭头就走。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只有更加努力,更加仔细,才可以不让悲伤重演。 傅西泮看着她疾步如风,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刚进入医院的自己。 他笑了笑,将信放回信封,然后放进自己的包里。 ** 当天下班,白芷背着包走出南光总院。 她站在公交车站边等公交,边给陆宛童打电话。 陆宛童昨天有人送了她两张广播剧门票,这部剧演绎的内容是白芷最喜欢的推理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 然而,一直到白芷进场,在大剧院中坐下,陆宛童的电话还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是太忙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场里的座位慢慢坐满,陆宛童还是没有出现。 白芷打开两人的聊天页面,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犹豫着要怎么问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白芷?” 她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恍然大悟地指着对方同时开口问道—— “叶远志叫你来的?” “陆宛童叫你来的?” 傅西泮扶额,坐到白芷身边的座位上。 叶远志拿票给自己的时候,他就该猜到了。 他难得慷慨,怎会没有阴谋。 因为大剧院离医院和家都有一段距离,傅西泮为了应约,先骑着自行车回家,又匆匆乘车赶到剧院。 他不喜欢迟到,为了赶来赴约,一路匆忙。 甚至在刚才,他还在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分钟而懊恼。 但看到白芷的一刻,他的迟到的愧疚荡然无存。 原来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现在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可以更加放松地欣赏这出广播剧。 白芷本以为傅西泮发现上当了,第一反应会是转身就走,没想到他竟然一脸淡然悠闲地坐到了自己身边 “呃……你?就这么坐下了?” “不然呢?”傅西泮侧过脸,扬了扬手里的门票,“本来我还觉得欠了他的,现在想想,既然他都请了,何不好好享受一下。” 白芷点头:“有道理!” 她熄灭手机屏,也靠在了座位上,放下心好好观看演出。 舞台上虽然只有简单的场景变化,但几位知名配音演员的超强戏感,和充满魔力的声音配合着逼真的音效,一下子就将人带进了故事里。 闭上眼睛是广播剧,睁开眼睛是录音棚现场。 视觉上单调通过声音得以弥补,也给了现场观众打开无限想象的空间。 尤其是当开门的‘吱呀’声效一次次响起,白芷的背后都惊出了冷汗。 演出结束时,全场的观众都站起,为他们鼓掌。 一直到从剧院出来,白芷脑海里还回荡着剧中人物的经典台词。 她兴致勃勃地和傅西泮讨论着推理剧里作案手法的精妙。 几小时的演出,两人走出剧院时,有几路公交已经停了。 白芷站在路边打车,“那明天再……” 傅西泮说:“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 傅西泮补充道:“顺路的。” 之前他在小区附近的医院班车停靠站见过白芷,猜想她应该住在自己附近的小区。 可是在的士上,当她报出自己租住的小区时,傅西泮却愣住了。 原来两人不止住得很近,甚至就住在一个小区? 白芷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估计我的房东现在已经睡下了吧。” “嗯?你也是和别人合租的吗?” “嗯!”白芷点点头,“我的房东是个很可爱,很爱干净的小姐姐。傅医生呢?” “噢。我隔壁住的是医大的学生,可能大家都是学医的,虽然没见过面,但是生活上还挺合拍的。” 聊完了各自的合租室友,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车里,傅西泮显得十分拘谨。 他将车窗微微摇下一个缝,靠着窗户透气,两手攥着衣角,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紧张和不适。 白芷自从上次联谊之后,就注意到了,傅西泮似乎是很怕坐车的样子,也终于明白他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原因。 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孤傲,只不过是一种无奈的不得已。 白芷没有去追问为什么,而是和他一样,也摇下了自己这半边的车窗。 新鲜的空气灌进车里,傅西泮渐渐坐直了身体,密闭空间的压迫感一点点消失,他侧过头,朝着白芷微微点头道谢。 白芷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目的地,傅西泮陪着白芷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到小区门口时,白芷转过身和他道谢:“就送到这里吧?傅医生,也早点回家吧。” 傅西泮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电子钥匙:“我也住这个小区。” 白芷怔住,嘴巴微张:“啊?” 傅西泮打开小区的门,拉着门等她:“进来呀!” “呃……” 白芷站在门外犹犹豫豫的,她跨进门里的脚经过一番纠结后,又收了回去。 “我、我还想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傅西泮猜出了她的顾虑,点头应和:“那你早点回来,现在有点晚了。” “好……” 白芷走到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随手拿了一些零食,但很快又放了回去。 她本就没有想买的,只是不想让傅西泮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她在店里逛了一圈,最后点了一杯奶茶和炸鸡,坐在便利店窗边消磨时间。 白芷回到租住的房子时,她意外地听到隔壁房间里的厕所传出流水声。 她看了一眼时钟,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 小姐姐今天也回来得好晚,她轻手轻脚地放好鞋子,缓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而屋内的傅西泮披着毛巾,周身裹着水汽,走出房间。 他刚才似乎是听到了隔壁男学生回家的响动,他走出房间,确认了一下,才又折返回自己的房里。 在医大读书时,他也和他一样,常常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才回宿舍。 每次回到宿舍,室友大多都已睡下。 所以他的动作都一慢再慢。 他看着展示柜里大学时拍的几张合影,嘴角微漾……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是补昨天的更新。 因为昨天上夹,多了几条留言,里面有对于人设的疑问,统一回复下吧。 关于男主:对女主或者周围人的毒舌和疏离,除了来自于自身能力的傲气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庭的关系。无论是傲气还是冷漠都是一种自我保护而已,后期会转变的啦。 关于女主:爱哭不是因为脆弱,是因为同理心,而且相对男主的科室,妇科面对生离死别的机会相对少一些,所以当看到病患死亡时,她所受的冲击力会更大一些。 关于黏人:文里都有说女主去找男主是在休息时间,并没有影响男主的工作。 关于人设矛盾:本身人设的设置上就是有矛盾点的。 男主内心深处是想走出过去的,可是又不愿意打破隔阂和别人分担,所以在对女主的态度上才会忽冷忽热。 女主因为从小顺利的成长环境,对社会和职业生涯都是较为理想化、书本化的,实际操作上也不如男主稳重 大概还是因为我的笔力有限,没有办法很好把人设里的矛盾点写明白,所以有小可爱说看起来像一个人里有两种人格。 后期男女主都会成长起来哒,我也会成长起来哒! 谢谢小可爱的认真阅读和留言建议~ 第24章 24 南光总院会议室。 趁着午休, 普外科和妇科的医生因为一个联合手术坐到了一起。 苏冉, 三十岁。 去年曾在南光分院挂过号,是白芷导师的病人。 当时白芷导师给出的诊断是卵巢囊肿, 但由于囊肿较小, 且苏冉未婚未孕,所以没有采取手术, 而是保守治疗,动态观察囊肿的变化。 今年, 她在南光总院的普外科查出了胆囊结石。 再加上她时常下腹坠痛, 重新做了彩超后,白芷建议她摘除结石的同时解决掉卵巢囊肿的问题。 小小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医生。 除了苏冉的主治医生白芷和傅西泮外,还有两个科室的主任和几个实习医生。 苏冉哪见过这阵仗, 从白芷说要和普外科做一个联合手术后, 她就吓得面色惨白。 原本下个月,她和男朋友就要结婚了, 但是突如其来的手术安排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白芷一眼看出了她的疑虑, 拉着自己的椅子靠近她, 小声安慰道:“没事。现在腹腔镜技术很完善了, 我们医院去年做了三十八例类似的联合手术, 都是成功的。” 听到这个数据,苏冉长舒一口气,她扫了一眼在场的男医生,有些难为情地问:“白医生, 那这个手术会影响生育功能吗?” 其实这些事,白芷之前就同她大概说过一些,但苏冉在会议室里,坐得胆战心惊,脑袋一片空白,她又再一次问起这个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 白芷拧眉,她举起苏冉的彩超单,先是简单解释了内部器官的关系。 又指着彩超上那个明显囊肿说:“目前从彩超结果分析来看,应该是巧克力囊肿,所以我们先采取腹腔镜手术。但切开后,假如我们觉得这个囊肿有肿瘤嫌疑,会在手术中把组织送检,检出来的是恶性的话可能需要切除子宫和卵巢,还有一种可能是……” 白芷的话没说完,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苏冉忽然大叫一声:“那我不做手术了可不可以?” 她的一声大吼,连带着诊室里的其他医生都跟着一惊。 他们纷纷转过头看向苏冉,苏冉不好意思地嘟嘴扭过头。 白芷稍稍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然后把她单独叫出了会议室。 “因为你的囊肿比较大了,已经影响到你的生活了,还是尽快手术的好。” “可是……可是……” 苏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说。 最开始她来南光总院挂号,只挂了普外的号,傅西泮告诉她腹腔镜手术创伤小,恢复快。 所以她便没有告诉男友自己要来手术的事。 现在她握着那张彩超,想着白芷刚才说的话,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本来只是想去妇科复查一下,没想到竟然得到还要做联合手术的结论,而且手术还有可能让她失去生育功能。 白芷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清楚地告诉苏冉,也一再劝她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可是苏冉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傅西泮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他倚靠在门边,说:“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有个人的意见,我想你不妨听一下。” “谁?” 白芷和苏冉一同抬起了头。 傅西泮指了指走廊尽头,苏冉迷茫地转过头,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光慢慢走来。 那人表情严肃又带着些许愠怒,他虽走得缓慢,头上的汗却细细密密的,衣领也被汗液润湿。 “你怎么来了?” 苏冉有些惊讶,自己明明没有告诉男友手术的事。 男友没好气地扬起手里的报告单,“我在家里看到了你的病历单。你的东西总是到处乱丢。” 傅西泮环胸,语气平淡:“他在你来看病的第二天就来找过我了。” “如果不是傅医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手术的事?” 面对男友的质问,苏冉低下了头,声音更低了。 她紧攥着衣角,飞速运转的大脑并没有告诉她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男友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声,语气变得柔和:“我们就要结婚了呀,有什么事是你觉得我不能帮你分担的呢?” “可是……” 苏冉求助般地看向白芷。 白芷会意地拿着她的彩超单,走到苏冉男友身边,将自己刚才的话又和他复述了一次,并且着重地说明了苏冉最担心的生育问题。 男友一听,拧着的眉顿时舒展开了。 原本他以为苏冉是不相信自己,所以才不愿将手术的事告诉自己。 现在看来,正好相反,因为她太过在乎自己,才不敢说出手术的事。 他揽过苏冉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手术情况不好,婚礼会延迟但不会取消,以后有没有小孩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现在还是听医生的吧?” 苏冉点点头,“嗯!” 男友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慢慢推进会议室。 他和在场的几位医生都点头问好,然后在苏冉身边坐下,和她一起听医生的手术方案和建议。 白芷抬手拍了一下傅西泮的肩膀,“你联系了她男友怎么不早告诉我?” 傅西泮摆手,“我不知道苏冉没和他说这事阿。”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地走回了会议室。 两个科室的医生拿着报告单和彩超一起商量手术的方案,然后和苏冉解释说明手术的风险。 因为有男友在身边,苏冉和一开始的慌张无措明显不一样了,她坐直身体,抿着唇,听得十分认真,脸上表情也坚定了不少。 白芷坐在傅西泮的对面,看着他侃侃而谈的自信,以及面对苏冉提问的娴熟回答,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医院里的女医生和小护士会对他紧追不舍了。 如果说她们只是见色起意,那么傅西泮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和眼里挑起的傲气足以消去她们的热情。 她想起自己科室里的小护士说的,傅西泮是南光总院出了名的难追,却又总有不死心的人想去试探的外科男神。 现在看着眼前神采奕奕,胸有成竹的傅西泮,她觉得那些人不愿放弃还是有道理的。 傅西泮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问:“怎么了?白医生,还有要补充的?” 白芷摇头,“没有。我要说的,刚才已经说完了。” 妇科主任看了一眼商讨好的方案:“那就按我们说的这个方案进行手术,这次的主刀就由白芷和傅西泮来。” “好。” “主任放心!” 两人答应得很快。 苏冉握着男友的手,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那白医生,傅医生,就麻烦你们了。” 白芷带着她去住院部办理了住院手续,然后在住院部医生办公室的白板上,写下了她的床号和手术时间。 下午,轮到她查房。 她刚拿出病历,准备走出办公室时,一个小女孩站在办公室门口,畏畏缩缩的。 白芷定睛一看,一眼认出了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之前穿着一高校服来找自己调理月、经的,那次她给了她一□□康教育的光碟,后面她的妈妈还为了这件事闹到了校长办公室。 白芷笑着招手,“你怎么来了?考完试了?” 女孩见白芷还记得自己,大方地走进办公室。 她将一个饼干盒放到白芷的桌上,“嗯。白医生,我已经考完试啦。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饼干,妈妈让我送一些给你。” “咦?” 白芷惶恐地收下饼干,上次和女孩的妈妈见面还是在院长办公室,女孩的妈妈对自己的做法颇为不满,甚至不停地指责自己。 女孩拉着白芷的手,笑着说:“谢谢姐姐。妈妈那次来过医院后,回家和我说了好多。我觉得现在自己好多了,早知道她这么开明,我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那就好。那你考得怎么样了?” 白芷问得十分小心,她记得之前女孩的妈妈就是因为考试才和自己大吵起来,她也担心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她的考试。 毕竟对于她这个年龄而言,没有什么比高考更加重要的了。 女孩扬起脸,自信地说:“当然考得很好啦。”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不过成绩还没公布,先不说大话了。” 女孩坐到白芷身边,声音小了一些,担心地问:“姐姐,后来我妈妈又来了医院一次,她来有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 白芷摇摇头,“没有。你的妈妈非常好。她很关心你,只是可能之前用错了方法。” “嗯!”女孩点点头,“妈妈说让我来和你道谢,还有说一声对不起。” 白芷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她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没事。姐姐是医生呀。医生的职责就是守护病患的健康,从身体到心理。” 女孩点头如捣蒜,她握着白芷的手,坚定地说:“姐姐,我想好了,等分数下来,我也要报医学院。我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守护病人的好医生。” “好。” 白芷又应了一声。 曾经在她们家属大院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有娃劝TA莫学医。 可现在看到眼前的女孩闪着的光,白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学医很难很苦,但是只要坚持,你就会看到这个职业背后闪着的光。” 女孩看着白芷的眼睛,笑着说:“可是姐姐,我现在已经看到了呀。” 白芷鼓励道:“你会比我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联合手术来了!掉马也安排上了!小可爱不要着急! 第25章 25 到了下班时间, 傅西泮脱下手术服, 走到住院部的办公室门口,拿起板擦擦掉了他今天的所有手术床号。 小李医生拿着一叠病历从病房里走出, “哟, 傅哥,今天手够快的, 准时下班了呀。” 傅西泮应了一声,抬手将明天的手术安排抄在白板上。 小李医生从手里的一叠病历中抽出一份交给他, “刚才妇科送过来的, 是后天那台联合手术的彩超和材料。” “是白芷来送的吗?” “不是。是她们科的护士,白医生正在跟她们主任查房。” 傅西泮点点头收下了那份材料。 虽然午休时,两个科室聚在一起商讨过手术方案,但是一些具体的细节, 他还需要和白芷确认一遍。 他拿着材料走到妇科的住院部时, 已过了下班时间,其他医生都下班走了, 只有今晚当值的白芷坐在办公室里, 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她专注到傅西泮走进办公室, 都走到她身边了, 她还没注意到。 傅西泮两手撑在桌面上, 微微俯身,将白芷圈在了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平板,正在播放的是一个腹腔镜手术的视频。 “你是在临时抱佛脚吗?” “哈?!” 白芷被他突然发声吓得手跟着抖了一下,平板电脑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 而她仰起头,发现傅西泮用身体将她困在了桌子间。 暧昧的姿势,淡淡的雪松香,还带着点傅西泮的体温,扰得白芷心慌慌。 她迅速低下头,扶起平板电脑,按下了播放键,说:“我、我就是再看看……” 傅西泮侧过头,看到她微红的脸颊,转而直起身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第一次做主刀?” “不是。” “那是第一次做这个腹腔镜?” “也不是。” “那你紧张什么?” “就是……紧张阿。每次手术前都紧张。”白芷伸手按停了播放的视频,转过身,面对傅西泮,“傅西泮,你是不是所有手术都很熟练呀?” “那倒没有。四级手术我做得少,要做也得和主任一起。但是腹腔镜取石这个还可以。” 白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相比于手术连轴转的外科,她能够练手的机会不多。 所以每次手术前,她都要反复查看过往手术案例,罗列出所有手术中可能出现的意外,以确保万无一失。 病人将全部信任给予了她,这份信任承载着生命和一个家庭的重量。 她辜负不得。 傅西泮一句话戳中了她的担忧,“害怕失败?” “嗯。你不害怕吗?” 傅西泮犹豫着开口:“怕也不怕。” 他尝试着解释:“虽然害怕失败,但我知道失败无法避免。失败不是失误,只要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白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傅西泮说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病人也是懂的,可惜病人的理解不能减缓她的紧张。 每次穿上手术服,她的心仍是紧张到悬在嗓子眼,只有手术完成后,她才能舒一口气。 所幸,在她经手的手术里,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意外,也没有失败的案例。 她想起了傅西泮曾经和自己说他轮转过重症科,她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傅西泮,你是不是经历过挺多次手术失败的?” “嗯。” 傅西泮点点头,神色黯淡了一些。 过了一会,他才扬起脸,半开玩笑地说:“我在重症科待过一阵,医师生涯里一多半的手术失败案例都贡献在这里了。” 他甚至用手在桌上比划了一下,“那时候每天桌上的材料都有这么高,几乎都是失败的。每天都在受挫,反反复复,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每天下班以后自己调节。” 白芷不解:“为什么?” 她刚到医院实习时,见过一个实习医生和导师一起上手术台,当手术宣告失败时,那个实习医生走出手术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厕所里痛哭了一场。 傅西泮拧眉:“因为重症病房连家属都进不来。医生护士是病人唯一能见到的,是他们所有的希望。这时候我们都崩溃了,那病人怎么办?” 单是听傅西泮的讲述,白芷就觉得心里压抑得不行,好像一块巨石堵在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想象重症科的医生每天是在怎样的高压和失望难过中度过。 白芷怯怯地问:“那你是怎么调节的?” 傅西泮想了一会:“首先得有自信吧。有一种虽然手术失败了,但不是因为自己失误的自信。这个手术无论哪个医生来做,都是会失败的。你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 他说完这句,转头看向白芷。 白芷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可是手术失败会难过是因为辜负了病人和家属的期待阿!” 傅西泮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他看着眼神坚定的白芷,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反驳她。 有责任感和同理心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当责任感大到要将自己压垮时,就会畏手畏脚,从而影响作为一个医生的判断。 他叹道:“医生不是救世主,你如果是这样想,就会一直沉浸在难过痛苦中无法自拔。” “可是你不就是这样的?” 溜出口的话收不回,白芷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天遇上傅西泮开始,就隐隐有一种感觉。 她总觉得他所表现出的疏离和淡漠都是刻意的。 而且越相处,她越这么觉得。 傅西泮像是一只背着沉重外壳却又长着灵敏触角的蜗牛。 无论是白芷,还是其他人,想要靠近他时,他那灵敏的触角就会发出危险信号,然后缩进自己小小的外壳里。 尤其是当白芷几次在重症手术室门口遇见他。 她发现傅西泮在午休时间,会一个人坐在重症手术室的门口发呆。 再加上这几次他所形容的重症科生活。 白芷猜测,在重症科轮转的日子里,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她无意嘟哝出口的话,引起了傅西泮的疑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芷撇着嘴,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看你经常坐在重症科的手术室门口,所以想是不是有什么失败的手术让你这么难以忘怀?” 她一语中的,直击傅西泮的软肋。 不过,他之所以偶尔会坐在重症手术室的门口,并不是因为哪个病人的手术让他难过到现在。 而是因为重症手术室他最后见到母亲的地方。 曾经,他在重症手术室的门口站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等到手术成功的好消息。 那时候记忆像一张密密的网,将他越裹越紧,难以喘息。 傅西泮抬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经过白芷的提醒,他闭上眼,脑海里重现的都是那一日的慌乱。 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沿着脸颊一直流进了衣领里。 白芷咬着唇,为自己多余的问话而懊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其实现在想想,手术失败也没什么……”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傅西泮打断她的话,没有预兆地站起身子,转身走出了妇科病房。 回家的路上,傅西泮的自行车蹬得飞快,然而快速略过耳畔的冷风并没有止住他眼角的泪水。 等回到家中,换上家居服的他站在镜子面前,敞开的衣服下露出的除了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外,还有腹部一条短疤。 十四年的时间,因为车祸身上留下的疤已经慢慢淡去了,只有当他的指尖划过伤口时,才能摸到微微的、凸、起。 傅西泮低头看着镜子里的疤痕,喃喃自语:“我会好起来的,对吗?” 洗过澡,他端着一杯清茶走到阳台。 还没坐下,傅西泮的脸顿时涨红了,除了羞窘还有愠怒。 他看到隔壁房间的阳台上竟然挂着几件女生的内衣裤?! 傅西泮明明在租房须知里明确说过,不允许外人留宿,即使是要招待朋友,也必须要提前一天告诉他。 他拿出手机给隔壁住着的房客发去微信询问。 而当晚当值的白芷坐在办公室里,还在为后天的手术做准备。 她抄了一会病历,抬头看到桌角放着的饼干盒。 那是之前看病的女学生送来的,精致的铁盒里装了好几分手工饼干。 白芷想着,等明天带回家,可以分给房东小姐姐一些。 毕竟女生都有一个专门用来装甜品的胃。 想到房东小姐姐,她掏出手机想看看她的朋友圈。 结果,刚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她发来的信息。 ‘你带人回家了?’ 白芷的心咯噔一下,她没想到小姐姐这么厉害,陆宛童不过才进门坐了十分钟,就被她发现了? 她赶紧回道‘对不起,那天朋友路过,就……’ ‘下不为例。’ 小姐姐的回复简短又有力度。 从这四个字里,白芷似乎都能想到屏幕那端,她那张愠怒的脸。 白芷叹了口气,又郑重地道了一次歉。 她随手将饼干分出一份来,用小袋子装好,准备明天带回去送给小姐姐,顺带再买一个蛋糕作为赔礼。 第26章 26 二更 联合手术开始前, 白芷和傅西泮拿着手术单到病房让苏冉签字。 虽然有男友在身边, 她签字时手都在颤抖。 白芷握住她的手说:“请你相信我们。” 苏冉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手术准点开始,苏冉看着麻醉师将麻药推到输液的袋子里, 然后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白芷和傅西泮说话的声音也渐小。 以前,白芷只在课上听老师说过外科医生做手术时的手速有多稳多快。 今天在手术时, 她才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做迅速。 傅西泮动作娴熟,缝合打结一气呵成, 翻飞的针持, 眼前的一切好像按下了录影机的快进键。 ‘哐’地一声闷响,他将手术器械放到一旁的托盘。 朝一旁的护士点了点头,示意她手术结束。 两人走出手术室时,傅西泮还不忘调侃一句:“你的缝合还得练, 切的刀口也不好。” “嗯。” 白芷点点头, 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敬佩。 傅西泮有些意外,他以为白芷会气呼呼地反驳自己, 没想到她只是点头, 认下了自己的所有不足。 两人并肩走回住院部。 白芷正和苏冉的男朋友交代术后护理的注意项, 而傅西泮则缓步走向办公室。 迎面走来的几个医生和护士看到傅西泮之后, 先是慌张地打了声招呼, 然后就迅速躲开了,像是遇到了瘟神一般。 傅西泮拧着眉,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些不知所以。 白芷也是一脸的疑惑, 傅西泮虽然傲气,可在科室里人缘还是不错的。 小护士们的交头接耳,和实习医生的指指点点,让她隐隐不安。 她迅速结束了和苏冉男友的对话,快步跟上傅西泮,和他一起走进了普外科的医生办公室。 傅西泮前脚刚迈进办公室,原本趴在桌子上和林京墨说话的小李医生迅速站直了身子,然后迎上来,极不自然地揽住了傅西泮的肩膀。 “傅哥,手术做完了?怎么样呀?” 傅西泮皱着眉,敷衍地回答他:“挺好的。” 他的目光绕过眼前人,落在了被林京墨藏在身后的物品上。 傅西泮拉开他的手,走过去问:“学长,你是拿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呃……没、没什么。” 林京墨目光闪躲,傻子都看出了他在说谎。 傅西泮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拿出来。” 林京墨长叹一口气,犹豫了半晌,终于将藏在身后的报纸放到了他的手上。 傅西泮将A市日报在面前展开,第一版有半张版面都在报道A市最近的几起抢劫案。 白芷踮起脚尖看到上面刊登出的凶徒照片,正是几天前从南光总院脱逃的陈勇。 看着陈勇那张冷漠的脸庞,和杂乱的犯罪现场,以及报纸上刊登的伤亡人数。 傅西泮又想起了那日在诊室里,他坐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笑容,和那句‘谢谢’。 林京墨一把夺过报纸,将它折叠几次放进办公室抽屉的下层。 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不管那天坐诊的是谁,他都想好了脱逃的计划。” 傅西泮点点头,神情自然,语气寡淡:“嗯。我知道。我没事。” 他放下报纸后,转身走进了住院部外的男厕。 在小小的隔间里,他抿紧嘴唇,一拳打在门板上,低声咒骂:“怎么可能没事……” 那日问诊的点点滴滴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浮现。 无论是问诊时的病症描述,还是傅西泮的手指轻压在他的小腹上,他脸上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都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表演的痕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西泮想不出答案。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洗手间,迎头就撞上了等候在外的白芷。 “你跟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白芷笑着回答他,似乎早就猜出了傅西泮的心事。 “你还在想那天的事啊?” “嗯……”这次傅西泮没有掩饰心中的想法,“如果我能早点判断出他是装病就好了,啧,明明那个狱警还提醒我,他有好几次去医务室又没事了。可是……” 傅西泮欲言又止,几次叹气,都再说不出话来。 白芷环胸,淡淡地说:“我倒觉得你没判断错。” “嗯?” 白芷肯定地点点头:“他用花瓶碎片抵在我的脖子上时,手一直在颤抖,额头上冷汗不断。可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歹徒是不会紧张的,应该是真的有腹痛的症状。还有在电梯里,他几次用另一手按压在小腹上方。” 她又继续补充道:“如果说他在你面前演戏是为了装弱,趁机逃跑,那在我面前就没必要演戏了吧。” 在她的一番劝慰下,傅西泮阴郁懊恼的心情稍稍转好了一些。 他抬眸,看见白芷脖颈处的创可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 傅西泮抬起手,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白芷的一瞬间,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刻意收起情绪,问:“还疼吗?” 白芷摇头:“没事了。这和你没关系。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安慰过傅西泮,她回到自己的诊室,白芷看着桌子上的那盒手工饼干,想着傅西泮在院长办公室替自己和女孩母亲解释的情景。 她快速地收起一份饼干,匆匆跑上了楼。 走到普外办公室时,她发现傅西泮的桌子上也有一份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饼干。 咦?可是她手里的饼干并不是随意能买到的,而是女孩给自己做的。 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傅西泮先转过头问:“怎么了?找我有事?” “呃……”白芷将饼干藏到身后,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我是来找京墨学长的,他不在是吧,那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京墨的声音不适时宜地在背后响起:“找我?怎么了?” “我……呃……” 白芷支支吾吾,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忽然想起了江篱,于是随口胡诌道:“之前江篱姐来我找看病,你记得提醒她,回去之后要加强锻炼。” “嗯。好的。” 林京墨有些奇怪,白芷为何突然和自己提起这个,她完全可以自己告诉江篱。 他瞄了一眼白芷背后的物品,轻笑一声,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林京墨拉着她走进办公室,替她问道:“傅医生,你这个饼干是在哪里买的呀?” 话音刚落,白芷立刻抬起了头,竖起耳朵,注意力全落在了傅西泮的身上。 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自己的眼里被无限放大。 “这个?”傅西泮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的饼干,拿了两块分给他们,“是我隔壁住的那个男学生给的。” “哦。”林京墨点点头,又转头问白芷:“小芷,还有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 白芷尴尬地摇摇头,趁着转身的功夫,迅速将自己的饼干藏进衣服里,飞似地逃走了。 她拿着那盒饼干,又咬了一口傅西泮给自己的饼干,无论是外包装还是口味全都如出一辙。 白芷看着手里的包装盒,上面还有女孩手写下的一行‘谢谢医生’。 真是奇怪,怎么傅西泮隔壁住着的男生会有一样的饼干呢? 白芷想不明白。 ** 午休时间,白芷端着餐盘在食堂刚坐下,叶远志就走了过来,在自己面前坐下。 叶远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软膏,推到了白芷面前:“喏。这个是给你的。是我自己调配的。专门用来消除疤痕的,效果特别好。” 叶远志是康复科的医生。 在他的科室里,除了需要协助病人做一些复健运动,让他们能在手术后恢复正常外,还有一项是患者十分关注的问题,尤其是女患者。 那就是手术后身上留下的伤疤。 所以他调配了这么一款软膏,专门应对刀口留下的疤痕。 几天前,傅西泮就来找自己,和他索要相关的药品。 叶远志没想到一向傲气凌人,同时也是自己偶像的傅西泮,有一天会求到自己身上。 他思来想去,能让他这样开金口的除了白芷,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果然,今天他在食堂遇上白芷,远远地就看到了她脖颈处贴着的创口贴。 “傅西泮来找我,说是要一个消除刀疤的药膏,我想他是要给你的吧。” 白芷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创口贴,红着脸收下了那管软膏。 她没想到傅西泮把这件小事记挂在了心上。 “哎。那天陆宛童让你们一起去听广播剧,然后呢……有效果吗?” “啧。”白芷撇嘴,叶远志一提起这事,她就头疼,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俩少出馊主意了,我和他没可能的。” “为什么啊?” 不管是之前的联谊,还是最近两人在医院的关系,对于清清冷冷,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傅西泮而言,明明就是飞速进展。 而且陆宛童也和他说了,只要他把傅西泮骗去听广播剧,这事就□□不离十了,怎么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叶远志不解。 白芷重复了一次傅西泮在妇科门诊和小护士们说的话:“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说的?” 白芷点头。 “那你呢?” 一句话问得白芷差点喷饭,她把脸一扬,带着些许傲气地说:“当然也不是啦!我喜欢平易近人的男生。傅西泮,不太行……” 作者有话要说:傅西泮:你说谁不太行?? 第27章 27 腹腔镜手术的优点之一就是恢复快。 不过几天, 苏冉就等到了她的出院时间。 虽然可以出院了, 但伤口恢复仍需一段时间。 白芷带着康复科的叶远志到病房,专门和她说了一些术后护理的注意点, 还有伤口的淡化处理。 平时一向准点出现在医院的男友, 到了出院这天,竟然破天荒的迟到了。 苏冉自己整理好了个人物品, 和白芷又去做了一次检查才换下病号服,坐在床上等男友来接自己。 她等了好一会儿, 才看到男友捧着一大束玫瑰姗姗来迟。 他匆匆忙忙, 跑得气喘吁吁,刘海紧贴在额前,背后也汗涔涔的。 他将手上的蛋糕放到桌上,然后将那束玫瑰交到苏冉手里。 苏冉捂着嘴, 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男友的举动不仅引来病房内所有人的目光, 几个小护士和实习医生也都闻讯走来,站在们口口偷看。 他浸润汗液的手迅速在西服裤上蹭了两下, 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 因为这个手术, 他们原本定在下个月的婚礼被推迟了一个月。 男友担心苏冉会因此有什么疑虑, 所以选择在出院这一天, 和她重新求一次婚。 他当着大家面, 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盒,郑重地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 和你一起分担。所以,下一次再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好吗?” “啊啊啊!” “好甜阿!” 白芷鼓掌,带头喊道:“答应他,快点答应他!” 苏冉从一旁抽起一张面巾纸,迅速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点头答应道:“好!” 原本带着些许压抑基调的小小病房,因为这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还有庄重的誓言,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就连隔壁床的老大爷都半坐起身子,边抹眼泪边鼓掌。 傅西泮掏出纸巾递给白芷,“不是说过再也不哭了吗?” 白芷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纸巾,而是抬手用手背擦掉了眼泪,驳道:“这是激动的泪水,是喜悦的泪水,是甜的。” 傅西泮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他将那张纸巾展开,然后轻轻拍在了她的脸上。 “你干嘛?这样会把我的妆弄花的。” “本来也没多好看。” “哼。” 白芷折叠纸巾,只用一角轻轻擦掉了眼泪,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随身镜,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 她带着苏冉去护士站办理出院手续,顺带又和她聊了几句。 在签字时,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了一片,签字的手也跟着颤抖。 一个‘芷’字她在纸张上画了好长一笔才写完。 苏冉扶住她,关切地问:“白医生,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没……” 白芷的话没说完,身后有个人先揽住了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的身体,然后宽大微凉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傅西泮皱眉,“你发烧了?” 他伸手从护士站里拿起体温枪,朝着白芷的额头按下按钮。 体温枪的小小显示屏立刻变红。 “39度?!” 傅西泮侧过脸对护士长说道:“去和你们主任说一声,看能不能让她先回家?” 话音刚落,他又看了一眼倚靠在台子上,扶额轻咳的白芷。 她的脸颊微微涨红,刚才签的字凌乱潦草。 现在离下班还有不到一小时,没有班车,她需要自己乘车回家。 可是她现在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让傅西泮心里一揪。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低声问:“还是你在休息室待一会,到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白芷摆手,她站直身体,强装镇定地说:“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 护士长请示过主任后,走过来和白芷说:“主任说现在科里也没什么事,而且也快下班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她在经过医生办公室时,还顺带将白芷座位上的皮包一起拿过来了。 白芷挎着包,应了一声,扶着额头缓步走出了住院部。 傅西泮站在护士站替她检查苏冉的出院手续,正在他看病历单时,小李匆匆跑进妇科的病房,急吼吼地说:“傅医生,你这边弄完了吗?林医生,让你现在马上回去呢,有一台急诊转过来的手术……” “好。” 傅西泮应了一声,将签了字的单子交给护士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科室。 他疾步如风地走进手术准备室,林京墨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半,他看见傅西泮进来以后,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一边换衣服,一边和他解释病患的情况。 “陈勇,三十五岁,急性胰腺炎……” “陈勇?!” 傅西泮一听这名字,瞬间炸锅。 这个名字这些天连续几天登上了A市的新闻,几家珠宝行被抢劫,昨天他们的急诊科刚救治了被陈勇捅伤的店员。 那个女孩只有二十岁,经过一晚上的抢救,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对。是他。”林京墨点头肯定了他的疑问,继续说,“听说是在抢劫的时候,腹痛难忍,才被及时赶到的警察制服。现在几个受伤的店员在急诊,那边忙不过来,就把他转过来了。” “手术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先……”林京墨拉上自己的拉链,边说手术方案边转过头,然而他侧过脸才发现傅西泮站在原地愣神,手术服的领子大敞…… “傅西泮,你在发什么呆?” 傅西泮在他的怒吼中,肩膀一抖,继续穿上手术服,他没有转头,而是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洗手台问:“学长,你说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是如果救的人是一个会伤害更多人的……” “傅西泮!” 林京墨的一声质问呵断了他的话。 随即,他又迅速冷静下来,止住怒火,转而用冷到不行的语气说:“你出去吧。换小李来。” 小护士跑到准备室,告诉他们麻醉科已经准备好的消息。 林京墨点点头,吩咐道:“去叫小李来,让年轻医生积攒一些经验。” 听到有机会跟三级手术,小李医生一蹦三尺高,他换衣服的速度迅速麻利,生怕林京墨改了主意。 林京墨看了一眼愣住的傅西泮,“一但有这种想法,你就没资格上手术台了。” 正在洗手的小李医生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懵,但是他并不在意,在他眼里只有手术最重要。 他笑着和傅西泮说:“傅哥,谢啦,把机会让给我。” 傅西泮点点头,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垂着脑袋,一脸丧气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刚走出去的小护士又匆匆跑进了准备室,“林医生,这个病人是乙肝大三阳,一会手术要小心。”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京墨的心咯噔了一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待小护士走出去后,他轻轻踹了一脚洗手台边的垃圾桶,低声骂道:“这人留着有什么用……” 一向温和儒雅的林京墨忽然飙脏话,正在洗手的小李医生顿了一下。 他的脚踩在止水阀上,笑着说:“我们是医生,他现在是病人,不管怎么样,就是应当竭尽全力。他该不该留,留多久,那是法官决定的事。” 他的一番话,说得林京墨哑口无言。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有些惊讶,像他这般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他干净的眼眸里看不到半点愠怒和浮躁。 小李医生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刚才自己看向傅西泮的是一样的。 这让林京墨有些尴尬。 小李医生笑着继续抚慰道:“学长,你应该这么想。他这么想逃跑,说明坐牢对他来说很痛苦,这次进去,不仅更难跑,还要蹲更长时间。这么想,是不是好一点了?” “嗯。你说得对。” 林京墨深呼一口气,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走。进手术室吧。” ** 因为发烧白芷提前下班回到了家中。 小区门口的菜摊难得地还没收摊,她买了些材料,回家给自己做了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 白芷捧着那碗粥,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A市的本地新闻台,正在循环播放陈勇落网,然后被送到南光总院治疗的消息。 她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叹着气自言自语:“肯定又是要傅西泮给他做手术,啧,这种人活着只会麻烦别人……”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但因为陈勇,普外科的下班时间还得往后延至少三小时。 原本应该耗在手术室的傅西泮此刻也已经回到了小区。 一路上,林京墨的那句‘你没资格上手术台’不断在脑海里重现。 他咬着唇,因为自己刚才那个违反医生职责的想法愧疚不已。 在进入医学院的第一天,庄严的医学生誓言反复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也在老师的一再强调中,刻在每个医学生的心上。 可是,刚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个可怕的想法,像着魔一样控制着他的身体,他的思想。 这些天,因为新闻台的反复报道,珠宝行里血迹斑斑的骇人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傅西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走进了楼门。 他抖着手输入房门密码,拧开锁走了进去。 白芷坐在沙发上,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她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住了这么久,她和房东小姐姐还没见过面。 她放下手里的碗,站直身体,抿着唇,恭敬地站在厅里等候。 傅西泮打开门,脚还没踏进家门,抬眸看见客厅里似乎站着个头发披散下来的女生,他吓得赶紧说了一声:“抱歉,走错了。” 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白芷也被他吓了一跳,她根本都没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谁,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傅西泮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是自己家没错啊。 可是怎么里面有个女生? 而且还有点面熟?? 他再次输入密码,打开门。 而白芷也小跑几步,跑到了玄关,将门拉开。 面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对方,嘴巴大张,满脸的惊愕。 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大叫道:“你怎么会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有医学专业的小可爱在看文,如果发现了专业上的bug别着急骂,还请温柔地在评论区指出,不影响文章剧情的情况下,能改的会尽量更改的~ 第28章 28 半小时过去。 白芷坐在沙发右边, 面前放着的蔬菜粥已经空了。 傅西泮坐在沙发左边, 扶着额头整理着眼下的情况。 两人面前的电视台滚动播放了三次陈勇被捕的新闻。 白芷很疑惑,自己的房东明明是个人美心善, 会安慰自己学医之路不孤独, 会给下晚班的自己煮面汤的小姐姐,为什么会变成清清冷冷的傅西泮啊! 傅西泮也是一脸的诧异, 他一直以为隔壁住着的是医大的男学生,可是现在自己身旁坐着的却个女生, 而且还是白芷。 想到几天前, 飘在隔壁的内衣裤,他的脸唰地涨红了。 白芷瞥了一眼放在电视机柜上的饼干,瞬间明白了。 难怪她会在傅西泮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样的饼干。 还有上次联谊时,傅西泮的手机闹铃、以及两人都是少有的九点准时睡觉的老年人作息。 原来一切早有预示, 可是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注意到。 傅西泮率先打破沉默:“呃……为什么你在租房的时候, 没说自己是女生?” “你没问啊。而且你的合租广告上也没写谢绝女生呀。” 傅西泮点开微信,指尖落在白芷的微信性别一栏:“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哦。我怕附近猥、琐、男乱加改的, 我以为你也是。” 白芷不紧不慢地回答有理有据, 呛得他哑口无言。 几句话过后, 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尴尬。 白芷靠在沙发上, 环胸撇嘴, “现在怎么办?” 傅西泮同样环胸叹气,他仰着头,盯着天花板,脑袋一片混乱, 他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尴尬的状况。 他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几个解决方案,可是很快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他确实没在合租广告中说明只招男生,但他和白芷继续住在一起,似乎也不太合适。 傅西泮环顾四周,看到阳台上的几盆花花草草被她照顾得很好,他也习惯了早上她顺手给自己做的早餐,以及家中一尘不染的柜子和厨房。 除了她是女生这一点外,白芷各方面都和自己十分合拍。 傅西泮闪过一丝犹豫,缓缓开口问道:“你想继续住吗?” “嗯。” 白芷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了隔壁住的是傅西泮,多少让她有些不适,但想想这地段,这小区,这价格,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反正傅西泮很忙,两人因为各自不同的排班,平时在家里也遇不上一次,入住了近一个月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之后的日子,把他还当成小姐姐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傅西泮刚要说话,忽然想到这里离南光总院仅三站,附近还住着不少同事,而两人因为宣讲的事本就走得近,午休时候,科里的实习医生没少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 他可以不在意,但白芷不一样。 女生总是比自己要细腻敏感一些的。 再想到之前婚礼,白芷在自己脸上画花的事,他轻咳一声,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傅西泮沉默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想继续住可以。但有一点我需要先告诉你……” 白芷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转过头,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可是傅西泮只是用冷到不行的语气说:“别爱我,没结果。” “什、什么?” 看着眼前人如此严肃庄重的模样,白芷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她嘴角抽动,冷笑一声:“谁会喜欢你。” 傅西泮换了个坐姿,板着脸继续说:“你们科室有几个护士就住在隔壁小区,还有……” 白芷抬手比一个‘停’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她每天坐班车上下班,谁住在附近她比傅西泮要清楚。 原本白芷只是觉得,傅西泮有些过于自信,现在看来,他的自恋病已经深入骨髓,且无药可救了。 她主动澄清,为自己辩驳道:“虽然你长得不错,医术精湛,又极富责任心……” 白芷的一番夸奖,说得傅西泮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目光也转向了别处。 可她的后半句话又像瓢泼凉水,当头浇下。 “但你的缺点比优点多多了!”白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一数过去,“你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你清冷疏离,难接近,还有……” “你想说什么?” 白芷语气肯定,态度坚决地总结道:“傅西泮,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本着重要的事说三遍的准则,她反复强调着‘绝对’二字,生怕自恋的傅西泮又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傅西泮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看向白芷的眼神里满是无辜和疑惑,自己明明是为她好呀。 白芷又翻了一个白眼,“傅西泮,你的帅气是用情商换来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收起自己的愠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夸你长得帅。” ** 自从知道隔壁住的是傅西泮,白芷尴尬得失眠了好几晚。 这天,她下了班还在夜班休息室磨蹭,小护士拿着东西走进来,问:“白医生,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值班还在医院待着呀?” “呃……”白芷瞥了一眼沙发上自己带来的小毛毯,随口编了个理由,“房间刷漆,所以先在值班室凑合几天。” “那我把我的枕头借给你吧。” 说着,小护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白芷拦下她,婉拒了她的好意,“没关系,没关系,等油漆味消散一点,我就回家睡了。” 白芷送走了八卦的同事,裹着毛毯盘坐在沙发上,她刷着手机,席卷全身的困意,让她哈欠连天,眼前逐渐模糊。 晚上回家睡不着,在值班室又睡得憋屈,白天还要强打一百二分的精神上班,几天时间,她生生熬成了国、宝。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裹好自己的小毯子,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和白芷一样煎熬的还有傅西泮。 科室里的同事一一打卡下班,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这几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当鸵鸟,以逃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可惜收效甚微。 他想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乘电梯上楼,走向妇科住院部的值班室。 傅西泮轻叩两下值班室的门,但是却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 路过的小护士小声说:“白医生在里面休息。” 傅西泮客气地回应她:“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待小护士走进护士站,他手按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会,拧开锁走了进去。 沙发太过狭窄,白芷只是微微侧身,身上的毛毯就掉到了地上。 而此刻值班室的空调被开到了最低,她冻得蜷缩在沙发一角。 傅西泮皱眉走过去,他俯身拾起地上的毛毯披到她身上,然后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他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白芷?” 她嘟哝了一声,又翻了个身,毛毯再次掉到了地上。 傅西泮只得第二次俯身拾起毛毯为她盖好。 担心她着凉,他先是调高了空调温度,又用自己的左手扯着毛毯一角,按在她的肩膀上。 屋内渐渐回升的温度让白芷僵硬的身子慢慢舒展开,她的脑袋往前蹭了蹭,顺着傅西泮的腿往上一靠,将他的腿误当成了枕头。 傅西泮看着她的脑袋一点点靠向自己,最后枕在了自己的腿上,整个过程迅速自然,全程两眼紧闭,还吧啧着嘴说着梦话。 白芷如此没有防备的模样,让他的脸上多了几条黑线。 他放下手机,一手托住她的脑袋,想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腿上移开,可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脖颈,白芷的鼻腔里就传出几声冷哼,他只得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姿势。 傅西泮两手悬在空中,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慢慢放下了手,不再去打扰她。 或许是他刚才细微的动作,让本就睡得很浅的白芷眯起了眼睛。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前出现了傅西泮模糊的面容。 白芷还以为是自己的梦境,抬手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像是梦呓般嘟嘟哝哝的:“怎么在哪都有你傅西泮,真讨厌……” 可是伸出的手在梦里该是摸到一片虚无,然而手掌触碰到的温热气息和柔软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 白芷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她收回手,两手抓着自己的毛毯,“傅、傅西泮?” 傅西泮眉毛一挑,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是我。” “卧槽?!” 随着白芷的一声惊呼,她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然后迅速往沙发的另一边挪移。 她裹着毛毯,头发全都炸开了,模样有些狼狈。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管理,语气直冲:“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西泮轻咳一声,耳根染上星点红,“我来带你回家。” “咦?” 只见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既然和预计的不同,那当初的合约也应该所有更改。” 白芷拿起合同快速地扫了一眼,和最开始的并无差别,只是最末尾多了一条,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合租的事。 她拿过签字笔迅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还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耽误你找女朋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西泮支支吾吾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用意,索性叹道,“罢了,就按你的理解来吧。” 签过了新合同,傅西泮起身拎起她的皮包,“那回家吧。房子都租了,你就算不回去住,还得照样交租,多亏。” “有道理!”白芷点头,第一次如此认同傅西泮的话,她穿好鞋子扭头看了一眼挂钟,“但现在公车已经停了吧。” “我载你。走吧。” 傅西泮说着俯身从沙发上捞起她的毛毯,几下叠成了小豆腐块抱在怀里,“我想你在医院应该用不上它了,就一起带回去吧。” 白芷跟在他身后,穿过安静的医院长廊,走向自行车棚。 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显得十分拘谨,两手只是轻轻抓着他的衣服下摆。 因为有她在身后,所以傅西泮握紧了车头,一路行得慢而平稳。 月光下,两个人交叠的身影拖在车后,跟着道路两侧不断倒退树影一起跳跃,一点点融进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哼哼,傅西泮现在装的高冷日后都是要加倍奉还的! ----作话---- 虽然掉马了,但是追妻场还没到,小可爱不要弃文呀呀~ヽ(°◇° )ノ 第29章 29 南光总院是A市最大的综合医院, 本就繁忙的普外, 因为临近暑期,从外地慕名而来的病患急剧增加。 住院部普外科的走廊上不得已加了几张床位, 可即便是这样, 床位还是十分紧缺。 办公室门口的白板上排满了手术安排,林京墨坐在座位上, 看着成沓的病历一筹莫展,急症重症的不少, 从外地历经艰难来的也有不少, 手术的顺序安排是一个大难题。 他从桌上的一沓病历里,挑出几份来。 这是已经做完手术,且过了最初观察期的病人。 他分了两份给小李,“你和家属沟通一下, 现在总院床位紧缺, 他们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所以科里决定把他们转到二分院去进行后续的治疗。” “好。” “哎。”林京墨没有松手, 依旧按在病历上, 仔细交代道, “如果他们有什么疑问一定要解释清楚, 实在不行, 让他们来找我。” 小李医生点了点头,拿着两份病历走了出去。 林京墨自从上次陈勇的手术后,对新来的这位医生有了更大的信任。 而小李医生虽然年轻,脾气却和林京墨有几分相似。 他语速缓慢, 态度真诚,耐心地和家属分析了当前病情,又再三强调了二分院住院部医生的过往成绩,让家属少了几分担忧。 很快,其中一床的病患爽快地答应了转院,跟着护士一同去办理手续。 另一床的患者是一位年近七十的爷爷,他当初能够顺利入院,又这么快地安排手术全得益于林京墨的协调。 所以得知普外的床位紧缺,吴爷爷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自己的困境,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但他身旁坐着的是前来陪护的儿子,他却是满脸的不乐意。 办理住院手续时,几经波折,现在手术完了,没住多久,又要他们转院折腾。 再加上,他曾在新闻中看过,有的医院会把快出院的病人推给下属的医疗机构,以赚取更多的住院费用。 吴大叔把手一推,态度强硬地拒绝道:“我们不同意转院,你们既然接收了我们,就应该让我们在这里治疗完,而不是巧立名目地加收治疗费。” 此话一出,小李医生带笑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解释:“转去的是我们的二分院,您账户内预存的钱两边是共用的,二分院的各项收费也和这边一样的,是公开透明的,这点您大可放心。” 小李的解释并没有换来吴大叔的理解,他双手抱胸,把嘴一撇,仍旧是一脸的不满。 几次沟通无果,小李只得请来了林京墨。 但是林京墨后面还有手术安排,等他做完手术,走到病房时,吴大叔正好不在,只有吴爷爷自己躺在床上小憩。 看到林京墨走进病房,吴爷爷第一个从床上坐起,“林医生。” 林京墨快走几步,从床上捞起枕头垫在老人身后,“没事,您躺着。我来就是要再解释一下转院的事……” “理解理解,我理解。”吴爷爷摆手,笑着说,“我能有床位,还是林医生你帮我协调来的。我知道最近走廊都不得已加了几张床位,我这边恢复得差不多了,是该让给那些要手术的。” “那……” “告知单是吧,我来签。” 事情进展得比林京墨想象得要顺利,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小护士就带着吴爷爷办理好了手续。 然而,午休过后,吴大叔提着水果回到医院。 他看到老父亲脱下了病号服,并且将自己的随身物品都整理进了行李袋里。 吴爷爷看到儿子回来,指着行李袋说:“这次就不麻烦你了,我都收拾好了,下午就能去二分院。” “爸,他们趁我不在来找你了?”吴大叔将包里的东西又一件件拿出来,“咱不去,咱就在这住。” “不是,你听……” 吴大叔粗、暴地打断了父亲的话,“不行,我还得找他们去。” 说着,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怒气冲冲地走出病房。 他刚走出病房,就在走廊撞上了来查房的小李医生,“你们怎么回事,趁我不在,来忽悠我爸爸?” “哈?”小李医生满脸问号,“医生做的所有决定都不会害病人的。” “呵。”吴大叔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不屑地说,“不会害人,可会为了赚黑心钱。”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走廊上几个加床病人和家属的注意。 走廊上的加床实属迫不得已,小李医生怕这样的争执会让他们更生疑虑,所以伸手要去拉吴大叔,想拉着他到医生办公室去谈。 谁知吴大叔一见他抬手,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医生打人了!” 小李医生见状,随即收回手,将两手举高,作出投降的姿势,皱眉无奈地说:“我没碰到你,你别喊。” 吴大叔把脸一扬,神情更加得意了。 在他心里,像这样的黑心医生就该这样整治。 小李医生语气缓和了几分,吴大叔的态度就多了几分嚣张。 两人几番争执未果,小李医生摊手,甩出转院手续,“现在手续已经办完,病人本人也同意了。” 吴大叔怒吼道:“是你们骗他办的!” 说着,他就要去抢医生手里的单子,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医生,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哎……吴大叔……” 小李医生扔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想拉他,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吴大叔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他仰起头,满脸愤怒地看着小李医生悬在半空中的手。 他撒泼样地大喊:“你说不过人,所以就要推人了?” 小李医生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我……你……” 走廊临时病床上坐着的大妈看完了全程,她不愿管闲事,但吴大叔耍无赖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开口劝道:“唉,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嘛,我看这个小医生态度一直很好,而且他也没碰到你阿。” 大妈的率先发声,引起了其他几个病人的关注。 他们也站出来劝架。 吴大叔见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只得扶着墙壁,自己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沾上的灰,灰溜溜地走了。 小李医生长舒一口气,走过去向大妈道谢。 大妈摇摇头,安慰道:“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但你比他厉害多了,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工作,大多数病人还是能体谅你们的。” “我知道。” 小李医生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的时候,吴大叔带着几个青年又出现在普外科的走廊上。 这次为首的小伙子,虽然看着清清秀秀,语气却十分直冲,他站在住院部门口大喊:“中午是谁推我爸了?” 护士长高声呵斥:“这里是住院部,请你们安静!” 小伙子甩了甩手中的甩棍,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和烦躁。 护士长只得赶紧跑向医生办公室,几个医生闻讯跑了出来。 因为林京墨还在手术室,严主任自己也还在住院,所以傅西泮站到了第一个。 他害怕激化矛盾,将小李医生挡在了自己身后,沉下语气,耐心地和小伙子解释转院的事。 可那人根本听不进什么解释,他的声音虽低沉,却带着满腔怒火和威胁的意味,“我只问中午是谁推了我爸?” “我觉得这肯定是误会了……” 傅西泮的话没说完,小伙子用棍子指着他问:“是你吗?” “你想要解决事情,就要听我……” 小伙子再一次打断他的话,握着棍子的手收紧了一些,棍子直抵傅西泮的鼻尖:“我就问是不是你?” 傅西泮仍面不改色地淡淡说:“我们的医生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之时,做完手术的林京墨急忙跑回住院部,他着急得连衣服都来不换,一边跑一边让护士去叫保安。 这样的事情,他遇过几次,对方正处于气头上,傅西泮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现在最重要是让保安控制住局面,不要引发肢体冲突。 林京墨见小伙子来势汹汹,他决定先从吴大叔下手。 他语气平缓,耐心解释:“我是普外的副主任,我们的医生哪里做得不对了,你跟我说,我不偏袒。” “听说您中午在我们病房门口摔倒了?那有没有伤到哪里?”林京墨的话没有让小伙子消气,因为在他来之前,就听父亲说过,医院的医生为了加收费用不择手段。 他冲着让爷爷办理转院手续的林京墨一顿骂,嚷得走廊里全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站在人后的小李医生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傅西泮,主动走上前说:“你要找的是我,和他们没关系……” “就是你推的我爸?” “我没有。是他自己……” “你闭嘴。” 小李医生的辩驳像一跟火柴,瞬间点燃了他的满腔怒火。 双方各执一词地吵了起来。 …… 今日不当值的白芷准点下班,她背着包到普外去找傅西泮。 因为房间的灯具需要更换,两人约好下班一起去家具市场。 谁知,她刚走普外,就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连医院的保安在站在人群里。 她快走几步,却被挡在了人群外。 白芷扭头问身边的病患:“发生什么了?” “来闹事的,好多人,还拿着棍子和刀。” 白芷心里一惊:“刀?” 虽然在分院,她也遇上过几次不配合、不理解的病患家属,但都只是大吵大闹了一番,还没有到动刀的程度。 她拉住几个要往前凑的病人:“你们就别……” 白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傅西泮的一声高呵:“你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 跟着几个保安冲上去也叫了起来。 混乱当中,她又听到有医生大喊一句:“砍到人了,住手啊!!” 随着这一声高喊,几个前来帮忙的青年傻眼了,赶紧扔掉了手上的甩棍和刀,纷纷散开来。 白芷一眼看到了傅西泮半蹲在地上,半边白大褂都被鲜血染红了。 “傅西泮!!” 她惊慌地喊着他的名字,穿过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没事,不要担心。 第30章 30 二更 手术室外。 傅西泮弓着身子坐在位置上, 温热的鲜血在他手上已经凝结成一块块血痂, 白大褂上的大片血迹随着手术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变深。 他咬着牙,努力想要扼制住心中的慌乱和害怕, 可交叠放在腿上的手却在不断颤抖。 白芷同样紧张到手心冒汗, 她温湿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手上,汗液润开血痂, 深红的血再次滴落在傅西泮的白大褂上,留下星点痕迹。 她轻声安慰傅西泮:“学长他会没事的。” 傅西泮看了一眼代表手术进行中的红灯, 曾经在手术门口等候的记忆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抖着唇,声音不停颤抖:“如果我拉开他就好了。” 白芷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抚慰他:“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傅西泮, 别这样。” 傅西泮弓着身子,低着头, 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 用染上鼻音的声音怔怔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看着他空洞的眼睛、胡乱慌张的话语, 白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本就难过的心情因为傅西泮的低落, 她的心仿佛被人撕开了一样,疼得猛烈。 她侧过身,索性把头一低,靠在他的肩膀上, 同样压抑着哭腔,半哀求地说:“傅西泮,别自责了好不好?” 走廊的另一边,坐着的是陆宛童和叶远志。 手术已经进行了几小时,现在的每一秒对于他们而言都十分漫长、难捱。 看到近乎崩溃的傅西泮,陆宛童再也绷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低下头,顷刻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到了地上,她几次吸气,忍住鼻酸,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仰头靠在墙上的叶远志见状,立刻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拐角。 他压低声音,“别哭了。你这样,让江篱怎么办?” 说话时,他还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江篱。 本就难过委屈的陆宛童被他这么一凶,哭得更厉害了。 她捂着嘴,眼泪淌了满脸。 她和江篱赶到医院的时候,林京墨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看到傅西泮那一身血衣,陆宛童吓得腿都软了。 随着手术的进行,医院里阴郁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气,若不是江篱在身边,她早崩溃得失声痛哭了。 现在躲开了江篱的视野,她捂着嘴,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担忧和难过。 叶远志从口袋里抽出纸巾,轻轻按在她的脸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苍白地说:“会好起来的。” 陆宛童擦干眼泪,“怎么会这样?京墨学长明明那么好。” 她不明白温柔恭谦的林京墨怎么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叶远志叹道:“如果他们的行为能够被理解,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陆宛童抿紧唇,靠在墙上,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医院的日光灯有些刺目,她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 “学长,你们班现在还有多少在岗医生?” 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问懵了叶远志,他神情凝重,走了几步,也将身体靠在墙上,带着些许落寞地说:“大概一半多一些?” “嗯。我们班也差不多。前几天,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有三分之一的医生转业,有的甚至挥别得很远的,从事的职业已经没有一点‘医’的影子。” 虽然陆宛童当了逃兵,但学医路上的艰辛她再清楚不过。 “要实习、规培、考证,转正后升职称还有限制。京墨学长,已经熬了十几年……”她一度哽咽,说得断断续续,“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嘘。”叶远志又看了一眼坐得笔挺的江篱,将手指按在唇上,小声提醒她,“现在没有人比江篱更难过,你别再哭了。” 陆宛童捂着嘴,拼命点头:“嗯!” 叶远志见她的眼泪还是劝不住,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则耷拉着脑袋又坐到了江篱的身边。 江篱比他想象得要冷静多。 她不像傅西泮那样害怕到手抖,也没有和陆宛童一起难过到大哭。 江篱只是坐在手术室外,双手交叠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问:“叶远志。” 她突然开口,叶远志肩膀猛然抖了一下,惊慌地应道:“啊?” 江篱的语气依旧镇定,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京墨他还能拿手术刀吗?” 叶远志作为康复科的医生,他对于这类伤病的复健情况是最清楚的。 同时,他作为医生,也最明白外科医生的手有多重要。 叶远志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江篱猜到了他的顾虑,淡淡地说:“没事。你实话实说就可以,我想先有个心理准备。” “好。”叶远志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应道,“我没看到他具体伤的位置,听傅哥说伤到手掌了,这里就算伤口愈合,新生的皮肤可能会粘黏紧缩,需要通过后期的锻炼和理疗来复原。至于复原效果嘛,我只能说因人而异。如果是伤到神经,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知觉,这样就很难再上手术台了。” 江篱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两人交谈间,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没伤到神经,但后面的复健还是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江篱道过谢,跟着小护士一起去了病房。 而叶远志则留在手术室门口,拉着医生询问林京墨的具体伤情。 傅西泮看到林京墨从手术室里推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他拉开白芷的手,“今天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医院待一会,让我自己待一会。” “傅西泮……” 傅西泮又重复了一次:“我没事。” 等他回到医生办公室,一开门,发现所有的医生都坐在办公室里,一脸的丧气。 他脱下沾染血渍的衣服,换上了一身新的白大褂,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傅西泮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记本。 上面记录的是他经手的所有手术,有失败的,有成功的。 里面还夹杂了不少他和病人的合影,以及病人写给自己的感谢信。 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病患康复出院的笑容一点点浮现在自己眼前。 看着这些,再想想今天的事,他的心里矛盾极了。 这一夜,对于普外科所有医生而言,过得无比漫长。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住院的严主任来到科室开早会。 护士长将一个游泳圈放在主任的椅子上,然后扶着他坐下。 办公室内,气氛压抑,每个人眼底都是乌青一片,几个小护士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严主任拍了拍桌子,“我知道林医生受伤大家都很难过,但是现在门诊的号还是满的,手术室也排着队,你们需要尽快振作起来。” 一个小护士愤愤不平地嘟囔道:“明明那个人的手术还是林医生做的,他怎么能这样?!” “好了。我说了,这只是个别现象。”严主任止住了小护士的话,他指着会议室里挂着的锦旗,还有墙上的病人照片,“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了那些相信我们的病患。” “林医生受伤了,那他的几台手术我们现在分一下吧。” 严主任拿出病历和各个医生的手术安排,“最近病人多,可能要辛苦大家一阵。” 一直到手术重新安排完,会议室内的气氛依旧沉闷。 严主任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围着桌子走了一圈,他的手轻轻拍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在走出会议室之前,他留下一句:“这件事我会和院长反应,无论是增设安保人员,还是加设检测设备,我一定会让这类事情发生的概率降低。在这之前,请大家继续做好本职工作。” 有了主任的承诺,几个医生抬起头,凝重的神色舒缓了一些。 他们跟在严主任身后,走出会议室,有的去往门诊,有的则继续查房。 傅西泮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到小李医生的身边。 林京墨是替小李医生挡的刀,他坐在会议室的角落,满眼的红血丝。 小李医生抬起头,“傅医生?” “错的不是你,学长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只会难过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有几台手术的病人是从B市来的,不能推迟。学长和我说,你是这批新医生里技术最好的,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傅西泮把分给自己的几个病历递给他,“一会我有三个手术,你来当我的助手。” 小李医生的眼睛亮了一些:“好!”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偏宠[双医生]》求收藏。 邻家的医生哥哥温柔又帅气,超甜!!不收藏真的会后悔!! 第31章 31 林京墨平日在医院里人缘极佳, 他受伤后, 许多医生联名向院长提议增加安保人员,并且要求在入院处进行安检, 禁止患者带刀I具、易I燃I物等危险物进入医院。 严主任几次到院长办公室, 和童院长商讨这件事。 医院的经费需要审批,购买安检仪器还要申请, 这些都需要时间。 但要让医生们的重振士气却是迫在眉睫的。 尤其是刚进入医生岗位的青年医生,他们还没体会到‘医生’这个职业带来的光环, 一腔热血先被现实击倒。 所以童院长在开大会时, 特意说了医院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以及今后在预防上做的努力。 可几个坐在后排的青年医生仍是皱眉,垂头丧气的模样。 童院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所幸, 好消息总比坏消息来得快。 正当童院长为增设安检一事来回奔波时, 陆宛童先带着几台安检仪找到了他。 从林京墨受伤后,她就联系了A市几家企业, 一起购买了安检设备。 市中心的几家大医院成了第一批接收安检设备的单位。 安检设备来安装的那天午休, 许多医生站在医院门口围观。 叶远志一手叉着腰, 一手拍在陆宛童的肩膀上, “陆老板, 可以阿。你这也太壕了吧。” 陆宛童眨眨眼,挺胸抬头,得意地说:“那是。这次我办事的效率够高的吧。” 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拉到了赞助, 白芷一脸的吃惊,“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让他们同意赞助的呀?” “简单。”陆宛童一拍手,云淡风轻地说,“你也知道这些企业谁不想博个好名声,京墨学长的事在网上热度不小,所以我一去找他们,大家就同意了。” 她揽着白芷的肩膀,收起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变得严肃认真:“虽然我现在不在医学行业了,但是我对它的热爱从来都是有增无减。” 陆宛童一拍胸脯,颇为豪迈地说:“姐姐现在有能力了,你们在一线冲锋陷阵,后勤保障就交给我吧!” “呜呜……” 白芷含着泪,转身抱住了她。 在学校时,只要遇上临床医生教授的课程,言语间多少都会流露出对当下医疗环境的不满,或者是语重心长的点拨。 而实习后,在每一次与病人或家属的接触中,白芷都能切身体会到这个职业面对的诸多窘境。 是否要成为一个医生,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除了本身的热爱和信仰外,更依仗一路上支持自己的人。 从小家中就常有挂不上号或者经济困难的病人上门问诊,书房也挂满了他们送给爸爸的锦旗。 她经手的第一台手术,手术前病人拉着白芷的手,将所有的信任都赋予了她。 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像一双双手,推着她不断向前。 叶远志听了陆宛童的话,同样大为感动。 他咳嗽一声,别扭地夸奖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都没三日,你这思想觉悟进步够大的呀。” 两人平日里打打闹闹,这一次,陆宛童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他。 而是浅笑着问他:“学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入学院时,院长说的第一句是什么?” 叶远志敛起笑容,点点头庄重地回答道:“记得。他说‘一日学医,终身践行’。” 学医耗时耗力,行医之路又阻碍重重,路上中途离开的大有人在。 所以他们入学院的第一天,院长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灌鸡汤,只给他们留了这么一句。 他希望他的学生,无论在哪个行业,都能带着‘医者’的‘仁爱之心’。 叶远志毕业有几年了,现在听陆宛童提到这句话,眼眶温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初选择这个行业的热血,在这一瞬间似乎又流回了胸膛里。 午休过后,白芷走回科里,几个小护士开心地跑过来,交给她一张请帖。 她打开一看,是苏冉的。 苏冉的伤口愈合情况比预期的要好,所以她的婚礼得以如期举行,还特意给妇科和普外科的医生护士送来了请帖。 这张请帖对于普外科而言,大概是风雨后乍现的彩虹,是寒冷冬夜后初升的暖阳。 婚礼当天,医生护士们如约而至。 最近医院里事情繁多,又各种不顺,大家都十分丧气。 这次的婚礼,似乎让他们看到了一丝曙光。 几个普外科的医生难免多饮了几杯。 婚礼上,苏冉穿着华丽的婚纱,妆容精致。 新郎西装笔挺,气质出众,站在她的身边,十分相配。 台上的司仪,几番询问和几个小节目,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高点。 大家都是满脸堆笑,只有傅西泮依旧一脸淡然,目光总盯着一处若有所思。 白芷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傅西泮,你怎么了?” 他抬起手,两手比了个‘7’的手势,然后合成一个长方形的框,对准挂在台侧的婚纱照上,问白芷:“你看,这个婚纱照是不是挂歪了?” 白芷被他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台上司仪卖力,一对新人靓丽相配,现场的音乐又欢快热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傅西泮却在关心婚纱照歪没歪?? 过了好一会,才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温,然后发自内心地认真发问:“傅西泮,你没病吧?” 傅西泮撇嘴,放下手,转过头,移开目光,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白芷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喝了这杯酒,烦恼都没有。哈哈。” 傅西泮接过酒,但并没有碰,而是又放回了桌子上。 “我不喝酒的。” 一旁坐着的普外科医生拍了拍白芷,“别白费力气了。傅医生可是滴酒不沾的。我们科的婚礼、主任孙子的满月酒、同事升迁搬家、科里聚会,都是这样,怎么劝酒都没用。” 另一个医生多喝了几杯,舌头肿大,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他揽着傅西泮的肩膀,劝道:“小傅呀,还是年轻,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酒有多好了。哈哈哈。你这样的,生活可太无趣了。” 傅西泮夹了一筷子的菜到自己碗里,没搭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酒席过半,小李医生看着白芷面前空了几次的杯子,打趣道:“白医生,看样子酒量不错啊。” 白芷笑着回应:“还可以。” 傅西泮眉毛轻挑,手中的筷子一顿,扭脸确认道:“你认真的?” “呃……”白芷语塞,她压低音量,小声回答他,“两年前那次是意外好吧?” 傅西泮摇摇头,劝道:“你还是少喝点吧。幸亏是碰上我,要是别人,你哭都来不及。” 白芷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哎,刚刚高医生说得对,你呀,无趣。”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医生姐姐!” 白芷转过头,她发现是寂风的表妹。 既然她在这,那说明—— 她还没抬头,就听到了寂风的声音:“白医生,傅医生,这么巧?” 傅西泮朝他客气地点点头。 看着白芷眼里的惊讶,寂风解释道:“苏冉的妈妈和我妈是好朋友。” “呃……是挺巧的。” 白芷还在感慨怎么世界这么小的时候,寂风的妈妈端着酒杯走过来,她早就从儿子嘴里听过白芷的名字,今天一见,更是喜欢。 她自来熟地拉起白芷的手,开门见山地问道:“白医生,有男朋友吗?” 白芷嘴巴微张,难为情地摇摇头。 寂风担心白芷尴尬,及时止住了母亲的刨根问底,“妈,你跟人家都不熟,能不能少问两句?” “我这不是替你问。” 寂风更尴尬了,将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嘴里:“我……” 幸好其他同事都专注于聊自己的事,没有在意白芷这里的情况,只有坐在她身边的小李医生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小李医生见状立刻撮合道:“其实白医生和寂警官挺配的。” 寂妈妈笑着附和:“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白芷的脸唰地红了,寂风也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而傅西泮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转过头不再搭话。 他夹了几口菜塞到嘴里,又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可是杯子才碰到嘴巴,小李医生赶紧阻止道:“傅哥!你拿错了,那是我的酒杯!” “噗……咳咳咳……” 傅西泮慌忙拿起一张纸巾,把嘴里的酒吐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白芷趁此机会,转回身子,一手覆上他的背,关切地问:“傅西泮,你没事吧?” 寂风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也拉着她走开了。 身后人一走,白芷也收回手,随意地抽了几张纸,塞到傅西泮手里,“自己擦擦吧。” 她前后态度的巨变,让傅西泮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许多,自己嘴里的酒味,让他十分不适。 酒过三巡,酒桌上只剩滴酒不沾的傅西泮最清醒。 此时,敬了一圈酒的苏冉端着酒杯终于走到他们的桌边,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情绪也格外激动。 她拉着白芷的手再三道谢,她说得热泪盈眶,言语真挚。 白芷拍了拍她的背:“今天你结婚,不能哭!” “嗯!”苏冉举起酒杯,她扫了一眼两桌医生,疑惑地问,“林医生呢?当初住院,我也没少麻烦他。” 白芷抿紧唇不知如何作答:“他……” 傅西泮接过话,很自然地答道:“林医生今天值班。” “噢。对,你们很忙的。”苏冉点点头,她从男友手里拿过一包喜糖,递给傅西泮,“那麻烦傅医生帮我转交给林医生吧。” “会的。” 苏冉笑了笑,举起酒杯说:“白医生,傅医生,这杯酒我敬你们。” 新郎也同样举起酒杯,敬了他们俩一杯酒。 白芷的脸颊微红,可面对新人的敬酒,她不好意思推脱,只得拿起酒杯又倒了一杯。 但是这一次,她的酒在入口前,先被傅西泮夺了过去。 他一仰头,替她喝了那杯酒,说:“她已经喝了不少,这杯我替白医生喝。” 两人送走新人,坐回位置上,因为苏冉的那个问题,他们好不容易被婚礼带动起的情绪又回到了低谷。 白芷看着酒杯,自言自语:“其实……相信理解我们的病人还是占多数的。” “对吧?”她转过头,将问题跑向傅西泮。 傅西泮重重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放下的酒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艰难地又回答了一遍,“对。” 而后苏冉父亲母亲来致谢时的酒,傅西泮也一并替白芷喝了。 几杯酒下肚,傅西泮面色红润,坐回位置上后,他垂着脑袋,晕晕乎乎的。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傅西泮?” “嗯?” 傅西泮费力地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聚焦了。 白芷扶额,“哥,你这才真的是酒量差。” 婚宴结束,几个医生开车的叫了代价,没开车也都在同事的搀扶下,打车离开。 白芷看着歪头靠在椅背上呼吸沉重的傅西泮叹气。 寂风走过来,问:“白医生,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啊?不,不麻烦你了吧?我还得带他回去……” 白芷戳了戳傅西泮的脸,“喂,傅西泮,回家啦!” 寂风一手拉起傅西泮,将他搭在自己的背上,“没事。一起吧。我开车来的。你一个女生送他会更不方便吧。” 白芷拿起包,小跑着跟上他:“那谢谢你……” 第32章 32 车很快开到了白芷所住的小区门口。 车子行了一路,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车里, 吹散了傅西泮身上的酒气,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寂风打开后座车门, 伸手要去扶他。 傅西泮皱眉, 灵巧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走出了车门。 因为醉酒, 他走得缓慢摇晃,白芷几步上前, 扶住了他。 她的手搭上他肩膀的一瞬间, 傅西泮先是抖了一下,转头看见是白芷,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寂风走过去问:“你住哪?要不我来送傅医生吧?” 白芷犹豫了一会,笑着婉拒了他:“不麻烦了。我和傅医生住得很近, 不早了, 寂警官回去的路上小心。” 她客气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寂风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只是站在小区门口, 双手插在口袋里, 看着白芷扶着傅西泮一点点拐进某栋单元门。 傅西泮走到家门口, 他一手撑在门板上, 一手颤抖地输密码。 楼道里灯光昏暗, 他眼前也模糊一片,一连试了几次都只听到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白芷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傅西泮目光呆滞地看向她,愣愣地往后一倒, 靠在了墙上。 他仰着头,大口喘着气,满脸通红。 开了门,白芷先按开了灯,才又走出门,将傅西泮扶了进去。 白芷小声埋怨:“现在知道是谁酒量差了吧?” 傅西泮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挣脱开她,自己站直了身体,想要努力证明自己还清醒。 可惜下一秒,迈出的步子就出卖了他。 他身体一晃,撞上了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嘶……真疼。” 白芷站在他身后,这次她没有去扶他,而是环胸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势。 她看着傅西泮几次重新起步,都险些绊倒自己,无奈地摇摇头,又走上前去扶住他。 “傅西泮,别逞强了。” 吃过苦头的傅西泮头上多了一块淤青,在白芷的搀扶下,他再次安分下来。 可这样的乖巧并没有持续多久。 白芷将他推进房间,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想让醉酒的傅西泮倒到床上,尽快入睡,别再出什么幺蛾子麻烦自己了。 但他都已经站到了床边,身体却突然僵硬了。 白芷怎么推,怎么拉拽都不没有用。 “傅西泮,这是你的床呀!” “不行……”傅西泮推了她一下,甩开她的手,然后转身面对衣柜,开始脱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外衣不能上、床。” 被他推开的白芷一个踉跄,一连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子靠上墙壁。 傅西泮醉得迷迷糊糊,连走路都需要搀扶,可此时他解扣子脱衣服的动作又是如此顺畅。 让白芷一度怀疑,他该不会是故意装醉吧。 可当自持甚高的傅西泮在自己面前脱下外衣,露出如艺术馆里雕塑般完美的身材时,她咽了口唾沫,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 虽然两年前,在敞开的衬衣下,隐约看过他的人鱼线。 但今天,傅西泮的身体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示在她面前,着实吓到了白芷。 她愣愣地站在一边,看傅西泮脱了上衣,又解开皮带扣,双手握着西服裤一点点褪下。 白芷垂着的手迅速抬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仓惶逃出了房间。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急剧加速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她面红耳赤,全身血液都跟着沸腾。 卧槽!傅西泮不止是面容尚可,就连身材都完美到令人咋舌。 白芷走到厨房,从冰箱里下层拿出冰格,干嚼了几块冰块,牙齿的酸麻,和嘴里冒出的凉气让她稍稍平复了心情。 换好睡衣的傅西泮似乎又清醒了一些。 他眼眸半阖,低着头走出房间。 白芷现在看到他,脑袋中立刻自动脑补出他脱了个精光的模样,她红着脸躲到了角落。 傅西泮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走了出去。 看到他好像梦游一般的行为举止,白芷背后冷汗直冒,紧张得牙关打颤。 次日早上,傅西泮因为宿醉比闹铃醒得要晚了一些。 他捂着额前的淤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完全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替白芷喝了几杯酒,然后记忆就停在这里了。 他坐起身子,靠在床上,浑身关节都酸疼不已。 白芷端着一杯醒酒茶走进放进,“你醒了?这是醒酒茶。你昨天喝得挺醉的,要不今天请半天假吧?” 傅西泮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今天没手术,不坐门诊,只是跟主任查房,还好。”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白芷放在床头柜上的醒酒茶,然而从被窝里伸出手,傅西泮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 他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全身像触电般抖动了一下,双手攥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傅西泮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涨红了脸,他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我我我……” 白芷双手环胸,靠在衣柜:“怎么了?” “昨天你带我回来的?” “嗯。” 傅西泮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那那……那这睡衣是你帮我换的?” 白芷眉毛一挑,玩味地说:“是啊。”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她总算克服了自己内心的羞怯。 反正衣服是他自己脱的,自己也不是故意看的,怕什么。 “什么!!”傅西泮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紧了一些,他满脸的惊恐,慌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 白芷把脸一扬,不屑地说:“嗐,你这一般的身材一眼就看到头了,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般?!” 傅西泮撇嘴,眸色沉了一些。 他悄悄拉开被子,连带着掀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白芷趁机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故意凑近他,揶揄道:“你在看什么?” 傅西泮再次裹紧被子,撇过脸去。 白芷大笑一声,终于道出真相:“是你自己脱的啦。我昨天扶你进房间,想让你躺到床上,可是怎么推都不行。你非得换衣服才躺下去,然后就自己换衣服啦……” “真的?” 她环胸,反问:“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傅西泮再次语塞:“我……” “不逗你了。你真的是自己换的,我什么也没看到。”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出了房间,“好啦。班车快来了,我先走了。” 傅西泮掀开被子,钻出被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醒酒茶。 杯子刚碰到嘴巴,房门又突然被打开。 白芷折返回来,倚靠在门边,“喂,傅西泮,不能喝下次就别逞强帮人挡酒,一点也不帅气。哈哈哈。” 傅西泮尴尬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调侃过他,白芷笑嘻嘻地走出房间。 在班车等候站,她掏出手机给傅西泮又发去了一个视频。 她昨天走进房间,想确认傅西泮是不是好好躺在床上时,发现醉酒后的傅西泮变得特别好说话。 无论问什么,他都乖巧地点点头答应。 傅西泮坐在床上,为昨天出糗的模样懊恼尴尬。 他拼命地回想,想要记起点什么,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手机微微震动,他点开白芷发过来的视频,脸唰得一下再次涨红。 视频里,他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半醉半醒地回应着白芷的问题。 “傅西泮!你说,南光总院是不是你最烦人?” “嗯。是。” “你是不是超级自恋,总觉得这世界上所有女生都暗恋你?” “对。” “你一再强调自己对我不感兴趣,是不是其实早就另有所图?” “是。” “哈哈哈。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对。暗恋你。” 视频里,录制画面高清,对话流畅,他的每一个回答都十分清楚。 傅西泮的脑袋却嗡嗡直响。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喝酒误事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第33章 33 二更 林京墨住院后, 每次午休, 他的病床边总是围了一群医生。 他坐在床上,一边舀起江篱送来的鸡汤, 一边扶额无奈地说:“午休时间, 你们应该在休息室多休息一会,别老往我这跑了, 我真的没事。” 白芷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哎呀。大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小李医生端来洗好的葡萄放在床头柜上, “严主任还在住院, 现在你又不在科室,我心里好慌啊。” 林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不正是你锻炼的好机会?” “对了,我那几个B市来的病人,手术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林京墨提起手术的事, 几个医生心咯噔地一沉, 垂下了头。 一个就连在病床上仍不忘病患的医生,竟然是被自己救治过的病人砍伤的, 想来多少有些唏嘘。 傅西泮搭话:“那几个手术我都做完了。” “嗯。那就好。”林京墨长舒一口气,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们专程来的, 别让他们再奔波第二趟了。” 坐在一旁的江篱听见他的话, 眼眶温润。 以前她觉得林京墨的善解人意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闪光点,可现在,这个闪光点却压得他,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医生这个职业, 让他的悲悯之心成了基本要求,让他的无微不至变成了理所应当。 而不怀好意者不但没有丝毫感激,甚至毫无节制地消费着他的温柔体贴。 也是因为这个职业,她的愤怒和悲伤都没了发泄的渠道。 江篱趁着林京墨和同事询问患者情况的时候,自己起身溜出了病房。 她靠在墙上,仰着头,努力让眼泪流回眼眶。 林京墨后面还有几次手术要做,还有漫长的复健需要她的陪伴,她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也是她最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大叔提着一个果篮,站在她面前,低着头怯怯地说:“林医生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篱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不知道。” 这些天,吴大叔没少给她打电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道歉。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道歉对林京墨而言,不仅没用,反而成了一种道德枷锁。 吴大叔声音又低了一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递上果篮和一个红包。 江篱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地说:“我们不需要。” “这……” 吴大叔看了身旁的老伴一眼,悬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羞窘。 吴大妈咬着唇,同样为难地开口,“我知道我的儿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篱忽然像疯了一样不顾形象地大叫道:“我理解你们?那谁来理解我?谁来理解他?!” 吴大妈手里的谅解书,这就是他们反复纠缠自己的原由。 只要林京墨签了这个谅解书,那么他们的儿子在判刑时,就能够从轻发落。 江篱抹掉脸上的泪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那双手对一个外科医生有多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压抑在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瞬间,她通通发泄了出来。 林京墨躺在病房里,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叫,手不由得一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篱。 林京墨做完手术,捱过了麻醉的晕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坐着的江篱。 他以为她会崩溃得大哭,谁知她只是镇定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而后住院的日子,她也显得十分冷静。 只有半夜时分,林京墨因为伤口崩裂的疼痛醒来时,才能听见厕所里传来的几声抽泣。 林京墨坐在床上,朝着门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篱?” 江篱一手按在吴大叔的肩膀上,一手按在吴大妈的背上,将两个人往病房里推。 她边推边说:“你不是要让他签谅解书吗,那你们自己去和他说,去啊!” 吴大叔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低着脑袋,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扫了一眼病房内的人。 围在林京墨床边的医生,全都怒眼圆睁。 其他几床的病人同样是满脸鄙夷。 傅西泮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唉……”吴大叔自知自己做得不对,面对对方强硬的态度,他萌生了退缩之意。 可吴大妈却无视了傅西泮的话,抹着眼泪走到林京墨床边,她带着哭腔一次次替儿子和他道歉。 林京墨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他愤怒过,难过过,对这个行业失望过。 可是,一想到抽屉里积压的病历,还有病人的感谢卡,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被这极个别的现象扰了初心。 尤其是当傅西泮拿着苏冉的喜糖递给自己时,他更坚定了要振作起来的决心。 但现在吴大妈站在自己面前,哭天抢地地反复提着谅解书的事,让他再一次心寒。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不过是想要逃脱法律的责罚罢了。 吴大妈见林京墨不为所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双手合十,哀求道:“我的儿子还年轻,真的希望林医生你能原谅他,后续的费用我们愿意赔偿。” 林京墨淡淡开口:“这不是赔偿的问题。” “他真的知道错了,他还是个孩子,是一时冲动……” 站在病床旁的白芷被吴大妈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知道错了,为什么这么多天,他自己不来和林医生道歉?” “他……” “他是你的孩子没错,可不是所有人的孩子,我们有不原谅他的权利。”白芷指着身边的小李医生说,“你的儿子二十岁,可他本来想砍的小李医生也只有二十三岁啊!你知不知道学医到成为一个医生要多久?有多难?” “二十岁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如果不是这份谅解书需要林医生签名,我看你们根本不会来医院。” 吴大妈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白芷立刻打断道:“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们已经伤害了林医生,现在还要把他架上道德的制高点?” “如果我是你们,我一定没有脸面来乞求原谅。” 白芷的话掷地有声,说得大快人心,病房里几个病人甚至鼓掌助威。 吴大妈在老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低着头再说不出话来。 “我……” 林京墨朝白芷点点头道谢。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谅解书我是不会签的。我不会原谅他。我不原谅他不止是因为他做错事了还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只会躲在父母的身后。还因为我所在的行业,如果今天我签了这份谅解书,那么今后我的同行们再遇上这样的事,像你们这样不懂感恩的人难免会拿我来做标杆。” “至于赔偿问题,该拿的法院会判,多余的我也不需要。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不要再打电话给我的妻子了。” 林京墨言辞坚决,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吴大叔夫妇俩只能是低着头,红着脸收回了果篮和红包。 “还有……”林京墨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吴爷爷的病历我都发给二分院的接管医生了,我们的事并不会耽误他的治疗,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亲,吴大叔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从妻子手里夺过那张谅解书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个粉碎,又深深朝林京墨鞠了一躬:“林医生。真的对不起。” 正在夫妻二人准备离开时,吴爷爷拄着拐棍也赶到了病房。 他拉开了儿子儿媳,站在林京墨的病床前,郑重承诺道:“林医生,你说得对小宝他做错事一定要承担后果,我们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来打扰你们的。” 吴爷爷同样朝小李医生鞠躬道歉:“这位小医生,我知道你也受委屈了。” “我没关系。”小李医生扶住吴爷爷,摇摇头艰难地说,“爷爷你没有错。去了二分院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安心治疗。” 吴爷爷哽咽着回答道:“哎。好。” 送走了他们三人,病房里阴郁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这么一闹,午休时间过得飞快,几个医生都前后走出病房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白芷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科室,傅西泮追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夸道:“你长大了,不止是会哭鼻子了。” 白芷昂头,不屑地说:“我都说我不会再哭啦!你怎么老是小瞧人?” 傅西泮笑了笑,约道:“下午下班之后,等我一下。” “干嘛?” “一起去家具城买灯呀。你忘了?” 白芷点了点头,她房间里的顶灯和客厅灯坏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林京墨的事,最近医院里都人心惶惶的,她和傅西泮竟然都忘了这件事。 “好吧,那下班后我在庭院等你。” “好。” 第34章 34 三更 两人到了家具城, 直奔灯具展区。 因为最近家具城的儿童用品正在打折促销, 他们还没说话,推销员直接将他们当成了来买儿童房灯具的新手爸妈。 傅西泮一脸黑线, 刚要开口解释, 身边的白芷看着推销员手里的灯具却眼冒亮光。 她指着一款开灯后,可以投射出云朵的灯, 说:“傅西泮,你看这个好漂亮啊!” “对。”推销员笑了笑, 继续介绍道, “如果你们的房子还没装修,可以把墙面刷成天蓝色,这样照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说着,她拿出平板, 给白芷展示了一下这款灯具照在天蓝色墙上的效果视频 白芷招呼傅西泮来看:“傅西泮, 你快看,这个真的好好看呀!” 傅西泮撇嘴, 曲起手指, 轻敲在她的额头:“你的意思是买盏灯, 还需要重新粉刷墙壁?” 白芷放下了那盏灯, “噢。也是。挺麻烦的哈。” 推销员不死心, 她认准了白芷对这盏灯的喜爱程度,继续劝道:“您看,您的太太这么喜欢,其实粉刷也不麻烦的对吧?如果有想重新装修, 不如一次到位。” ‘太太’两个字一出口,白芷的脸唰得红成了红苹果。 傅西泮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芷先被远处的另一盏灯吸引,也是为了扯走推销小姐姐的话题,她故意指着远处的一盏动物造型的灯喊:“那个好可爱哦!” 推销小姐姐顺着白芷的指头看过去,她和白芷不同,她才不关心灯的造型,是否适合顾客,她只在意价格是否漂亮,是否能提高自己的业绩。 所以当她低头一看那盏动物造型的灯具下的价格,立刻放下手里的平板,走过去,将那盏灯拿到两人面前,卖力地推荐道:“您的眼光真好,这盏灯是这个月销量最好的。这个外形是德国设计师设计的,还拿过国际大奖,而且您看这个亮度也比刚才那个要好。” 推销小姐姐顺手按亮了天花板上已经装好的同款灯具。 屋内的亮度瞬间提高了不少。 推销小姐姐继续问道:“你们的孩子多大了呀,这个灯不止是小朋友可以用,上学以后亮度也是够的。” 白芷咽了口唾沫,被她的问题噎得说不出话来。 傅西泮皱着眉,不耐烦地回答:“没孩子。” 白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要买来用的。” “噢。”小姐姐因为他们的回答而尴尬,反而灵机一动,顺势夸道,“我就说嘛,两位看起来这么年轻。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很宠太太的。” 两人同时说道—— “我们不是……” “我们还是自己看吧……” “好的好的。”推销小姐姐放下手里的灯具,应了一声。 恰巧这时候,店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她将目标又转到了那二人身上,客气地回了白芷一句,“那有什么问题再叫我哦。” 白芷沿着展示柜的摆放顺序,拉着傅西泮一一逛过。 因为最近商场的活动,所以店里把儿童用品相关的灯具都放在了前面。 白芷看着各种充满童真的造型,还有几个样品展示图里投射出的光,她拿起一个又一个,反复比对:“怎么都这么可爱呀,都不知道选哪个了!” 她将手上两盏灯举到傅西泮面前,“傅西泮,你说哪个好看?” 傅西泮看向白芷,揶揄道:“你几岁了?” “三岁!”白芷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是你说的,让我自己选然后你付钱。我就喜欢这样的呀。” “随便你。”傅西泮无奈地摇头,指了指另一侧的正常灯具展览区,“我去看看客厅灯有什么适合的。” “哦。那你去吧。” 白芷点点头,低下脑袋,又沉浸在手中灯具照出的梦幻光线里。 傅西泮绕了一圈,将要走出儿童区时,目光忽然被桌子上的一盏星光灯吸引住了。 那盏灯是展区的样品,已经连接上了电线。 之前不知道是谁开过然后忘记关上,光线透过灯罩,在白色的墙上投出了一片流动的星河。 他的目光盯着墙上的投影,抿紧嘴唇,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童年的旧家。 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刚看了一部科幻电影,幻想自己能成为遨游太空的宇航员。 于是,天天吵着要妈妈带自己去科技馆看星光展。 后来,身为家具设计师的妈妈在傅西泮房间的天花板上画了一整片的星空图。 还亲手制作了一盏一模一样的星空灯,当房间的顶灯关闭,打开星空灯时,光线投出的影子和天花板的星河就会融成一体。 推销小姐姐看傅西泮在这盏灯面前站了很久,以为他是看中了,赶紧走过来,推销道:“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款灯是一个国内的设计师设计的。听说是给送给她儿子的礼物。是不是很好看?” “嗯。” 听到这盏灯的设计由来,傅西泮的眼眶红了。 白芷也走过来,接过那盏灯,夸道:“真挺好看的。要不买一盏吧,放在房间里也挺好看的。” “不行。”傅西泮敛起眼眸,沉下语气态度坚决,“不能买。” 所有和母亲相关的记忆,傅西泮都小心翼翼地藏在内心深处。 他既害怕忘记,又不敢回忆。 家里的布置,处处留有母亲的喜好,又似乎刻意规避。 例如阳台上种着母亲最喜欢的紫罗兰,但傅西泮特意将几盆紫罗兰放在不显眼的角落,可它们又是他最精心照料的几盆花。 他前后态度的巨变,让白芷觉察出了一丝怪异。 她小心翼翼地问:“傅西泮,你怎么了?这灯真挺好看的。” “没事。”他冷冷地回答,语气里不带一点温度,“我说了不买。” 白芷只得放下那盏灯:“好吧。” 销售小姐姐看了一眼星空灯的价格,有些不甘心,明明刚才傅西泮站了那么久,她不信他一点没动心。 销售小姐姐拉着白芷的手,“我看你家先生特别听的话呢!” 白芷吃了一惊:“哈?你从哪看出来的?” 销售小姐姐眨眨眼,卖了个关子,继续推销这款星空灯。 从二人世界营造浪漫氛围,到三口之家的亲子互动,反正在她的推销中,似乎有了这款灯就什么都有了。 白芷听了半天,终于找到空档,说:“他还真不听我的。但你要是想让他买,我倒是有个办法,需要你配合。” “好的,是什么呢?” “你有酒吗?” “啥?”销售小姐姐满头问号,“没有。” 白芷把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挑好了各自想要的灯具到收银台结账。 小姐姐刷过条形码,又问:“我们现在有个活动,是情侣帮我们拍有个宣传片就可以打五折,两位的形象这么好……” “好啊……” “不需要。” 两人毫不默契的回答,搞得气氛一度很尴尬。 还好傅西泮很爽快地拿出银行卡,递给小姐姐,说:“刷吧。” 白芷被驳了面子,只是瘪着嘴,默默将两个灯具收进袋子里。 她走出商店前,还小声和小姐姐嘟囔了一句:“看吧。我都说他不会听我的了吧。” ** 两人回到家中,傅西泮很麻利地帮白芷换上灯具。 白芷坐在房间里,仰头看着新换上的灯具发呆。 她想着傅西泮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觉得这不会是没有关联的。 白芷又想起昨天他喝醉酒后乖巧应答的模样,她忽然心生一计。 她蹬蹬蹬小跑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又拿出陆宛童前些日子给自己的柠檬酒,她沿着杯子,小心将酒倒入可乐里。 然后拿出根筷子沾了一些,用舌尖碰了碰。 “咳咳咳,好辣……” 她摇摇头,又舀了几勺糖。 经过几次试验,最后她在杯子里放了几片柠檬和糖,才减缓了柠檬酒的冲劲。 反正傅西泮的酒量那么差,这一杯下去就够他睡一觉的了。 白芷嘿嘿地笑了两声,看着自己炮制的重量吐真剂开心不已。 正巧傅西泮拿着一本书走出房间,“你笑什么?” “咳咳咳……”白芷咳嗽了两声,敛起笑容,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傅西泮,你喝吗?” “这什么?” “柠檬可乐!可好喝了。你试试?” 傅西泮接过杯子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这什么啊!怎么这么呛?” “呛?那我给你拿点糖。”说着,白芷转过身子去拿糖罐。 可是等她拿着糖罐转回身子时,看到傅西泮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而他一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开始摇晃。 他迷离的眼睛望向白芷,痴痴地问:“你这里面加了什么?” “傅西泮?”白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傅西泮的脑袋跟着她的手来回晃动,但速度极为缓慢,身子又弯了一些。 “起效这么快?看来你的酒量真的很差啊。” 白芷笑嘻嘻地扶着傅西泮坐到了床上,她蹲在床边,认真地问:“傅西泮。” “嗯?” “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小秘密呀?” “嗯。是……” 白芷心里的小人已经激动得在跳舞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那是什么呀?” “是……” 傅西泮拖长了语调,一手捂在脸上,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他不停的抽泣吓坏了白芷,她从床头抽出两张纸按在他的眼角,“别哭,别哭。你先说是什么事嘛!” 傅西泮止住了抽泣,仰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却是空洞无神的。 他痴痴地说:“其实我很喜欢住在我隔壁的女生。” “你说什么!!” 白芷瞪大了眼睛,瞳孔震动。 这不是她要的小秘密啊! 傅西泮的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神情地说:“她好可爱。你长得……好像她……” “什么鬼啊!” 白芷一把推开他,吓得整个人都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衣柜,发出一声巨响。 傅西泮也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捂着脸,喃喃自语:“喜欢她,好喜欢她……” “醉鬼。胡话。都是胡话!” 白芷骂骂咧咧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快速跑出房间。 等她把门一关,傅西泮立刻从床上坐直了身体,他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嘴角是绷不住的笑意。 他的手转而按在肚子上,他被白芷慌张的模样逗笑,一边想一边笑得在床上打滚。 要是白芷再多待一会,他就要笑场了。 白芷刚敷过面膜,皮肤Q弹紧致,还带着点樱花的香气。 傅西泮刚才捧着她的脸演戏时,也沾上了点她化妆水的味道。 樱花的香气和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在他的鼻腔里久久不能散去,傅西泮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轻笑一声,柔声低语:“笨蛋。” 第二天早上,白芷在厨房准备早饭。 因为昨天的恶作剧,让她有些分不清傅西泮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咬着三明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房间里的动静。 白芷低头看了一眼他昨天站过的地方,目光停留在了一处…… 她惊讶地发现那边的桌子上虽然放着一个空杯,可桌子下还放着那杯自己特制的酒精饮料,而且一点也没有减少的痕迹。 白芷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昨天自己是被傅西泮给耍了! 她怒吼一声:“傅西泮!!!” “怎么了?” 傅西泮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她的怒吼,他小跑着跑出房间。 看到她手里的饮料时,瞬间明白了。 他叉腰,笑着说:“怎么样?昨天我是不是影帝级的演技?” “啊啊啊!你真是太讨厌了!” 傅西泮环胸揶揄:“所以以后少打鬼主意。知道了吧?嗯?”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像你扔了一瓶二锅头。 第35章 35 南光医院妇科门诊。 临近下班时间, 白芷正将今天的病历整理到抽屉里, 电脑屏上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预约号。 白芷迅速坐直身子,按下了叫号键。 现在正值夏季, 医院虽然开了冷气, 但算不上凉快。 走进来的年轻女人穿着时髦又带着一丝贵妇气息,她戴着大墨镜和宽沿帽, 脸上的妆容堪比新装修过的墙面。 她刚进门,立刻回身关上诊室的门, 还落了锁。 白芷有些讶异, 虽然妇科是一个隐私性较强的诊室,但如此着急落锁实属罕见。 她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会做好保密工作的。” 女人没应声,只是提着包扫了一眼白芷面前的座位, 似乎有所犹豫, 愣了几秒才慢慢坐下。 她将名牌包搁在腿上,递出自己的医保卡, 另一手摘下大墨镜。 当她摘下墨镜和遮阳帽后, 白芷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要如此全副武装了。 来的不是别人, 是名模林璐。 林璐去年刚和A市的富豪举办了订婚宴, 动静大到就连白芷这样不追星, 不追剧的人都听过她的大名。 说来奇怪,以她这样的身份该是隔壁专家门诊的常客才对,怎么会来挂自己的普通号。 白芷咽下疑惑,照常问诊。 林璐满脸的浓妆也盖不住她的疲惫, 她的手指轻轻按揉太阳穴,说:“医生,我的月、经已经推迟了一个多月了,想看看是不是……” 白芷的手按在她的手腕处,摸了一会,笑着恭喜道:“是。怀、孕了。但我还是给你开个B超,再详细看一下吧。” 林璐闪过一丝迟疑:“这……” 白芷抽、出医保卡交给她:“怎么了?” “医生,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白芷点点头,瞬间明白了她之前的犹豫,但心里仍有一丝疑虑。 林璐的未婚夫是A市的名人,投资涉及各个领域,就连陆宛童都和他有合作项目。 白芷虽然极少关心这些八卦新闻,可与林璐相关的新闻实在太多,白芷隐约记得在某本八卦周刊上看过林璐急于怀、孕嫁入豪门的消息。 作为医生,她对病人的隐私不感兴趣,能做的只是从她的身体健康角度出发提建议。 “一般我们是建议选择在35-60天左右来进行人、工、流、产,因为这个时间段进行手术,发生风险的概率会比较小。” 白芷照例询问道:“你之前有做过这个手术吗?” 林璐点点头。 “是什么时候?” “就半年前。” 听了她的话,白芷脸上的表情全僵住了,她认真分析道:“这个手术,它会破坏子宫内膜的功能层,而功能层破坏以后,是不可逆的,是不可能再恢复的。你半年内做两次这个手术,对身体的损伤非常大,所以一定要考虑清楚。” “是做完手术后会影响怀孕吗?” “呃……”白芷想了想,为难地说,“这个还得看个人的身体情况。但做完手术子宫内膜会变薄弱,易引起妇科炎症,严重的可能造成不孕症,或者怀孕困难等问题。你还是和家人商量一下吧?” 白芷话音刚落,林璐脸色大变。 她双手捂着耳朵,惊慌地说:“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随后,她脸色惨白,用冰凉的手握住白芷的手:“医生,这个事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吗?” “嗯。当然。替患者保密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虽然白芷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但她知道林璐作为公众人物,在这方面的保密工作要比常人难得多。 “这样吧。你还是先去做个B超,然后我再详细给你一些建议。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做手术的话,我可以帮你预约一下。” “嗯。好的。谢谢医生。” 林璐拿着医保卡,耷拉着脑袋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茫然无措地走出诊室。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声声脆响,在她离开前,白芷特意叫住她:“这段时间,你还是少穿这么高的鞋子比较好。” 林璐一脸的失落,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白芷的话,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进来时,打扮精致,挺胸昂首,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可是此时却比那落汤鸡还要狼狈。 林璐戴好自己的墨镜和宽沿帽,几步走到自助机面前结算。 临近下班时间,所以医院的人并不多。 几台自助机面前都没有人。 她特意选了角落的一台机器,快速完成交款操作后,她心情复杂地走向彩超室。 走了一半,林璐才想起自己的医保卡还插在机器里。 由于身份的限制,她对于个人隐私格外注意,若不是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她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林璐快步折回自助机。 还好,她选的那台机器似乎还没有人使用过。 她快速走过去,取出了自己的卡。 她攥着卡,想着之后的手术,顿时感到了一阵无力。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手术了,那这个B超检查又有什么意义?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璐将卡塞回包里收好,然后转身离开了南光总院。 白芷坐在诊室里一直等到了下班时间,都没有等回做检查的林璐。 不应该呀。这个时间段B超应该是很快的。 因为B超检查和门诊位于同一层,她特意去窗口询问了负责预约检查的护士。 护士调出名单,上面等候的人里并没有林璐的名字。 白芷先是道了谢,然后才慢慢走回诊室。 林璐一些列的反常举动让她十分在意,但她转念一想,像她这样的人物,或许后面还有什么工作安排,才会打断了检查。 白芷回诊室又等了一会,一直到彩超室也下班了,她才背着包走出了门诊。 为了等林璐,白芷错过了回家的班车。 不过正是这样,她反而不着急了。 她慢吞吞地走下楼,还顺带去食堂逛了一圈。 白芷发现住院部的食堂今天有大补的骨头汤,她特地买了一份带到了普外病房。 才刚进门,白芷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里的东西:“学长,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看到她来,林京墨并不吃惊,反而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床边桌子。 白芷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桌子上已经放了三四份汤碗。 林京墨的食指一一从那些汤碗上划过:“这是陆宛童下午拿过来的螃蟹粉丝汤,这是叶远志买来的海鲜粥,还有这是傅西泮刚刚才拿来的大骨汤。看样子,应该你拿的也是大骨汤吧?” “对。”白芷笑着将自己的那份放到桌上,“这不是刚刚去食堂,看到今天正好有这个嘛。反正都是汤,你多喝一点也没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多补补。” “唉……”林京墨叹了一口气,随即笑道,“要是真躺上一百天,按你们这种送法,出院那天我得胖三十斤。” “没事没事。胖一点也不影响学长你普外男神的地位,哈哈哈。” “嘘。”林京墨的食指压在唇上,小声打趣道,“我们悄悄说就好,不然某人要不开心了。” “哈哈哈。” 白芷大笑,看来傅西泮的自恋不仅是自己的判断,而且在普外科同样深入人心。 林京墨是普外科的副主任,负责科里的人事安排,各个医生的档案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白芷拉着自己的凳子靠近他,问道:“学长,问你一件事呗。” 林京墨喝了一口她送来的汤,点点头,“问。” “傅西泮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呀?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林京墨的手一顿,勺子里的汤洒了出来,滴落在小桌子上。 白芷见状,连忙抽出两张纸擦掉。 林京墨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了,傅西泮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又凑近了一些,一脸的期待。 然而林京墨到了关键时刻,却和她卖起关子。 “这个还是你自己去问他比较好吧。” “可……就是很难嘛。所以想说,问问你。” 林京墨轻笑一声,又舀了一勺汤,“别人问或许很难,但我觉得如果是你去问,应该不难。” “啊?什么意思?” 林京墨的食指又按在了唇上,“不可说,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端午快乐呀~ 本来今天打算双更的,但是卡文惹…… 今天就……就更这一更吧,后面找机会补一下 第36章 36 第二天, 白芷早上到医院时, 看到几个年轻医生护士都围在护士站,她们伸长脖子, 目光全盯在了一处。 白芷好奇地走过去, 问:“你们看什么呢?” 小护士点开自己的手机页面,“白医生, 你看,有人爆出林璐怀、孕的消息啦。” 白芷瞳孔震动:“什么?谁?!” “就是去年订婚宴摆了一个月的名模林璐呀, 她的未婚夫还给全市的医院都捐了几套大型医疗设备。” 白芷嘴巴微张, 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昨天林璐才挂了自己的门诊号,确认了怀、孕的事,今天就被娱乐新闻号曝光了。 看着呈现出‘热’字样的新闻,白芷立刻想到了昨日林璐来门诊时的全副武装, 和她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惴惴不安。 小护士看过新闻, 抱着手幻想道:“听说他们想要孩子很久了,之前订婚宴都这么大阵仗, 那要是婚宴得什么样?” “什么样都不管我们的事。”白芷笑了笑, “你一会帮我的电脑点一下开诊, 我先去整理一下东西。” 小护士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噢。好的!” 昨日林璐没有做B超就离开了医院, 白芷本以为她今天还会来检查, 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没有在挂号系统里看到她的名字。 午休时间,安静的门诊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 白芷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拉开诊室门,迎面就撞上了恰好也要进门的小护士。 小护士急匆匆地说:“白医生, 童院长让你过去一趟呢。” “现在?” 小护士点头如捣蒜,“嗯。” 白芷瞥了一眼几个被护士拦在外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话筒和相机,看到这两样东西,白芷的心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似乎是和林璐有关。 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地跑到了院长办公室。 刚进门,她还没说话,童院长将手指先是压在唇上,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他拿着电话,神情紧张却又十分恭敬。 白芷坐了好一会儿,童院长才讲完了电话。 他拿出一张上级领导发过来的投诉信,放到了白芷的面前。 “你看看吧,林璐投诉你泄露了她的就医信息。” 白芷一脑袋的问号:“什么??”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那张投诉信,然后交还给童院长,“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有关于她的信息。” 白芷做得笔挺,可童院长接下来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她心里一凉。 “你看那个爆料的新闻号了吗?” “还没。但我听我们科的护士说了。” 童院长戴上眼镜,眯着眼睛,费劲地摆弄了一番自己的手机,终于调出那个新闻的界面。 他将手机递到白芷面前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顿时睁大,心里的诧异又增加了一些。 那个爆料号不仅刊登了林璐来南光总院就医的照片,而且还附带上了林璐个人的病历记录。 这个病历记录只有接诊的医生和病人本人才有。 看到清晰的病历记录,白芷虽抖着声音,却坚决否认道:“真的不是我。” 童院长收了手机,坐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也请你相信医院,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白芷郑重地点点头,“好。” 童院长叹了一口气,为难地说:“因为林璐是直接向上级投诉的,这件事又牵涉到媒体,所以在事情处理清楚前,你的工作先暂停吧。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别来医院。” 和童院长短短的几分钟谈话时间里,他办公桌上的电话仍在响个不停。 白芷又想到方才门诊出现的娱记,只得低下头无奈地接受了医院的决定。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她的心情低落、委屈到了极点。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本该只有她和林璐才有的病历卡怎么会到了媒体手里。 难道是林璐自爆? 但她转念一想,昨日林璐来医院时全副武装,处处小心,谈话间又提起做、人、流的事,怎么想都不像是会把怀、孕的事主动爆给媒体。 她背手低头,步履沉重缓慢地走回了科室。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门诊部的询问台却围了一群人,护士长正在竭力维持秩序。 那些人一看到白芷,仿佛疯了一般,他们举着话筒相机如洪水猛兽一样向她涌来。 连接着录音设备的话筒直接怼到了白芷的嘴巴前,站在前面的记者来势汹汹地问:“白医生,你就是林璐的接诊医生吧?” 白芷强作镇定地应道:“是。” “那么作为医生本该保护病人的隐私,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就诊记录公布的呢?”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 白芷的坚定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冷笑一声继续追问道:“现在公布的病历只有你的电脑和林璐手里有,你说不是你,那意思就是林璐自己爆给了媒体,现在又反咬医院一口是吗?” “我……” 他的咄咄逼人和恶意解读让白芷一下懵住了,她抿唇咽了口唾沫,紧张到双手攥着自己的白大褂。 她反驳道:“我并没有这么说过,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没有,也不会将病人的信息外露。” 另一个娱记犀利发问:“不是你,那就是医院里的其他能接触到电脑的人?” 白芷愣了三秒,还没来得及回答,不断有带着各个卫视标签的话筒递到自己的面前,问题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 “南光医院是A市最大的综合医院,现在患者的隐私到底能不能得到保障?” “既然是你的电脑,为什么能让其他人接触到?” 这些问题里,有他们预先设下的陷阱,有不怀好意的引导,有犀利的质问…… 一个又一个接连抛向白芷,没有给她丝毫喘息机会。 他们不在乎白芷的回答,反正新闻稿事先已经撰写好了。 白芷的耳边回荡着一声声质问,眼前的闪光灯照得她头晕目眩,还在往前挤的记者逼着她步步倒退…… 就在她被这些质疑压得喘不过气,几近崩溃时,一个人从一边将白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傅西泮及时带来了医院的安保人员,将步步紧逼的记者拉开,自己又将白芷挡在身后。 他靠近一个话筒,镇定严肃地说:“你们来质问医生是否尊重病人的隐私,那么你们现在又是否尊重其他病人的隐私?这件事医院正在调查当中,等有了结果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现在,请你们保持安静,收起你们的录影设备。” 在安保人员的极力劝阻下,这些记者才慢慢散去。 ** 走廊上,白芷坐在长椅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墙壁发呆。 傅西泮从自助售卖机里买了一杯热可可,塞到了她手里。 “巧克力中含有让人开心的□□,我想你现在需要一点。” 白芷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热可可,“一点?我现在需要一吨□□才能开心起来。” “这……”傅西泮笑着打趣道,“我能买来,你能喝得下吗?” 白芷侧过头,拖长尾音地嘟哝了一声:“傅西泮……” 傅西泮笑了笑,抿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咖啡:“好了,不开玩笑了。” 白芷晃了晃杯子的热可可,叹道:“看个病为什么这么难啊……” 傅西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就是这么难,所以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他的话一下子戳到了白芷的心上,她嘟着嘴,侧过头,将脑袋轻轻靠在了傅西泮的肩上。 “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傅西泮放下手里的咖啡,抬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轻拍几下,抚慰道,“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童院长还有大家都是。” 白芷抬起头,从他的身上移开,“但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 “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弄清事情的真相呀。” “什么办法?” “嗯……” 傅西泮忽然沉默了,他又抿了一口手里的苦咖啡。 这次的事情比之前的都要棘手,各种证据都将矛盾指向了医院,指向了白芷。 而医患关系本就紧张脆弱,这件事的曝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点滴信任很快被打碎。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是医院的人做的,但是必须先从内部开始排除。 傅西泮犹豫着问:“你的电脑密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还有我们科室的陈护士,但不会是她,因为昨天林璐来得很晚,那时候她已经下班了。” “那……给林璐看完病,还有谁进过诊室?” 白芷摇头,“她是最后一个病人。” 在傅西泮的提醒下,她一点点回忆着昨日的事,忽然白芷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我昨天给她开了一个B超,可一直等到下班时间,她都没拿彩超结果回来找我,所以我就去彩超室问了一下情况。” “你离开过诊室?” “嗯。”白芷点头,“而且没关电脑。” 说完这句,白芷懊恼地一拍脑袋,要是那时候把电脑调到休眠状态就好了。 傅西泮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坐诊的时候,偶尔离开诊室拿东西也不会关电脑,如果他是有备而来,你是防不胜防的。” “走吧。去监控室看看。还好诊室外都装了监控。” 在傅西泮的提议下,两人一起去了监控室。 可是看过监控后,白芷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医院的监控设备刚更新过,高清探头清楚地拍下了昨天下午诊室外的情况,在白芷离开诊室的几分钟里,并没有人进入诊室。 因为自己的事,一个午休傅西泮陪自己跑了大半个医院。 白芷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午休时间要过了,你回去上班吧,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麻烦你了。” “可是……” 白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别担心我。我现在的时间有很多很多!” 傅西泮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转身慢吞吞地走下楼梯。 白芷的工作被暂停,她也担心自己继续在医院,会引来更多记者和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病历转交给同事后,就背着包提前离开了医院。 或许是因为刚刚蜂拥而至的记者,白芷离开医院,走在街上,她觉得路上的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而且对自己指指点点的。 她低下头,攥紧自己的书包带,走得更快了。 当她走到一个路口时,身后传来‘滴滴’两声,一辆保时捷从一边直直、插、入,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37章 37 陆宛童摇下车窗:“小芷, 上车呀?” 白芷应了一声,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地上了她的车。 陆宛童载着她一路开回了自己家。 白芷趴在吧台上, 眯着眼看着陆宛童在房里跑来跑去的。 她有气无力地问:“你在忙什么呀?” “帮你整理一个房间出来呀。”陆宛童指了指楼上的客房, “你在我这先住几天吧。” 白芷忽然坐直了身子,一脸迷惑地看向她:“唉?” 陆宛童解释道:“林璐刚开了记者会, 痛诉她就医信息泄露的事。我觉得这几天医院一定不太平,你那个小区的安保也不如我的好, 所以先住在我这吧。” “你都知道了?” 白芷长叹一口气,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刚刚被医院停职,A市就人尽皆知了。 白芷晃着陆宛童到给自己的鸡尾酒,心里泛起一丝酸涩,连带着鼻酸一起红了眼眶。 她抬手捂着眼睛, 想着今天在医院被人质问的窘境, 她委屈极了。 明明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陆宛童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同样凝重。 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犹豫着开口:“其实这件事, 我觉得你有可能是被当成挡枪子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陆宛童有些为难, 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和林璐的未婚夫有个共同投资的项目,其实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好像上周才刚回国。所以这个时候爆出怀、孕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件事还没完全爆出来前,我猜她可能是想利用这件事转移下枪口。” 陆宛童的一番解释, 让白芷当即愣在了原地。 她嘴巴微张,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童院长现在一定忙疯了吧。” 陆宛童长叹一口气,转头伸手在白芷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上班我开车送你去。” 白芷仰头,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她从一边拿过酒瓶又倒了一杯酒,“不用。我被停职了。这件事对医院的影响很大。” “停职??” 陆宛童张大了嘴巴,原地呆滞,她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白芷低着头不再说话,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尽管陆宛童劝了又劝,白芷还是喝到两眼迷离,满脸通红,最后她趴在马桶边干呕不停。 陆宛童到厨房煮解酒茶时,看见白芷的手机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傅西泮的。 她刚拿起手机,傅西泮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陆宛童犹豫了三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声音急促,“你不在家去哪了?” “呃……是我,陆宛童。” 说完这句,两个人隔着电话好一阵沉默。 “她在你那?” “嗯。我的小区安保比较好,也不在市中心。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再送她回你家。” 傅西泮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她住在我这?” “咳咳……”陆宛童语塞,她灵机一动地将手伸长,话筒远离嘴边,故意转头朝着客厅喊,“你说什么?要拿什么?好,我就来……” 然后手指一按,直接挂断了电话。 傅西泮听着电话的里的忙音,轻声叹息。 不回来也好。 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碟片,是他下班后特意去监控室拷贝的,是林璐来医院就诊那个时段的所有监控录像带。 傅西泮的手指按在鼠标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碟片。 从诊室门口到B超等待区,又到收费结算处和医院大门。 他全用4倍速看了一遍。 傅西泮注意到林璐进入医院时虽全副武装,又环顾四周十分小心的模样,可她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戴着帽子,始终低着头,刻意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第一次看的时候,傅西泮都没注意到。 后来是在妇科诊室外等待区又看到这个男人的鞋子,他才觉察出了异样。 傅西泮重点查看了等待区的录像。 可惜的是因为监控的角度只拍到了他的下半身,从离开的背影,和鞋尖的朝向,傅西泮判断出他一直跟在林璐的身后。 他设置的九点晚安铃响了几次,看监控看到两眼晕眩,心里烦躁的傅西泮按掉闹钟,随手扔到了床上。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点开了监控。 按照那个林璐的行动轨迹,他一点点推理过去,终于在大厅一处自动结算机前找出了病历卡丢失的真相。 原来当天林璐从诊室出来后,十分慌乱,以至于结算后,都忘记将医保卡取走。 虽然她后来又折返回去取走了卡,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在一体机上一顿操作,直接打印出了她的病历,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茫然无措的林璐折返回一体机前,没有打印病历,只是取了卡便匆匆离开了。 傅西泮调慢了倍速,靠在椅子里,看着监控画面,长舒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 第二天,宿醉的白芷浑身酸痛,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陆宛童跳上床,对着她的头发一顿揉,“小芷!小芷!快起床啊!你看你看!” 她嘟嘟囔囔,眼睛仍旧半阖,“怎么了?” 陆宛童没回答,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白芷绵软的身体支撑住,然后腾出一只手按在电视遥控器上,调大了电视的声音。 白芷眯着眼睛,看见A市的新闻台出现了童院长。 她肩膀一抖,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电视里播放了狗仔盗取林璐病历资料的全过程。 童院长在节目中也反复强调了医生的职业操守,呼吁市民要相信医院。 白芷双手高举,欢呼道:“啊啊啊,沉冤昭雪,快!我手机呢,我要告诉傅西泮!” 陆宛童的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什么叫见色忘义,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陆宛童得知白芷被卷进麻烦事的第一时间,去南光总院接她回家,昨天又照顾了醉酒的白芷一晚上。 可是白芷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傅西泮?? 她无奈地笑了笑,凑近白芷揶揄道:“哎,你是不是喜不喜欢他啊?” 白芷的手一滑,手机掉落到床上,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眼神闪躲地回了一句:“他昨天帮我挡记者来着,我得告诉他一声。” 白芷拿着手机,蹬蹬蹬几步小跑着溜进了卫生间。 她关好门,坐在马桶上,拿出手机先看到的是童院长恢复自己的工作的短信,接着是傅西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信息。 白芷笑着回了一个:‘现在。’ 她随手刷了刷微、博,发现昨天林璐开记者会的话题热度已经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未婚夫回国的消息,下面的评论全炸开了。 白芷看着那些评论,头皮一阵发麻。 昨天还在骂自己泄露病人信息的网友,今日全都风向大转,有的还在叫嚣要更多的石锤,来锤爆出轨的林璐。 没来由的指责消失了,但白芷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因为这个大新闻被爆出,今天南光总院发出的澄清视频被压了下面,无人关心。 同样是泄露病人信息,昨天她还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鼠,今天却成了检举揭发的纠察兵。 她看着那些评论,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更新过半啦,隔壁预收《偏宠[双医生]》求个收藏~ 文案戳专栏可见,作者是文案废,但正文一定是甜甜的!对医生文感兴趣的小可爱点个收藏吧~ 有喜欢苏爽沙雕风的可以收藏另一篇预收《在玄学文里横行霸道》,无缝开新!专栏的文都会很快更到的! 第38章 38 虽然白芷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 南光医院也对林璐医疗信息一事做了解释, 但最近的热搜全都是林璐的花边新闻,并没有去关注澄清的真相。 白芷早上到医院时, 还听到两个病人在自助挂号机前议论这件事。 当她背着包经过她们身边时, 她们斜眼瞥了白芷一眼,然后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嘟哝的语气都让白芷很不舒服, 这样的不舒服持续了一整天。 或许是因为之前媒体的逼问太过印象深刻,以至于白芷现在走在路上, 总觉得周围人的怪异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临近下班, 一个最近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名字出现在了她的挂号系统里。 白芷蹙眉,心情复杂地按下了叫号键。 经过上一次的失误,林璐这一次的打扮低调了不少。 她虽戴着墨镜遮阳帽,但身上的首饰去了一半, 名牌包也不见了。 林璐在白芷面前坐下, 摘下墨镜时,白芷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眼角还有一块殴打过后留下的淤青。 “白医生, 对不起。我……”林璐一度哽咽, 深吸了几口气, 才解释道, “我不知道是狗仔偷刷了我的医保卡,还以为是你……” 她再一次郑重地向白芷道歉:“对不起。” 白芷接过她的医保卡,点了点头,再没其他表示。 这些天关于她的八卦满天飞, 她的所有演艺工作都被暂停,不仅如此,更有杂志说她因为这个□□,已经被行业雪藏。 她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召开记者会来声讨医院,曾让白芷气愤又委屈,但现在看着她这副落难的狼狈模样,她也不忍继续苛责。 林璐的家务事与她无关,她所关心的只有她的病情。 白芷看了一眼她的卡里有一项已经结算,但还没去拍的B超,她将卡又再次交给林璐:“先去B超室拍一下彩超,我们再说。” 林璐点点头,走出诊室时,白芷又提醒了一句:“把墨镜戴好再出去吧。” 林璐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墨镜,泛起一丝苦笑。 这几天各家新闻把自己扒了个底掉,现在的全副武装无异于是掩耳盗铃。 不一会儿,她拿着检验单回到诊室。 白芷看了一眼彩超单,淡淡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你要做流、产手术的话,这周内就要确定下来。确定好以后,去人、流、室预约时间。” 她一提到手术的事,林璐的眼眶又红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桌子上。 白芷随手抽了两张纸塞到她手里,林璐接过纸,低声道谢。 然后握住了白芷的手,或许是这几天过得太过压抑,她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向白芷哭诉起来。 白芷轻咳一声,没有打断她,只是又塞了两张纸到她手里。 林璐虽然哭得梨花带雨,却还不忘用纸巾捂着半张脸,不让人看见她鼻涕横流的丑态。 白芷摇摇头,故意揶揄了一句:“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转头告诉媒体吗?” 林璐愣了一下,抽泣也止住了。 她嘟着嘴,松开白芷的手,尴尬地说:“白医生,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医生的。” 白芷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你如果对我有质疑,可以来找院长,可以投诉,但是不应该第一时间找媒体来给医院施压。影响我个人过些日子人们就会忘了,可是这件事影响了医院还有医务人员在患者眼里的形象。” “对不起……”林璐带着哭腔又说了一次,“那我应该怎么做能弥补你们呢?” 白芷皱眉想了一会,“这些天因为你的事,我们院长的澄清视频都没人关注,既然你在这方面有资源,我希望你可以像当初召开记者会哭诉一样,在媒体面前解释清楚。” 林璐一口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白芷点点头将医保卡还给了她。 林璐自认错在自己,所以她结算过后,特地坐在诊室外等白芷下班。 白芷换下白大褂,背着包从办公室里走出。 林璐收起自己的东西,立刻迎了上去:“白医生,下班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不麻烦了,我们医院有班车……” 被拒绝的林璐眼眶再次泛红,“呜……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白芷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坐上了她的车。 林璐说是要送她回家,可是白芷上车后,她就开始哭个不停,继续向她大吐苦水。 白芷扶额,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她坐在副驾驶上,直视前方,右手从车座上抽纸,转到左手后就塞到林璐的手里。 一路上,林璐抽泣不断,她就不停抽纸递纸,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递纸机。 拐过一个路口,林璐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情绪失控地趴在方向盘上大哭。 刺耳的车笛划破天际,白芷坐在车里能看到周围的路人不断回头。 现在林璐又有孕在身,情绪不宜波动。 白芷将她从方向盘上扶起身子,然后和她交换了位置,一边抚慰她,一边重新发动汽车。 最后还是白芷将林璐送回了家。 她帮林璐把车停好,又送她回了家,一直到看着她在床上躺下,才舒了一口气。 林璐的豪宅很大,装修考究奢华,只是现在没了保姆,看起来有些杂乱和冷清。 白芷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放在床头,然后背好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林璐忽然拉住了她:“白医生,我明天还能去找你吗?” 白芷手一抖,“明天?我明天不在门诊,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璐摇摇头,“不是作为患者,而是朋友。” 白芷一头雾水:“哈?” “我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所以……” 白芷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替她掖好被角,“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心理咨询师,我们医院也有。” 林璐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吧……” 林璐的脸是标准的瓜子脸,小小的,还白皙,两个眼睛却是圆圆大大的,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芭比娃娃。 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地看向白芷,又隐隐透着些期待。 白芷心一软:“好吧。我六点下班。如果你……” 林璐开心地点点头:“好!那等你下班,我去找你。我不会打扰你上班的。” 从她家出来,白芷在偌大的小区里,转了几圈才找到来时的大门。 她刚出小区,就看见一个穿黑衣戴棒球棒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装扮,似乎她在医院的停车场也见过。 是同一个人? 还是只是相似的装扮? 白芷正犹豫时,那个男人快走几步,转身进了隔壁小区。 她的手抚在胸口,安慰自己是自己多虑了。 林璐住的地方在城市边缘,公车班次少,打车也不方便,白芷只能打开导航朝大马路走。 这个地段除了周围的高档小区,没有商铺,也没有什么行人。 可白芷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 她快,对方也快,她慢,对方也慢。 之前被媒体围追堵截的遭遇让她耿耿于怀,她记得新闻上说过,有的狂热粉丝,将追星当作了生活的全部。 再想到刚才碰上的奇怪男人,她怀疑自己是被林璐的狂热粉盯上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手机也调出了和傅西泮的聊天页面。 正在给傅西泮发信息时,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跟着就是一声:“嘿!” 白芷吓得大喊:“啊啊啊!非礼啊!” 她转过头,惊慌之余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身后的人。 对方同样是一脸惊恐,他双手举起,比出投降的姿势:“怎、怎么了?” “寂警官?你怎么在这?” 寂风指了指身后的一处小区解释道:“前面有一宗入室抢劫,我来查案的。” “抢、抢劫?现在吗?” 寂风笑着说:“是几天前的事了,你没看新闻?” 白芷摇头。 因为网上的评论,她这些天一直不敢看新闻。 寂风从她黯淡的眼神里,猜出了几分。 他话锋一转,问:“那白医生,在这里干什么?” “我送一个病人回家。” 寂风轻笑一声,“现在医生还要负责这种事吗?” “医病医人更医心嘛,她情绪不稳定,我来看看。” 白芷在说这番话时,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晚风轻送,一点点漾起寂风心里的悸动。 “那你看完她了?” “嗯。” “天色不早了,这里又偏,我送你回家吧。保护好每个市民,也是我的职责。” 路上,两人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林璐的事。 寂风看到新闻后,一直很担心。 他知道白芷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铺天盖地的新闻反复报道,他着急却无可奈何。 现在看到她笑着和自己说话,像是没事了,寂风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过,当白芷提到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时,寂风身为警察敏感的天线再次竖起。 他沉着脸,应了一声,和她说了一些应急方法。 最后,他还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直接找我。” “嗯。我知道了。”白芷含糊地应了一声,开门下车,“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寂风笑着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想说话,一声高呵打断了他,也让两人间好不容易升温的气氛瞬间冷淡。 下班归家的傅西泮在小区门口遇上了他们,他还没走进他们,先叫了白芷一声:“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去?” 寂风朝他点点头:“傅医生。” 白芷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恰好碰到了,寂警官送我回来的。” 傅西泮当然不相信白芷的话。 他在进手术室前,就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见白芷走出了医院。 现在自己一台手术做完,回到家了,白芷也才回来? 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反正,白芷就住在自己隔壁,他若是想问,有的是机会。 寂风双手插在口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住得很近啊?” 傅西泮抢先回答道:“对。就隔壁。” 寂风咬着牙,又笑了笑。 “怎么了?寂警官,要上来坐坐吗?” 傅西泮的话刚问出口,白芷惊讶得下巴都掉了。 她一脸迷惑地看向他,用眼神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用意。 然而,傅西泮并没有理睬她,眼睛仍盯着寂风。 寂风依旧是笑着说:“不了。我还得回局里一趟。” 说着他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车,又摇下车窗和白芷告别:“白医生,我先走了。” “嗯!寂警官再见!” 白芷站在路口和他招手,一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街角。 傅西泮走过去,手按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转,将她的脑袋连同身子转向自己,“别看了,都走没影了。回家。” “哦。傅西泮,你今天下班挺早呀。” “是呀,不早也碰不上你们,也不会坏了你的好事,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喂!傅西泮!你怎么说话老是奇奇怪怪的啊!” “哎,傅西泮!你等等我啊!” 第39章 39 第二天临近下班时间, 林璐真的坐在妇科门诊外的长椅上等白芷。 白芷拿着病历和小护士匆匆从她面前走过时, 和她点头示意,然后迅速走进办公室。 妇科的下班时间还算准时, 分针刚划过钟表上的‘12’, 白芷也整理完了今天的病历,她和小护士交代一些事, 便背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林璐迎上前去,很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 可白芷稍稍一抖, 抽出了她的手。 上学时, 女生们总是三三两两地成堆出没,就连上厕所都是手挽手。 不过,白芷从小就没有这个习惯。 因为她觉得挽着手,热。 林璐干笑两声, 双手收回, 自然垂下,“对不起, 吓到你了吧。” “没什么。我不太习惯这样。” 林璐点点头, “白医生, 附近有一家餐厅很不错, 我请你呀。” 她的自来熟, 让白芷好不习惯。 尤其对方还是几天前,在媒体面前公开指责自己的人。 白芷皱着眉,语气寡淡:“不用这么麻烦。你如果有什么要问的,有什么顾虑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会替你保密。” 昨天以前, 林璐一直十分犹豫。 她不想找其他医生咨询,但又因为得罪过白芷而不敢再到南光医院。 不过,还好她来了。 白芷比她想的要通情达理多了,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和之前一样认真给自己看病,对自己的情绪崩溃和歇斯底里都是那样耐心温柔。 她的宽容和温柔,让林璐更加无地自容。 林璐和白芷边往外走,边说:“白医生,我昨天已经发微、博说明情况,也向你和医院道歉了。还有那封投诉信,我也撤回来了。” 白芷点点头,似乎是原谅她了。 她正要开口,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声音洪亮又急促。 白芷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紧接着,那人的另一手按在她的脑后,慢慢圈住她。 ‘咚’地一声,白芷身后一声巨响,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芷还没反应过来,傅西泮就松开了自己,他仰着头往二楼看了一眼,然后朝着门口的保安大喊:“是从二楼扔下来的。” 几个保安见状,立刻乘电梯冲上了二楼。 站在一旁的林璐也被吓得脸色煞白,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傅西泮到一楼拿他们科室的体检报告,才刚出体检中心,抬头一打眼就看到二楼有个推车的男人鬼鬼祟祟的。 大热天,他穿着长袖长裤,又不是搬运公司的统一着装。 而且他一边推车,一边不停向下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傅西泮低头一眼瞥见了白芷。 他匆忙走过去,手刚碰到她的胳膊,一个箱子就从二楼掉下来了。 箱子正正好好落在白芷刚站过的地方。 如果不是傅西泮,她的脑袋可能就当场开瓢了。 白芷捂着胸口,后背发凉,一阵后怕。 她仰着头,扔箱子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得罪谁了。 正想着,她扭脸看向林璐。 林璐同样是一脸的慌张和诧异,她猜到白芷要问自己的,摊手道:“不会是我的粉丝。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像那种狂热粉,一定会时时刻刻关注我的相关讯息的。” 傅西泮的手按在白芷的肩膀上,“你在休息室等我一下吧,我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带你回……” 他的话没说完,另一边小李医生已经在催他了,“傅医生,主任喊你呢!” “就来。”傅西泮转头随意地回了一声。 白芷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去忙你的吧。” 林璐知道这件事多半和自己有关,赶紧插、了一句:“傅医生你放心吧,我会送她回家的。” 傅西泮撇了她一眼,林璐虽身材纤细,肤白如雪,令人羡慕,但在他眼里,却透着一种病弱的美。 她全身的名牌,十指的指甲都贴着夸张的闪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就是你送我才不放心。 他在心里暗呐。 但白芷一再坚持,自己的事情又多,傅西泮只得妥协道:“那你回去以后,不要再出门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好!” 白芷答应得爽快,可是一走出医院,她就把傅西泮的话抛在了脑后。 这次林璐不再像之前一样哭哭啼啼,而是开着车真的担当起护送白芷回家的任务。 她甚至细致到将车停在小区的空地上,一直等到白芷上楼才离开。 只可惜,她前脚刚走,白芷就接到了小区保安打来的电话。 保安在电话里告诉白芷,有一位警官在外面等她,让她现在出来一趟。 一听到‘警官’两个字,白芷想也没想,认定了是寂风,马上换鞋跑出了小区。 等到了门口一看,果然是寂风等在外面。 他靠在自己的路虎上,看到白芷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 白芷走过去,打趣道:“怎么你每次看见我都这么紧张?” 寂风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白芷。 白芷觉得奇怪,她和寂风见过几次面,但并不熟悉。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寂风只得自己打开盒子,从里面将一只电子表拿出来。 他解释道:“这个手表装了定位系统,你不是说感觉有人跟踪你吗?戴着它,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可以找到你。” “啊……这多麻烦你。” 见白芷仍在犹豫,寂风直接将电子表带到她的右手手腕上,“你如果出事了,还一点线索都没有,那才是真的麻烦我。” 白芷扬起脸,笑着和他说:“好吧。那谢谢你啦。寂风。” 这一次她没有生疏地叫他寂警官,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寂风抿着嘴,点点头。 两人正说话,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带着呼啸的风由远及近。 傅西泮把车一横,故意停在了两人中间,把他们的距离一下子隔开了。 他的急刹扬起了一层灰,全落在了白芷的白裙子上。 白芷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没好气地问道:“傅西泮,你干嘛啊?!” 傅西泮撇过脸,深色的眸子里压抑着愠怒,语气里也夹杂了些不耐烦:“我不是告诉你,在我回来前,让你不要出门吗?” 寂风替白芷辩解道:“是我找她出来的。” 傅西泮转过头,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带着攻击性:“我问你了吗?”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骤降到了零点。 白芷清楚傅西泮的古怪脾气,生气来的怪,去得也快。 但寂风一片好心,不该被他这样误会。 她用几句话稍稍缓解了气氛,然后又一次向寂风道谢,才拉着傅西泮的袖子,把他拉走了。 回到家,傅西泮的脸色依旧阴沉。 他一眼就看到了白芷手腕上多了一块电子表,“他给你的?” “嗯。”白芷晃了晃手上的表,“寂警官说这个表装了定位,如果出事,他就可以找到我。” “定位?”傅西泮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脸拉得更长了,“他如果图谋不轨,你带着这个不是更容易出事?” 白芷有些无语:“寂风是刑警队的啊。” 傅西泮反问:“穿警服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这句话,白芷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不明白傅西泮为什么总是针对寂风。 她将戴手表的手背到身后,这次她没急着反驳,而是先应和道:“你说得对,是不能用职业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白芷故意顿了顿,待他脸色稍稍缓和,她立刻补充道:“但我相信寂风。” 她说完,傅西泮愣了很久,他的身子靠在墙上,满脸的失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 第40章 40 第二天, 白芷快下班时, 保卫科科长拿了一张照片来给她辨认。 是通过医院监控捕捉到的嫌疑人影像。 这人似乎早有准备,穿的衣服颜色和搬运工相似, 又故意戴了一顶棒球帽, 只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面容,这大大增加了白芷的辨认难度。 她盯着相片努力回想。 白芷总觉得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这过于普通的打扮满大街都是,一时她也无从回忆起。 她无奈地摇摇头, 将照片交给了保卫科科长:“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保卫科科长担心这个人没有达到目的, 还会出现在医院,所以多嘱咐了白芷几句才离开。 白芷看着挂号系统的空白页面,脑海里依然在回忆那个人的穿着。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叩叩’两声,门外传来小护士的声音:“白医生, 有病人。” 白芷收回思绪, 坐直身体,“哦。让她进来吧。” 林璐今天来得比之前都要晚一些, 所以等她到医院时, 今天的号已经全部重置了。 白芷瞥了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你今天来得有点晚, 人、流室已经下班了, 预约不了。” “不用预约了。”林璐摇摇头, 她坐在白芷面前,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低着头,目光柔和, “我决定自己养大他了。” “嗯。你做出决定了就好。那你过几周再来检查一次吧。” 林璐抬起头,看着白芷:“我定了后天的飞机。既然要重新开始,当然要换座城市。” “白医生,谢谢你。”她的眼里像是沁了层水雾般,看起来亮晶晶,“这些天,因为一些事,我周围很多人都离开我了。谢谢你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白芷点点头,淡淡道:“没什么。帮你尽快拿定主意,这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虽然你要换医生了,但我得提醒你这个孕检可一定要定期去。” “嗯!” 林璐还是像之前一样,开车送白芷回家。 在车里,白芷看着她已经有些孕味的小腹,忍不住将手覆在上面,轻声道:“即使换了城市,未来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希望你已经做好准备。” “不是有句俗语叫为母则刚,我想我会快速成长起来的!” 白芷下车,站在路口和她挥别。 林璐的车刚开走,后面有一辆黑色轿车也跟着从拐角开出,然后跟在她的车后一路前行。 黑色轿车行驶过白芷面前时,她愣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跟着行驶而过的汽车转身。 刚才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芷想了一会,脑袋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不就是下班前,保卫科科长给自己看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的帽子和车上的那个人戴的帽子是一样的,不仅如此,就连白芷在林璐住的小区外碰到的那个男人也戴着一样的棒球帽。 回忆着这些惊人的关联,她这才恍然大悟。 那人本就是冲着林璐来的,自己只不过是被误伤了。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她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白芷立刻掏出手机给林璐打电话,然而关键时刻,她的电话却处于通话状态,无法接通。 黑色轿车此刻就跟在林璐的车后,这不免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眼看两辆车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白芷赶紧拦了一辆的士跟了上去。 她坐在车上,一边焦急地盯着前面的车,一边给林璐打电话。 可惜无论白芷怎么打,林璐的电话始终处于通话状态。 她挂断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打开自己的通讯录,她的手指停在傅西泮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会又继续下拉。 傅西泮这种时候,好像派不上多大用场。 她选择给寂风发去信息,告诉他,自己觉得林璐有危险。 正打字时,的士司机踩了个急刹,毫无准备的白芷身体前倾,晃得手机都掉到了座椅下方。 的士司机:“哎呀,跟丢了。怎么一转弯就不见了?” 白芷直接报出了林璐居住的小区:“那就去XX小区。” 因为路上堵车,白芷到达小区时,她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小区的露天停车位上。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凭着记忆找到了林璐的家。 林璐住的豪宅是小区里占地最大的一栋。 所以还算有记忆点,也很好找。 白芷走到别墅前,她看见林璐家大门敞开,走进了还能听到她的哭声。 她心里一紧,赶紧冲了进去。 一进门,她看到林璐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男人往自己嘴里灌药的手。 药顺着林璐的嘴角滴落在她的白衣服上,她咬紧牙关拼命摇头。 白芷顺手拿起玄关处的雨伞,她悄声缓步绕到男人身后,然后用力地砸了他一下。 突如其来的撞击,男人应声倒地,手里的药瓶掉落,白色的药片洒了一地。 被他掐着脖子的林璐得以解脱,她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白芷瞥了一眼地上的药瓶,是米非司酮片,一种抑制胚胎继续发育的药物。 她将手摊开放在林璐的下颔,边拍着她的背,边问:“没吞进去就赶紧吐出来。” 林璐一阵咳嗽,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吞下药物。 她涨红着脸,双手按在白芷肩上,断断续续地说:“白、医生,小心,咳咳咳……” 说着,林璐推了白芷一把,将她推到了一旁。 从身后偷袭的男人扑了个空。 白芷刚刚那一下没有打到要害,还刻意控制了力道。 他很快就捂着头挣扎着爬起,他随手抓过那把打过自己的雨伞,毫不留情地朝白芷挥去。 “错的是我,不关白医生的事。” 林璐双手抵着地板,艰难地爬了几步,挡在了白芷面前,她因为连续不断的咳嗽,每说一句似乎都用尽了全力一般。 男人没说话,只是又抓起了地上的药瓶朝林璐走去。 这一次,他还没碰到林璐,随后冲进屋子的人先扑到了他的身上,那人抓着男人的双手手腕,朝身后一拧。 男人表情狰狞地喊了一声,疼得冷汗瞬间密布额前。 因为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傅西泮尽量将自己的手术都调到了上午,为的就是能准时下班回家。 可是当他骑车回到家,却在小区门口看见白芷坐上了的士。 他高声喊了她几声,她像是自动屏蔽了一般,面无表情地上了车,然后扬长而去。 傅西泮一路跟到了这个位于远郊的高档住宅。 结果还因为不熟悉地形,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才听到争执打闹的声音。 傅西泮的膝盖压在男人身上,尽力压制着他。 “有没有绳子?” 林璐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玄关的鞋柜。 白芷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在鞋柜里翻出一卷林璐买来打包行李的塑料绳。 她和傅西泮配合着,将这个跟踪狂捆了起来。 当傅西泮松开手,他的手已经用力过度而变得绵软麻木,背后也被冷汗浸润。 接到白芷的短信,寂风在傅西泮之后也赶到了别墅,他将四人全都带回了警局。 在警局,白芷做完笔录,她像是劫后余生一般耷拉着脑袋,慢慢走出问询室。 她坐在走廊等傅西泮,头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 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害怕,她的手此刻仍是颤抖的。 还好傅西泮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为自己鲁莽感到后怕,但是转念一想,当时除了以身犯险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寂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没事吧?” “没事。” 白芷接过水杯,面上她强装镇定地回答寂风,可颤抖的牙齿碰到杯子时,却发出一声脆响,震得她疼到用手捂住了嘴巴。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自己冲进去。” 白芷又应了一声,目光仍然是呆滞的。 寂风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吓坏了?一会我请你去吃饭吧~这时候胃的满足可以有效减缓你的紧张情绪。” 白芷客气地拒绝了他:“啊?不、不用了。” 寂风还想说话,做完笔录的傅西泮从问询室里走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这么环胸,居高临下地冷冷瞥了一眼两人。 白芷立刻将站起身,她面对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傅西泮晦暗不明的眼眸里看不出一点表情,只寡淡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白芷双手攥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时,寂风忽然叫住了白芷,“白医生。” 他走过去,把电子表又重新戴回了她的手上:“定位器我已经取出来了,这个送你吧,就当留个纪念。” “这不好吧……” “就算我没有及时出现在你身边的补偿吧。” 站在警局门口等待的傅西泮看到两人拉拉扯扯聊个没完,本就烦躁的心又多了几分焦躁,他忍不住开口催促:“白芷,快点呀。” “那谢谢你,寂风。” 白芷说完,几步跑出了警局,回到了傅西泮的身边。 傅西泮人高腿长,他跨一步,白芷就要跟两步。 此刻他内心焦灼又压抑着不满,步子越迈越大,也越加迅速。 “傅西泮,你等……” 白芷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撞上了忽然停下的傅西泮。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慢慢抬起头。 傅西泮转过身子,看到她额头上磕伤的淤青,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指着白芷厉声问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白芷低头怯怯地说:“下班直接回家,你回来前不能出门。”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抬起头,辩解道:“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嘛!你也看到了,就差一点呀,我晚到一步,林璐就完了。” 傅西泮依旧沉着脸,“我晚到一步,你也完了。” 一句话噎得白芷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我拜托你阿,做事情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自己的能力?”傅西泮拧着眉,语气严厉,“你到底是凭着什么,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是你无用的美貌?还是自以为是的聪明?” 虽然傅西泮语气直冲愤怒,但是白芷肩膀一抖,从他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美貌’。 她嘴角稍稍勾起,白芷知道他的不满紧张全都是因为关心自己。 自知惹了麻烦的白芷声如细蚊地道歉:“对不……”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不过这次是被她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她抬起头,羞窘地嘟囔:“我饿了……” 傅西泮无奈地扶额,满腔的怒火因为眼前人此刻的示弱全都消散了。 他牵过自行车,颇为宠溺地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啊!”白芷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摸着下巴沉思,“想吃小龙虾,还要吃海鲜面!” 之前白芷值班的时候,傅西泮都会在冰箱里准备一碗海鲜面。 他看了一眼手机,叹道:“这个时间了,超市不知道还有没有卖这些食材。” “其实我就随口一……” “带你去看看,没有就只能做其他的。” 傅西泮不想让她失望,骑上车带着她朝超市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警局二楼,寂风倚靠在窗边,他低头轻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苦涩的滋味从喉咙一路蔓延到了心里。 他和傅西泮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偏宠[双医生]》求收藏~ 小可爱们去点个收藏吧,不会让你们失望哒!绝对甜! 第41章 41 二更 白芷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剥虾, 傅西泮则捧着一杯清茶坐在她的对面。 觉察到他目光的白芷快速地将手里的小龙虾沾了酱, 然后伸手递到傅西泮的嘴边:“你要吗?” “咳咳……”傅西泮耳廓微红,侧头小心咬走了她递过来的虾。 不过, 他的目光仍落在她的手腕上。 明明危险已经解除了, 可白芷还戴着寂风送的手表。 他不好意思明说,只是用目光不断提示着白芷。 可白芷丝毫没有领悟到他的点, 从吃饭到洗碗,她只觉得傅西泮有些奇怪, 但她早就习惯了傅西泮的古古怪怪, 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她甩着手走出厨房,傅西泮还倚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这才忍不住问:“怎么了?” 被戳穿心思的傅西泮站直身子,抬起自己的右手, 然后指了指手腕, 又将左手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白芷还以为是自己要洗手,傅西泮提醒自己别弄湿了电子表。 所以她立刻脱下手表, 交到了他的手里。 可是傅西泮接过手表后, 不慌不忙地把玩了一会, 十分淡然地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归我了。” “你说什么?!”白芷瞳孔震动, “这是寂警官送我的。” “那怎么了?”傅西泮收回手, “你之前不是弄坏了我的两个表?只让你赔一个,不过分吧。” “是……”白芷撇嘴,摇头为难地说,“这个是别人送我的, 所以不行。我可以买一个新的给你。” “我不要。” 这三个略带傲娇的字从傅西泮嘴里说出口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傅西泮轻咳一声,“他送你了,就是你的了,你有处置的权利。而你欠我一块手表,所以把它给我,很合理。” 他的一番诡辩角度刁钻,有理有据,说得白芷瞪着眼,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白芷嘟着嘴,还是伸手要去拿那块电子表。 傅西泮见状,故意将手高举过头顶,甚至踮起脚尖来躲避她。 白芷也不甘示弱地踮起脚尖。 她一手抓着傅西泮的衣服,一手伸长努力去够,整个身子都攀附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傅西泮心跳都漏跳了几拍,他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地提醒道:“别抢别抢,会摔倒的。” “那你快点还给我啊!” 话音刚落,傅西泮手上戴着的电子发出一阵像警报的响亮。 两人稍稍一怔,白芷站直身体,而傅西泮终于放下手,迅速摘掉了电子表。 白芷将脑袋凑过去,看到手表的电子屏上显示心律120。 “你怎么心跳这么快?病了?” 傅西泮脸一红,将表塞回她手里,嫌弃地说:“算了,算了。这块破表测什么都不准,还是还给你吧。” 白芷将电子表戴好,又等了几秒,上面的心跳数很快恢复了正常数值。 傅西泮双手环胸,斜眼偷偷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值,心顿时凉了。 白芷一手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计数,一边和电子表的比对。 “没有坏呀。是正常的。” “不然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白芷伸出了手。 可是傅西泮一个转身,灵巧地躲开了,他捂着胸口小跑回房里,然后把门关上。 白芷站在门外,边拍门边提醒:“喂!傅西泮,这个心律失常是很多病症的预兆,不能忽视的!轻者会感到心悸、头晕,到了重症是会昏厥甚至猝死的。你真的要注意呀!” “喂!傅西泮,你听到没有。我可以给你看看,用中药调理调理。” “傅西泮?”白芷趴在门上,侧过头,将耳朵贴了上去。 傅西泮怎么回事?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不会这么快就晕过去了吧? 这么想着,她拍门的动作又加了几分力道,也更加急促了。 “傅西泮?傅西泮!傅西泮……” 经不住她这么叫门,傅西泮打开门,迅速地在她的脑袋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故作冷漠地说:“你太吵了。”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什么鬼?” 白芷揭下脑门上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潦草慌张,却十分有力。 ‘九点请安静。’ 白芷歪头看了一眼挂钟,嘴里嘟囔:“不是还有五分钟嘛……” 傅西泮背靠着房门,呆坐在地板上,他的手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 脑海里还是白芷贴着自己身子,抢夺电子表的画面。 电子表戴在她手上时,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仰头,扶额,沉思…… 尴尬、羞窘、醋意、不解、落寞还带着些许难过,各种情绪全都涌上了心头。 她说的一点不错。 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白芷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傅西泮的自信心第一次遭到了重创。 怎么会是这样?! 让她感兴趣的只是自己的颜值,也只有颜值而已。 ** 次日午休,白芷拿着林璐送来的外用药膏到普外找傅西泮。 昨天制服那个歹徒时,傅西泮的手被划伤了。 她先是去医生办公室转了一圈,没看到傅西泮,又走到林京墨的病房。 果然,傅西泮坐在他的床边,正在帮他削苹果。 傅西泮一看到白芷走进房间,紧张到手抖。 他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自恋行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可惜医院的砖墙结构稳固,病房又空荡荡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地方让他躲藏。 他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傅西泮问话时,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哦。林璐送了一些外用药来,说是专门用于外伤恢复的,然后还送了你一盒补品,她说谢谢你昨天救了她。” “嗯。”傅西泮机械性地点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苹果,回答道,“放到我办公室的座位上去吧。” 白芷翻了个白眼,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自己帮他提上来,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这么冷漠。 林京墨一眼看出了白芷的不满,他从傅西泮手里接过苹果和刀,又推了推他,“人家小芷都给你送上来了,你就自己拿去办公室。” “嗯。谢谢你。” 傅西泮僵硬地和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白芷,可惜两人还在同一个单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去哪都躲不开她。 白芷还以为傅西泮是因为林京墨的提醒,才不甘不愿地道谢,心里更不开心了。 她环胸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拿起他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 林京墨轻咳一声,好意提醒:“这可是宛童特意给我买的,进口的呢。你这么削,浪费了一大半。” 白芷一低头,发现因为正生气,下意识地将苹果当成了傅西泮,下手自然重了一些,小小的苹果经过她的削皮一下子小了一圈。 “呃……” 白芷语塞,尴尬地将那个小了一圈的苹果递给林京墨。 她长叹一口气,惆怅地说:“看吧,学长,我就说好难。” 林京墨咬了一口苹果:“什么好难?” “傅西泮啊!” 白芷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垂下脑袋,叹道:“每次我刚觉得好像和他的关系近了一点,就马上被推开了。他真的好奇怪啊!啧!” “他在你们科室也这样?” “嗯……” 林京墨将苹果放到一边,替他解释道:“或许你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要不,我给你想个办法吧?” “嗯。什么?” “但是……”林京墨坐直身子,八卦之魂忽然附体,“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他的事?因为喜欢他?” “咳咳咳……” 这个问题吓得白芷一阵咳嗽。 对方可是自认为追他需要排队的傅西泮阿。 她才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每次傅西泮来妇科找自己,她总感觉背后有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不过现在同住一屋檐下,傅西泮又吞吞吐吐,她可不想因为踩了他的红线而被赶出家门。 毕竟价格这么美丽、又如此称心的房子可不多见。 但在她和傅西泮新签订的合约里,最末加了一条,不能将两人合租的事说出去。 所以白芷只能胡诌道:“才不是!我和他后面还要去学校宣讲呀。不知道情况真的好难配合呀,就怕一不小心说到什么不该说的。他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随时都会炸毛。” “这样阿……”林京墨低头叹气,“如果是这样,就很难办了。” 两人正说着话,傅西泮收拾好林璐送来的东西,再次折回病房。 白芷看到他进来,知趣地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说来奇怪,自己来时,傅西泮一脸的不情愿,现在反倒来问:“这么快就走了?” 白芷‘呵呵’两声,没好气地回他:“你又不欢迎我,我还不走吗?” “我不是……” 白芷没等他的解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傅西泮坐回林京墨的床边,拿起果篮里的其他水果,“我给你洗一点葡萄吧。” “先不忙。”林京墨又把他叫了回来,“傅西泮,其实有些事自己憋在心里,想靠时间去淡化,靠自己的消化,是很难释怀的。” 傅西泮很排斥这类话题,所以林京墨刚开口,他立刻打断道:“你干嘛?这是要给我心理辅导吗?” 林京墨笑了笑,不着急辩驳:“怎么了,不行吗?作为副主任我了解一下下属的心理状况不对吗?” “不需要。我说过,我很好。那些事,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谁说的。”林京墨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我们是一个科室,是一个团队,但是你一直在拒绝别人,把所有人都往外推。是,你的医术当然没问题。但手术是有协作的,病患心理是需要抚慰的,你觉得你这样能行?” “傅西泮,是时候卸下心防了,你这样不仅是别人走不进去,也把你自己一直困在里面。” 他像是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劝道:“而且……那个适合敞开心扉的人可能这辈子只会出现一次。作为同事、学长、朋友,我不想你错过这个机会。” 傅西泮当然明白林京墨的意思。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敞开心扉的事了,还牵扯到别人愿不愿意接纳他的问题。 一向自信爆棚的傅西泮第一次觉得如此焦躁慌张。 拉不下面子的他仍犟嘴道:“学长,你这是打算放弃普外,要转战心理咨询科了吗?” “哈哈哈。”林京墨笑了几声,“怎么样,我够不够格?你看这几天,你们几个轮流往我这里走,都把我这边当作半个咨询室了。” “算了吧。还差得远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普外副主任。” 傅西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裹着纱布的手:“普外科需要你。快点好起来吧。” 林京墨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 那是他以前精于外科手术的手。 他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在心里暗呐:‘你以为我不想吗’…… 作者有话要说:他慌了,他慌了! 第42章 42 处理完林璐的事, 白芷还没过几天舒心日子, 又遇上了难题。 一次科室早会,主任忽然通知大家, 童院长有意将总院的妇科与产科两个科室合并, 而科室里的医生会有一部分调动到二分院。 白芷大概猜到了童院长的用意。 市中医院和南光总院仅两站之隔,除了一些需要手术的急症, 大多数妇科患者还是愿意选择中医来慢慢调理。 这时候专科医院的优点就凸显出来了。 而二分院是去年才成立的新院区,很多科室的医生都欠缺。 她听爸爸说, 二分院的傅院长最近正在联系一些退休又未被返聘的专家。 白芷的专业方向是中西医结合治疗, 恰好是二分院妇科的专业空缺。 但是她刚从一分院调上来,虽说工作无大小,可白芷还是希望能够留在病患流量更大,有更多学习机会的总院。 不过, 在她说话前, 几个年纪较长的医生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王医生和白芷一样同为妇科主治,不过她今年就要考副高职称了。 如果现在两个科室合并, 那么晋升肯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 王医生第一个开口说道:“隔壁的中医院以专家号为主, 金额高又号少, 所以还是有很多病人愿意选择来我们医院挂号。合并科室后, 门诊这边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她说完,立刻有人跟着附和:“对阿。二分院离这里又远,就算将医生分过去,病人也不愿意跑那么远。” “二分院医生不够可以招新的嘛, 医大每年毕业的学生那么多。”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先表述自己的想法,主任听了一会,才笑着安抚道:“大家的意见我都记下了,我会如实上报的。其实你们也不用太紧张,这个还只是在考虑中,具体后天的会上会说的。” 王医生在总院工作了好几年,她突然想起前几年一分院成立时也说是要合并两个科室,不过最后这个想法还是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想到这个,她的心顿时放下了一些。 但早会结束,主任分别找科室里的医生谈话,询问她们是否愿意调到二分院。 正是这个私下谈话,搞得科室里人心惶惶。 科室合并后,不仅升职称更难,各种福利都会受限。 二分院的位置在城郊,交通不方便,病患又少,大家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合并科室紧张的不止是医生,还有病患。 妇科有许多病症是需要长期的调理,所以很多病人都十分依赖医生。 白芷坐诊时,一个病人走进诊室的第一件事,不是说明病症,而是先问道:“白医生,你们科室是不是要人员调动啦?” 白芷愣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答:“这个还没确定,我们也在等通知。” “啊……怎么这样。”病人嘟囔了一句,又问,“我现在调理才刚开始,是不是应该挂一个不会调动的医生。你们医生之间是不是用药习惯也不大相同?” 白芷点点头,“确实。像你这种需要长期调理的还是跟准一个医生比较好。” 病患小心翼翼地问:“那白医生,你会调动吗?” 白芷干笑两声,耸耸肩,无奈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 到了午休时间,白芷习惯性地拎着一份大骨汤到普外病房去看林京墨。 不过今天,林京墨恰好去康复科做理疗,所以回到病房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了一些。 他走进病房时,看到白芷坐在床边发呆,“想什么呢?” “哦,学长,你回来了。”白芷垂着头,丧气地说,“我们科室要和产科合并了。有一些医生要调到二分院去。” 林京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嗯。我听说了。不是还没定下来嘛。院长做的决定多了,最后还不是……” “可是……唉……” 白芷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如果是之前,她也许不用担心,但是主任找她谈话时,明确告诉过她,如果需要调动人员,那么白芷一定会在名单里。 因为二分院现在缺的就是中西医结合这个方向的医生。 “还是不放心?”敏感的林京墨一下觉察出了她的忧虑情绪,他想了一会,建议道,“那你们可以找各科主任都说一说,反正这个决定院长一个人也做不了,还得和大家商量。” “我们科室的医生已经去找啦。”白芷托着下巴,撇嘴说道,“不过二分院的傅院长好像去B市开会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可是最主要的呢。” 林京墨轻笑一声,笃定地说:“那你就更不用担心啦。” “啊?为什么?” “因为傅院长是有名的外科专家。” “这个我知道啊。” “他还是傅西泮的爸爸。” 白芷惊得嘴巴大张:“什么?!” 因为林京墨的这一句话,白芷随着脑海里翻腾的记忆,一起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小时候,白芷在南光医院的家属大院里长大,前后左右住着的都是爸爸的同事。 而住在她家隔壁栋顶楼的就是傅院长家。 白芷之所以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傅院长家的顶楼晒台收拾得干净漂亮,不仅种了许多花草植物,拉了葡萄架,还装了几个秋千。 而小区绿地上的秋千总是被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占用,所以她小时候,最喜欢跑到隔壁栋去荡秋千。 因为这样,爸爸还教训了她一顿。 爸爸说,那是人家的晒台,她总去不太好。 恰巧在她被爸爸拉回家时,傅院长到晒台上收东西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白芷的脑袋:“你如果喜欢可以随时来呀。” “傅医生,你千万别这么说,她会当真的。” 傅院长抬起头,用很严肃的语气回白爸爸:“我就是认真的。” 随即他站起身子,“这里本来也是公用的嘛。孩子喜欢就让她来吧。” 得到了傅院长的允许,白芷去得更勤快了。 到了放假,她甚至可以带着书在顶楼的葡萄架下一坐就是一天。 可是,有一天,她拿着一支冰棍走到露台上,却看到瓜架下坐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比她高出一大截,看起来和小区里那些喜欢欺负女孩的高年级男生差不多大。 可她似乎从没见过这个男生。 白芷撇嘴,眼睛转了几转,扭头下楼离开了。 一连几天,她都在晒台遇上了那个男生。 白芷有些不开心,自己发现的小天地里出现了不速之客,而且一占用就是好几天。 她背着手,从背后悄悄走近他。 白芷踮起脚尖才只能勉强看见男孩手里的书。 男生拿着的是几张人体局部解刨图。 他将图放在石桌上,右手按在有文字的一侧,自己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 男生每说出一个名词,遮住文字的右手就慢慢下移一行。 白芷没有吱声,抿着嘴,安静地在他背后站了一会儿。 男生指着图上一处:“尺神经。” 白芷忍不住纠正道:“错啦!那是桡神经。” 她的突然发声,把男生吓了一跳,他迅速收起书,转过身子。 白芷双手环胸,揶揄道:“你好笨阿。看你背了一周了,都没背下来阿。” 男生被眼前的小女生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嗖地从石凳上站起,一下子比白芷高出一大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皱着眉问:“你不是这栋楼的,谁让你上来的?” 白芷丝毫不惧,淡定地回答道:“是傅医生。他说了,我可以来这里玩。” 听到‘傅医生’三个字,男生瞬间低下了头,他没再说话,继续坐回石凳上,拿出解剖图背诵。 白芷看男生和小区里其他调皮的男生一点不一样,他不吵不跳,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背书。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勾出一道金边。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和塌塌的头发一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软。 白芷背手站在桌子边,俨然一副小先生的模样。 男生每背出一处错误,她就会用手拍拍桌面,然后帮他纠正出来。 因为背书的关系,一下午过得飞快。 白芷似乎对这位闯入自己小乐园的不速之客也没那么讨厌了。 毕竟智商碾压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男生被她纠正了一下午有些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他收起书,拧眉看着眼前的女孩,“你多大了?” 白芷举起左手,三指弯曲,两指翘起,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他:“六岁!” 男生的眉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女孩教育了。 他低着头,尴尬地快步离开了晒台。 天色渐晚,白爸爸在楼下喊白芷的名字,“小芷!下来啦!我们今天要去外婆家的,你忘了?” 白芷听到爸爸的话,蹬蹬几步跑下楼,冲出了单元门,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白爸爸拉着女儿手站在院子里等还在化妆的白妈妈,闲着无聊,他随口问道:“今天下午都干什么了呀?” 白芷昂起头,自豪地说:“教人背书。” “什么?” “哎呀,晒台上有个男生好笨的。背了一周,几张解剖图还没背下来,我今天陪他背了一下午。他真的是……” 没等白芷吐槽完,白爸爸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朝走出楼门的傅医生点点头问好:“傅医生,出门呀?” 傅院长笑了笑,点头回应他:“嗯。今天轮到我做饭,去买菜。” 等他走远了,白爸爸才蹲下身子,严肃地告诉白芷:“嘘!以后不许再说别人笨了。你说的那个呀,是傅医生的儿子。” “哎??” 白芷嘴巴微张,有些惊讶。 她听爸爸说,傅医生是有名的外科专家。 年纪尚小的她还不明白专家是什么意思,妈妈告诉她,专家就是比爸爸要厉害,是能救更多病人的人。 所以每次看到傅医生时,白芷的眼里总是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因为傅院长只在家属院里住了一段日子,后来便搬出了小区,若不是今天听林京墨说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一段记忆。 小时候,她还为傅院长担忧过,他这么厉害,怎么儿子一点都不出众。 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傅西泮还是很好地遗传到了傅院长的智商,只是发育得晚了一些。 第43章 43 傅子明才从B市回来, 都来不及回家, 先提着行李赶到了医院。 二分院成立不久,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 他提着行李袋, 拉松自己的领带, 一脸疲惫地走向院长办公室。 傅子明刚推开门,就看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人。 他身材修长, 翘着二郎腿,正在翻阅傅子明桌上的报表。 那人并没有因为傅子明的进门而停下手里的动作, 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甚至连头也不转一下。 傅子明看着熟悉的背影,却生疏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傅西泮很镇定,他不疾不徐地回道:“有点事找你。” 同样是没有称呼,听不出一点情绪变化的话语。 父子俩都偏好一种品牌的白茶。 巧的是傅子明办公室里的白茶刚好泡完了, 他在柜子里找了一圈, 只有之前开会别人送的龙井。 他拿出茶包,没等他放进茶壶里, 傅西泮先抬手阻止道:“不麻烦了, 我说完就走, 而且我只喝白茶。” 傅子明尴尬一笑, 收起茶壶, 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傅西泮瞥了一眼茶杯,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傅西泮犹豫着开口:“明天你要来总院开大会。” “对。” “是为了医生调配的问题?” 傅子明在位置上坐好,托着下巴回答:“是。” 这次的医生调动针对的是妇科、产科两个科室,和傅西泮一点也没关系, 他很好奇,刻意疏离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为了这件事找到他。 所以他回答得迅速简短,不肯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 对话进行到这里,忽然进行不下去了。 傅西泮咬着唇想了一会,终于直奔主题:“总院的妇科、产科不能合并。南光总院在市中心,交通方便,病患很多。” 他说得缓慢,字字清晰,甚至按条列出了自己的理由。 傅子明嘴角勾起,很耐心地听他说完了所有理由,他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妇产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外科来管了?” 傅西泮早料到傅子明会这么问,撇嘴支支吾吾地回道:“总院有联合手术阿。她们科室合并,我们肯定也受影响。医生少了,病患没减少,有的手术就会挪到我们普外来了。” 傅子明点点头,心里却不认同他的想法。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嘴角仍勾着一抹笑,“是因为妇科有个新来的医生吧?叫白芷的?” 傅西泮咬唇,被戳穿的小心思让他耳根泛红。 二分院位置偏远,相比总院医生少,宿舍也更加充裕。 如果白芷被调走,她肯定会搬到二分院的医生宿舍。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白芷调走。 傅子明平时只有开会才会来总院,白芷又是刚调来的,他怎么会知道她? 傅西泮抬眸,黯淡的眼眸里又增几分不耐烦,“你在调查我?” 傅子明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眼光挺好的。白医生性格好,长得也好看。”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傅西泮极为不适,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和父亲就陷入了冷战中。 再后来,他从家里搬出,二人几乎就这么断了联系。 “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是我的儿子,你的事我当然要关心。”傅子明双手交叠托着自己的下巴,“而且别忘了,今天是你来找我帮忙的。” 傅西泮否认道:“不是帮忙。而是建议。你可以采取,也可以不采取。” 尽管眼前的人极力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傅子明依然耐心地问道:“那你是希望我秉公办理还是徇私情?” 傅西泮皱着眉,神情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 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护士拿着文件来找傅子明。 她叩叩地敲了两下,傅子明瞥了一眼傅西泮,坐直身体,将满桌的文件稍稍归拢到中心,严肃地说:“请进。” 护士开门,低着头走进办公室:“傅医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清润的声音,和一个稍低沉一些的男中音同时回应道:“何事?” 身体的自然反应,傅西泮下意识地边回答,边转过头。 然而等他转过头时,他才想起这不是总院,而是在二分院的院长办公室,他尴尬地又转过头去。 护士因为两个人的回答,也愣在了原地。 她虽然没见过傅西泮,但是偶尔帮院长整理办公室时,看过父子俩小时候的照片。 护士大概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她常听傅子明在夸自己的儿子,也听过他用颇为落寞的口吻抱怨总不回家的儿子。 她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在办公室,以为是傅院长和儿子的关系终于有所缓解。 她会心一笑,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傅院长,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护士把文件交给院长时,有意将他办公桌上一个倒下的相框扶起,而且将照片转向了傅西泮。 傅西泮只看了照片一眼,便立刻挪开了目光。 傅子明的工作很忙,桌上那张照片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全家福,拍摄时,傅西泮还在上小学。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只是个模糊的概念。 傅子明缺席了他的童年,他所有值得纪念的时刻。 甚至在他站在手术室外,抖着手懵懂地签下母亲的病危通知书时,傅子明都不在他身边。 傅西泮想到这里,更生气了。 他站起身,冷冷地撇下一句:“我先走了。” 傅子明点点头,没有挽留。 只是在傅西泮走到门口时,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这周末回家吃饭吗?” ‘回家’这两个字像一根针扎到了傅西泮的心里。 他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呢? 虽然在病患眼里,父亲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超人,可他毕竟也是个凡人。 岁月对他并没有格外温柔,而是悄悄留下印记。 今日一见,他才惊觉,印象里那个时刻奋斗在工作岗位上的父亲也老了。 傅西泮到底是不忍心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回。” “带她吗?”傅子明又问。 傅西泮的手按在办公室的门上,边推门边说:“带!” 傅子明嘴角笑意更甚,他拿过文件,爽快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 周末,傅西泮带白芷回家吃饭。 白芷对于这个邀请,惊讶又惶恐。 但想到大会上傅院长据理力争,阻止了童院长将两个科室合并,也就答应了下来。 她还特意买了一些伴手礼和他回家。 傅子明穿着围裙来两人开门。 因为儿子回家,他特意去自由市场买了许多他爱吃的菜。 等菜上桌,傅西泮才发现,这些都是小时候他喜欢的东西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很多习惯都变了,但傅子明还停留在以前。 就像小时候,傅子明难得地去给他开了一次家长会,却因为忘记傅西泮已经升到了高年级,而跑错了班级。 他没有戳穿,淡淡一笑,将菜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白芷看着自己碗里堆起的小山,赶紧拉住傅子明的手,“傅院长,我自己夹就好了。” “在家里,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吧?” 白芷犹豫了一下:“呃……那伯父?” 傅子明点点头,忍不住又给她夹了一块肉,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白芷震惊得差点喷饭:“您说什么?!!” 傅西泮则红着脸埋头扒饭没有回答。 白芷赶紧摆手解释道:“伯父您误会啦,我和傅医生只是同事关系。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您在大会上帮我们科室说话。那些礼物是我们科室的同事一起买的。” 傅子明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拖了一个长音:“噢……” “不是……我……” 白芷见自己解释不清楚,桌下的脚狠踹了一下傅西泮,谁知他坐得安稳如山,依旧专注于碗里的饭菜。 啧,傅西泮什么时候这么爱吃了? 白芷撇嘴,只得自己继续开脱道:“傅医生在我们医院可受欢迎了,我们科室很多护士呀,单身的女医生追他了。” “那你呢?” 白芷越说越慌:“我……我就真的只是同事。” 她又踹了傅西泮一脚,这一次他的身子倒是动了动。 他沉默着起身,端着碗走到了厨房。 傅西泮一走,客厅里就剩白芷和疑问颇多的傅子明,白芷更慌了。 傅子明现在对于白芷而言,就像是过年回家最不愿意见到的亲戚。 说陌生又带着几分亲切,可他关心字字如刀,全都戳在要害上。 傅子明按照流程,先询问了一下白芷爸爸的近况,然后又转折到白芷身上:“小芷呀,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有。” “那喜欢什么样的呀?叔叔可以给你介绍呀。” “呃……”白芷猜出了他的用意,故意照着傅西泮相反的样子描述道,“我喜欢温和幽默、健谈的男生。最好不要是医生,尤其是外科,因为他们太忙了。” 几个条件一说出口,在厨房盛饭的傅西泮手一抖,手里的碗应声落地,摔了个稀碎。 傅子明坐在客厅,高声询问:“你怎么了?” 傅西泮回了一声:“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自己会收拾。” 傅子明犹豫了一会,忽然语重心长地和白芷说:“我们外科是很忙,但不代表不顾家。” “啊……”白芷一惊,她光想着傅西泮,忘了傅院长也是外科医生,她慌张地解释,“伯父,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白芷目光一转,看到电视机柜上放着一张旧相片。 是傅西泮的母亲以前拍的艺术照,照片上她穿着贴身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她眼睛弯弯好像天上的月牙一样好看,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刚刚好。 她看着看着,不觉入了迷,“真好看。” 傅子明侧过头,随手拿起那张照片,“是啊。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在我们学校门口的照相馆拍的。” 因为聊到了自己的爱情史,傅子明忽然变得容光焕发,他直起身子,从电视机柜拿起几张相片,一一说起这些相片背后的故事。 傅西泮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饭桌上的菜盘都被收拾到了一边,半张桌子上铺着的都是母亲年轻时的相片,还有自己小时候和她的合影。 傅子明拿着这些相片和白芷谈天说地,他认真地讲述着每一处细节。 但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傅西泮却神色凝重。 他面前装的白米饭,自从看到相片后,就一勺没动过。 晚饭过后,傅西泮将白芷送到出了楼门,然后告诉她自己还有点事,让她自己先回去。 送走白芷,他再次折返回家。 他帮父亲收拾掉剩菜剩饭,又主动拿过洗碗布走进了厨房。 傅子明通过刚才的聊天,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再看看眼前,许久不回家的傅西泮站在厨房洗碗,他长舒一口气,觉得两人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 他走到厨房,靠在厨房门边,“小芷人多好,男孩子应该主动一点才对。是不是追了好久都没用?要不要老爸给你出几招,当年我追你妈妈可是……” 傅西泮把手里的洗碗布往池子里一摔,水花哗地高溅而起,落了一灶台,把傅子明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他转过身子,神情严肃地说:“你以为我回家吃饭,就是原谅你了吗?” “我最讨厌你说妈妈的事,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就不会让她一个人那么辛苦。春节你在医院值班,妈妈骑车冒着雨去给你送饭。超强台风,你去医疗支援,可是家里的遮雨棚被刮掉了一半,是她一个人爬梯子去修补。再后来,妈妈生病住院,你又在哪里?到了最后……” 傅西泮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刻意压制悲伤而颤抖:“在手术室外,她的病危通知单没人签,护士问我你在哪里,那时候,你在哪里?” “医院里,大家都说你是仁心仁术的外科专家,家里挂满了锦旗,可那些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对于我和妈妈,你不过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你都没有出席过我的家长会,唯一一次还跑错了班级。因为你的职业,我们必须理解你,甚至不能说什么。但是我真的特别恨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以前你没有管过我的事,现在你也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傅西泮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消毒碗柜上:“我的两个项目都结项了。这是之前你借我的钱,连本带利都在这里了。密码是她的生日。” 说完,傅西泮摘下围裙,扔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大门‘啪’地一声关上,彻底敲碎了傅子明最后的希望。 他转头,看着客厅里的一张张失了色的老旧相片,泪如雨下。 有一点傅西泮说的对,他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和父亲。 ** 傅西泮回到自己买的房子。 白芷听到开门声,立刻迎了出来。 “傅西泮,你回来了?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和你爸爸会多聊一会……” “傅西泮,你怎么了?” 白芷看着面色阴沉,甚至眼泛泪光的傅西泮,紧张得不敢再说话。 若是以前,傅西泮一定会拉下脸,用冷淡到不行的语气将她从自己身边赶走。 但是现在,他想起林京墨和自己说的。 他咬着牙,酝酿了一会,用喑哑的声音说:“没什么。我有点累了。谢谢你的担心。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傅西泮摇晃着身子,疲倦地走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白芷看着那扇又一次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去傅西泮家时,她就注意到了。 傅子明在说起妻子时神采奕奕,而一旁的傅西泮却神情黯淡。 他家里有些杂乱,东西都随意地堆叠在各处,一看就是傅子明单独居住的模样。 然而杂乱无章的家里,电视机柜上摆放整齐的照片显得突兀,又有经常擦洗的痕迹。 白芷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不敢开口去问傅西泮。 她在双手环胸,看着眼前那道厚厚的房门,愁眉不展。 傅西泮,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4章 44 科室合并取消的消息安抚了两个科室医生不安的心, 他们很快又以自己的最佳状态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天白芷在查完房, 走到住院部的小药房时,遇上了刘婷。 刘婷是她的病人, 为了备孕二胎, 来医院调经的。 但两个月前,她听闻刘婷怀孕了, 所以她有几周没再见到刘婷了。 白芷快走几步,走上前走和她打招呼:“刘婷, 你是来做产检的吗?” 刘婷回身, 冲着她点点头,“白医生好。不是的,我这次是来帮我爸爸办住院手续的。” “住院?你爸爸怎么了?” 刘婷晃了晃手里的单据:“肠梗阻,来手术的。在你们医院的网页上看了普外科的医生介绍, 本来是想挂林京墨林医生的号。可是来之后, 护士才说林医生现在不做手术了。又换了一个姓傅的医生。” “傅西泮?” “对。是他。护士说,这个医生经验也挺丰富的。” 白芷点点头, “傅医生技术挺好的, 你不用担心的。之前, 我和他有做过一次联合手术, 看过他的技术, 确实很好。” 白芷的话犹如一计强心针,让刘婷稍稍放心了一些。 她在诊室看到傅西泮的时候,觉得他不止年轻,还看起来像个毫无内涵的漂亮花瓶。 两人正说话, 傅西泮走过来,“刘婷?你去护士站那里签一下字。” “哦!就来。”刘婷应了一声,又转头向白芷道谢,“那白医生,我先过去了。” 白芷朝着她挥挥手,看着她一路小跑进了普外的病房。 傅西泮跟在她身后,也缓缓走向病房。 白芷犹豫了一会,叫住他:“喂,傅西泮!” “嗯?何事?” 白芷觉得自从上次回了家之后,傅西泮的话变得更少了。 几次两人在家,他都是一个人躲到了书房里,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今天下班,你载我回家,好不好?” 傅西泮想了想,虽然他猜不出白芷的用意,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嗯……可以阿。” ** 下班后,傅西泮载着白芷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都低着头沉默。 行至一处公园时,白芷忽然叫道:“傅西泮!你停一下,好不好?” 傅西泮两手按下手刹,自行车当即停住。 白芷待车停稳后,迅速跳下车,拉着傅西泮往公园快步走去。 天色将晚,公园里的小朋友大多数都被家长接走。 黄昏时分的公园,各种游乐器材都被镀上了金边,勾勒出童年的梦幻色彩。 白芷拉着旋转圆盘的栏杆走了三圈,然后在它速度渐升时,站了上去。 她两手抓住栏杆,跟着旋转圆盘摇晃。 “傅西泮,你不玩就帮我转一下嘛!” “啧。真是败给你了。” 傅西泮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眸里却全是宠溺。 他走过去,拉着旋转圆盘的栏杆,快走几圈,随后忽然加速跑了起来。 “傅西泮!!你转那么快干嘛!!” 傅西泮抓着栏杆跟着跑了一段,然后跳上了圆盘。 因为增加的重量,圆盘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跟着圆盘一起旋转。 原本就有些头晕目眩的白芷,抬头看着光晕中的傅西泮,他明明距离自己这么近,却有种不真实感。 圆盘降速后,傅西泮先跳下了圆盘,然后才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他故意揶揄道:“好玩吗?” “你故意的?” “对阿,让你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感觉。” “啧!” 白芷抬手,重重地锤了一下傅西泮的肩膀。 这时候,冰淇淋车经过公园,白芷跑去买了两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两人坐在秋千上看一个妈妈带着儿子在走独木桥。 她一手牵着年幼的孩子,一手伸长护在孩子的腰间。 两人看着这样的场景,都陷入了回忆里。 无论是傅西泮还是白芷,作为医二代,有个共同的缺憾就是父母在儿时对于他们的陪伴实在是太珍贵了。 白芷的爸爸是儿科医生,小时候她常埋怨爸爸,陪其他孩子的时间都多过于自己。 可有一次,妈妈带她去医院打点滴。 她看到因为爸爸的医治,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孩在家长的搀扶下慢慢走出病房。 在看到屋外的绿地和阳光,男孩眼里的光芒和眼泪让她现在想起还记忆犹新。 她以爸爸是一个医生为自豪。 在她儿时的日记和作文里,不止一次提到她的超人老爸。 而傅西泮则和她完全相反。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高大却模糊。 他只记得,父亲许诺自己要去的海洋乐园一拖再拖。 直到A市的海洋乐园因为经营不善关闭,他都没能等到父亲兑现诺言。 他也记得母亲一个人操持家务的心酸,和独自躺在病房里的孤单。 傅西泮看着眼前的母子俩,忽然记起了小时候,妈妈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科技馆的日子。 “傅西泮。”白芷双手抓着秋千,慢慢转过头,“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 傅西泮低着头沉思了一会,“还行吧。” “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是那些经历都成就了现在的你。” “傅西泮。忘掉过去的伤痛很难,可如果因为这样停滞不前,让所有关心你的人难过,就得不偿失了。” 傅西泮托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眯着眼问:“关心我的人?” “对阿!”白芷掰着手指头数,“京墨学长,严主任,叶远志啦,还有你们科室的所有医生护士……” “还有呢?” “啊?”白芷摸着下巴,继续说,“还有江篱姐和宛童,她们也有问我你的事。” 傅西泮眉头微蹙,显然他还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甘心地继续追问:“还有?” “还有?!” 白芷咽了口唾沫,嘟着嘴像是娇嗔一般小声嘟囔,“还有我。” 听到这句话,傅西泮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只要你愿意走出来,就会发现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傅西泮嘴巴微张,有些为难:“我……” 白芷摆手,安慰道:“没事没事。慢慢来。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我都愿意听你说。” 她在说这句话时,晚霞照在她的身上,亮晶晶的眼睛只映出了傅西泮。 他抖着手,轻轻按在她的脑袋上,轻柔又郑重。 傅西泮看着她的眼睛,“白芷……” “嗯。我在听,你说。”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你说啥?!!” 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坏了白芷,她一把推开傅西泮,惊得整个人从秋千上站起。 她想起之前,她想套傅西泮的真心话,骗他喝酒的恶作剧。 白芷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可一低头,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深情,顿时红了脸颊。 “你、你认真的?” “嗯。”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心里还在回忆公园里傅西泮的告白。 那个身后时常跟着一群小女生的傅西泮竟然和自己表白了?? 简直有毒…… 第45章 45 傅西泮那次带白芷回家吃饭后, 确实一直郁郁寡欢。 不过, 他并不是因为和父亲紧张的关系,而是格外介意白芷描述的那个理想型。 在她的描述里, 不仅性格和自己的性格大相径庭, 甚至她还特地摘去了自己的职业。 原来在她眼里,外科医生也是一个减分项, 这让傅西泮有点慌。 他躲在书房里,翻着一本最近畅销的《恋爱手册》。 里面有各种如何打动女孩芳心的小技巧, 可是在傅西泮看来, 这些方法都太过俗套且不符合自己的个性。 傅西泮看着小册子上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却比那些拥有无数专业名词的医学书还晦涩难懂。 不过既然它能畅销,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傅西泮想。 ‘《恋爱手册》第一条:追女孩要耐心, 要细致入微地关心她的生活, 培养女生对男生的依赖感。’ 傅西泮盯住这句话,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妇科有个医生休了产假, 所以原本的排班被打乱。 白芷一周值了两次夜班, 不仅如此, 她每天下班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倒是傅西泮最近却难得清闲。 这天, 他从自由市场里买了一些滋补的食材回来炖汤。 白芷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 一开门,她的鞋还没换完就闻到厨房里传来食物的香气。 她舔着唇,迅速穿上拖鞋,冲进房间, 迫不及待地问:“傅西泮,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白芷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吐舌卖萌道:“我……饿了……” “嗯。就是给你做的。”傅西泮拿出一个碗放到餐桌上,又拿出勺子和筷子放好,转头催促道,“你去洗洗手,我帮你盛汤。” “好!!” 白芷将包扔到沙发上,迅速跑向卫生间,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回餐厅坐好。 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傅西泮端来的汤碗。 白芷看着眼前的清澈的汤底,还有一个肥美的小鸡腿,口水都流下来了。 “你先试试这个汤吧?我炖了好久,还加了一些滋补的食材,你最近不是总加班。” “呜呜……傅西泮,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傅西泮撇嘴,“我原来是怎么你了吗?” 白芷摇头,嘿嘿一笑,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选择乖乖闭嘴,享受美食。 她舀了一勺汤,淡黄色的汤汁上面飘着油珠儿,一口含入嘴里,肉的醇香,香菇的特殊香气全都混在了唇齿间。 白芷看着这碗汤,几乎要哭出来了:“好好喝。” 傅西泮笑了笑,“是吧。我特地加了柴虫,高蛋白,低脂肪,还能安神,让你晚上能睡得好一些。” 白芷愣住:“你加了啥玩意?” “柴虫呀。”傅西泮拿过她放在一旁的筷子,从在那锅汤里搅动了一会,捞出一只黄色的虫子。 因为长时间的炖煮,虫子的身子变得肿大。 白芷瞪大眼睛,喉咙里一阵灼烧,她迅速拿过纸篓,对着纸篓一阵干呕。 “傅西泮!!你有毒吧?为什么放这个啊!” 傅西泮一脸无辜,他跑了好几个自由市场,逛了好几家药材店才买到这个东西。 “看你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所以……” 白芷嘴角一抽一抽的,笑道:“我、我要去洗个澡,然后早点睡觉。这个还是你自己吃吧。” 傅西泮越说声音越小:“啊?你不喝了?我熬了好久呢……” 白芷轻咳一声,咬着牙,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其实吧。我回来前,在医院食堂吃过了。” 说完这句,白芷快速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洗过澡,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因为饿过头,她觉得胃里一阵灼烧感,可一想到自己喝下去的虫子汤,她顿时又没了食欲。 柴虫的功效是安神助眠,可白芷却因为它失眠了一晚上。 次日早晨她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从床上坐起,嘴里咬着自己的枕头。 她呸了一声,吐出枕头。 坐在床上,大喊:“傅西泮,你是故意来整我的吧?” 正在厨房切三明治的傅西泮手一抖。 嗯?? 第一招失败了? ‘《恋爱手册》第二条:不管自身条件如何,女生都喜欢自信的男生。’ 傅西泮看着这一条,嘴角一勾。 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自信了。 医院里求婚的场景时时有,白芷不管看过多少次,每次看见,她都会激动得泪流满面,仿佛自己就是女主角。 尤其是,这一次,男生特意将VIP病房布置成了粉红色,又联合了医生护士。 当护士搀着做完检查的女患者,走进病房。 男生捧着玫瑰花,单膝跪地,他举着戒指,真诚地说着情话。 白芷站在门外,和其他医生一起鼓掌起哄。 她嘟着嘴,一脸羡慕地说:“啊……看得好想谈恋爱呀,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站在她身边的傅西泮怔了一下,随即接道:“找我呀。” 白芷迷惑地转过头:“嗯?” 她不知道傅西泮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凑巧,一句无心的话就刚好被他听了去。 白芷正在想如何应答时,傅西泮扬着脸,自信满满地说:“我有房有车,长得帅,温柔体贴。为什么你还不喜欢我?” “你在说什么?” 白芷更迷惑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还如此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 白芷的脸色黑了一半,尬到脚趾蜷曲。 她从自己的白大褂里掏出处方单,又撕了一张,贴在傅西泮脸上。 “你的自恋真的没救了。傅西泮,我说真的,建议你准备后事吧。” 白芷边说,边低着头溜出病房。 傅西泮则跟在她的身后,“白医生,你怎么走了?” “哎,白医生,你等等,我还没说完……” 恋爱手册第二招,完败! ‘《恋爱手册》第三条:偶尔的宣誓主权不可少。’ 傅西泮反复读了三次,都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主权?白芷又不是什么物品,她只属于她自己,他对于她,哪来的主权? 虽然疑惑,可傅西泮觉得他喜欢白芷这件事,不能只是自己知道。 从那次表白后,他每天下班,只要没有手术拖延,他都会到妇科去等白芷。 几次过后,护士长看着站在病区门口的徘徊的男生,故意招手道:“傅医生,进来坐呀。” 傅西泮在门口站定,他摇了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 一个八卦的小护士,又问:“傅医生,最近都来等白医生,是因为你们的宣讲还没结束吗?” 傅西泮又摇摇头,他十分干脆坦诚地回答道:“不是。因为我在追她。” 此言一出,惊得护士站坐在的护士全都转过了头。 不明情况的白芷背着包从办公室里走出,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的傅西泮和自己招手。 而其他护士医生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 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八卦,还要好奇…… 白芷被她们盯得难受,小跑几步,推着傅西泮催促道:“快走,快走。” 在等电梯时,她皱着眉问:“你和她们说了什么?怎么她们变得怪怪的。” “哦。没什么。”傅西泮很淡然,云淡风轻地说,“我说我在追你。” 白芷惊恐:“你说什么?!” 叮’地一声,电梯大门打开。 傅西泮又重复了一遍,且音量提高了几分:“我和她们说我在追你呀。” 普外科的病房恰好在妇科病房的楼上,现在又正好是下班时间,电梯打开,里面站着的全是傅西泮的同事。 傅西泮的话被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傅西泮最近午休总往妇科跑,科里私下都在议论,今天正好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电梯里的医生再次齐刷刷地看向白芷。 傅西泮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走进电梯里,一手按在电梯门上,招呼道:“进来吧。” 白芷低着头,红着脸,迈着小碎步跟进电梯。 太窒息了,她即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周围灼热的目光。 站在她身后的小李医生年纪小,又和她熟悉,小声打趣道:“我说傅哥,最近怎么像换了个人一样,原来是因为你呀,白医生~” 一句话说得白芷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电梯门一开,她拉着傅西泮飞似地逃走了。 “傅西泮,你、你、你正常点吧。” “我怎么了?”傅西泮不解,“我说的全都是实话阿。” 白芷扶额,她不知道怎么和傅西泮解释。 一开始,她觉得傅西泮是在搞什么恶作剧。 可他反常的举动里,全都透着一股认真。 后来白芷觉得他或许只是三分钟热度,毕竟他如此受女生欢迎,一定是要求极高,怎么忽然会和自己表白。 但是他现在每天跟在自己身后,好像一只时刻甩尾巴的小狗,让白芷既无奈又慌张。 她弄不清楚,傅西泮性情大变的原由。 难道是因为这该死的爱情?? 让他从一只高冷难捉摸的猫,变成了一只二哈,还是纯种的? 白芷连忙摆手,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了一些,结结巴巴地说:“傅西泮,我知道你喜欢我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怎么了?” “就是……”白芷想了无数种描述,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说,“不要影响我的,或者你的正常生活。” 傅西泮歪头,努力理解着白芷的话。 他都是按畅销书里说的做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某天,白芷在打扫书房时,在书桌角落发现了一本折着许多页脚的书。 她将书本翻过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恋爱手册。 白芷随意地翻了几页,傅西泮甚至还作了标注?? 她越看越无语,也终于弄懂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她翻着那些关于自己的标注,忽然笑出了声,心里也多了一丝暖意。 傅西泮难得犯蠢的时候,竟然还透着点可爱。 她随手将那本所谓的手册扔进垃圾桶里,摇头道:“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垃圾。” 第46章 46 傅西泮原本就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 他追白芷的消息像一个重磅炸弹, 在南光医院里炸开,且威力巨大。 不少蠢蠢欲动的单身护士医生心愿全都落空了。 就连隔壁科室的几个主任都连连叹气, 原本他们还想着介绍给自己的女儿, 现在看来也全没戏了。 午休时间,科里的护士医生都围着白芷七嘴八舌地问。 “白医生, 你答应傅医生了吗?” “白医生,你怎么做到的呀?我到总院都四年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傅医生。” “对阿!太厉害了吧。” 白芷扶额, 一脸汗颜。 她也想知道,傅西泮中的是什么邪。 几人正说着话,傅西泮走进医生办公室,轻轻叩门, “去食堂吗?” “去!” 白芷被她们问得没了耐心, 傅西泮像一场及时雨,解救了自己。 可她跟着他走出科室后, 脸忽然又阴沉了下来。 什么及时雨, 给她带来这些麻烦的就是他啊! 医大开始放假了, 作为讲师的江篱自然也跟着放假。 她现在有更多的时间陪正在进行康复治疗的林京墨。 几人围坐在食堂, 叶远志看着一桌的菜, 口水直流。 他忍不住夸赞:“啊!江篱,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白芷夹了一块肉到自己碗里,跟着附和:“当然,江篱姐做什么都很厉害。” 叶远志扫了一圈桌上坐着的人, 目光忽然停在了自己对面。 他看着眼前的陆宛童一阵诧异。 她既没有生病,又不在医院上班,可每次江篱带饭来给林京墨,她又是跟得最紧的一个。 叶远志忍不住发问:“陆宛童,你怎么又来了?” 陆宛童咬着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开车送江篱姐来的呀。” 叶远志撇嘴:“行吧……” 白芷坐在一旁,认真地将盘子里的胡萝卜全都堆到了一边。 江篱见了,学着白芷爸爸的语气教训道:“小芷呀,这个胡萝卜可以明亮视力、美白增肌、预防肠道疾病、增补气血。你应该多吃啊。挑食怎么行,会不漂亮的。” 陆宛童竖起大拇指,叹道:“像。真像。白医生的精髓你学到了。” 白芷给了陆宛童一个白眼,继续将胡萝卜全都挑出来。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应该点炒饭。 从小她就不喜欢吃胡萝卜,尤其是看过看到市场里卖的白条兔嘴里还含着胡萝卜时,她对胡萝卜的排斥又多了几分。 坐在她面前的傅西泮眼睛一转,柔声道:“晚上回家,我给你做胡萝卜布丁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一听到傅西泮要把自己最讨厌的胡萝卜和最喜欢的布丁结合在一起,白芷吓得身子一抖,打了个冷颤。 而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只有知道内情的陆宛童嘴角微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八卦的叶远志敏锐地捕捉到了傅西泮话里的疑点,他直截了当地问:“回家?你们住在一起啊?” 白芷的脸颊唰地飞上两片红晕,傅西泮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京墨轻咳一声,想要阻止他的继续追问:“他们的事还是……” “是不是啊?傅哥?你这下手也太快了吧?什么情况?” 不解风情的叶远志没完没了地追问个不停。 傅西泮和白芷八卦满天飞,他在康复科都听到了风声,原本吃饭时,他好几次想开口问,都没找到机会。 现在逮到了傅西泮自己说漏嘴,他当然不能放过他。 白芷这几天被这些八卦烦个没完,心里已是憋着一股火,现在傅西泮的话更让她生气。 她瞪了叶远志一眼,吓得他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白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我吃完了。科里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要回……” 傅西泮的话没说完,白芷忽然又坐回了位置上,“那你先走吧。” 傅西泮愣了几秒,缓缓起身。 白芷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傅西泮,别再跟着我了,很烦。” 他声音低低的:“嗯。我知道了。” 看着傅西泮落寞的背影,叶远志更讶异了。 总是昂着头的傅西泮如今却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让他对白芷又多了几分好奇。 他忍不住开口劝道:“白医生,你答应他算了。其实傅西泮真的挺好的。再这样下去,我感觉他都要崩溃了。” 白芷没说话,只是端着盘子也跟在傅西泮身后离开了食堂。 随着两个人的不欢而散,林京墨一时也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托着下巴长叹一口气。 他又拿起筷子,用筷子尾敲了叶远志的脑袋一下:“让你多嘴。” “啊?是我的问题吗?” 江篱和陆宛童同时看向他,异口同声地说:“不然呢?” 从食堂出来后,林京墨直奔医生办公室。 他抽出傅西泮旁边的椅子坐下:“是不是觉得小芷很难追呀?” 傅西泮咳嗽一声,翻病历的手加快了一些,心烦意乱地回道:“你不回病房,来这里干嘛?一会主任要查房了。” 林京墨轻笑一声,真诚地建议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这样你难受,她也难受。傅西泮,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敞开心扉,卸下心防比你弄这些虚招子都有用。” 说完他拍了拍傅西泮的肩膀,缓慢地走回了病房。 傅西泮撇嘴,反复呢喃着那句:“做自己?” ** 晚上,白芷回到家。 她打开门,发现客厅里昏暗一片,没有亮灯。 白芷愣了三秒,傅西泮还没回家?不对呀,今天普外不是正常下班了嘛。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傅西泮?” “我在。” 声音是从阳台传来的。 白芷脱了鞋子,按开客厅的灯,快走几步,走进房间里。 她看到傅西泮一个人站在花架边,手里捧着一盆枯萎的紫罗兰。 “你怎么了?” 傅西泮阴沉的脸,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一起变冷。 白芷想着自己今天中午说的话。 其实,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想到之前在书房里整理出傅西泮的那本《恋爱手册》。 她觉得他到底还是用心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白芷小心翼翼地说:“中午那些话我不是想说给你听的,只是……唉……” “没关系。”傅西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并不介意。” 白芷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盆,又看了看花架下排的紫罗兰。 当初在住房须知里,傅西泮明确写了一点,希望租客可以帮自己打理阳台的植物,他甚至写清了那些植物有什么特性和栽培的注意事项。 唯独那一排紫罗兰,是他亲自打理照顾的。 她常能看到,傅西泮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抚过花瓣,眼神温柔。 那些花,对他是很重要的吧。 白芷猜。 “傅西泮,这些花……”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的关心,而是主动说道:“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这几盆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 “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都枯了。” 白芷抿着唇,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肩膀。 傅西泮笑了笑,“我没事。真的。” 白芷陪他在阳台站了一会,她盯着眼前的几盆紫罗兰,猛然想起刘婷的爸爸就是花农,他现在刚做完手术,还没出院,或许自己明天可以去问问他。 第47章 47 次日午休, 白芷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份清粥走到普外科的病房。 她走进病房, 刘婷先站起来和她打招呼:“白医生,你怎么来了?” 白芷将那份清粥放到刘大叔的床边, “我来看看叔叔。” 刘大叔做完手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且恢复得很好,傅西泮给出的判断是再观察几天即可出院。 他半躺半坐在床上, 连声道谢:“哎哟,你帮我女儿看病, 该是我们送你东西, 怎么还让你来送我。” 白芷笑了笑说:“不白送,其实我是有点事想问您。” 刘大叔稍稍一愣:“什么事?” 白芷拿出手机,划开相册,找出家里紫罗兰的照片。 “我家种了几盆紫罗兰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枯萎了。我听刘婷说过, 您在A市的鲜花市场工作, 所以特地来问问。” 刘大叔是A市有名的老花农,和鲜花打了一辈子的交道, 他店里卖的花是全市最漂亮的。 一听到白芷提到花, 他立刻来了精神。 他一手扶着床沿坐直身体, 一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好。 刘大叔眯着眼睛, 仔细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在旁人眼里, 这些花或许只有品种和颜色的差别。 可在刘大叔眼里,每一株花都有它的特点,都有它独有的美。 他一眼就认出了,白芷给他看的紫罗兰和几天前傅西泮拿来问自己的是同一盆花。 看着刘大叔犹豫不语的样子, 白芷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握着笔的手紧张到出汗:“刘叔叔,这是不是很麻烦?还有救了吗?” 刘大叔轻笑一声,拍着胸脯保证道:“有。你问我呀,算是问对了。” “你这个呀是非洲紫罗兰,它虽喜半阴。如果你把种植的花盆放在过于阴凉的地方,照不到阳光,就会开花少而色淡或者只长叶不开花的现象。” 白芷认真地抄写下刘大叔说的每一个字:“那是把它放到阳台上层就可以了是吗?” “对。但适中最重要。光照太强,又会造成叶片发黄。” “还有就是现在虽然是夏季,天气炎热,但也不能给紫罗兰浇水过量,容易烂根。同时要注意不要溅到叶片上,不然容易引起叶片腐烂。” 白芷边点头,边迅速地写下他说的所有注意事项。 刘大叔看着奋笔疾书,像小学生一般认真的白芷,忍不住打趣道:“白医生,别着急呀。你慢慢写,有记不住的,我可以再说一次。” “没事。谢谢您,我都记下了。” 后面的时间里,白芷一有空就拎着鸡汤来看刘大叔,继续询问着关于紫罗兰养殖的问题。 刘大叔看着床头的汤碗,十分不好意思地说:“白医生,你有不懂直接来问我就好了。真不用每次都买东西来。” “不白拿,这不是有事麻烦您嘛。” “哎哟。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女儿的病是你治好的,你的男朋友又帮我做了手术。” 白芷一脸懵:“什么男朋友?” 她和傅西泮的事,什么时候传到病患之间了? 刘大叔也一愣,“你和傅医生不是……” 他指了指白芷手里的相片:“因为之前傅医生也问过我关于紫罗兰养殖的问题,他拿来的相片和你的这个就是同一盆,所以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白芷轻咳两声,顿时涨红了脸。 她没想到几张紫罗兰的相片还藏着这么多信息。 房间里的另外几床病人也归傅西泮管,他们一听说白芷是傅医生的女朋友,全都围了过来。 就连来查房的严主任都忍不住劝道:“白医生呀,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小傅人还是很不错的。” 严主任德高望重,和白芷的爸爸也是老朋友老同事了。 他一开口,白芷不能像反驳小李医生那样,直截了当地回嘴,只能以沉默来回应他。 经过严主任这么一劝,几乎两个科室都默认白芷和傅西泮正在交往这件事。 所以,普外科的医生在走廊或者食堂碰到白芷时都格外客气。 这让白芷很不适应。 多嘴的小李医生接着给她出主意的借口,说:“白医生是不是很不适应啊?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就适应了。” “是什么?” “答应他。”小李医生指了指傅西泮的位置,“这样大家就不会再说什么啦~” 白芷揶揄道:“我真是谢谢你的好主意阿。” 做完手术,换下手术服的傅西泮擦着汗走进办公室,他一抬眸就看见了白芷:“你怎么来了?找我?” 白芷把一沓资料拍到他的桌子上:“这是下周我们科和你们科联合手术的病历资料。” 傅西泮更迷惑了:“这个手术不是我和王医生做吗?怎么是你来送资料?” 白芷撇嘴,“你觉得呢?” 傅西泮摇头。 白芷以为他是明知故问,哼了一声不再回头,扭头离开了办公室。 可傅西泮却是真的懵。 一旁的小李医生看不下去,搭上他的肩膀,忍不住开口道:“人家这是给你们俩制造机会呢。严主任都下场了,这你还不行就真的是……啧啧啧。” 傅西泮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个本子,卷成圆筒,敲在他的头上,“少废话。做事。让你查的资料呢。” **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西泮的热情并没有因为白芷的冷淡而消散。 他想起白芷上次和自己说的,不要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所以下班后,他没有再到妇科去等她。 而是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 白芷每天一出住院部大门,先看到的就是他。 久而久之,连白芷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她坐在傅西泮的自行车后座,两手轻轻揽着他的腰,脑海里是他站在洒满阳光的住院部院子里和自己招手。 她忽然低下头,怔怔地开口问:“喂,傅西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傅西泮一个急刹,两个人都跟着向前一仰。 他停好车子,慢悠悠地转过身,皱着眉,边思考边谨慎地回答:“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自认为滴水不漏的回答,却让白芷的神色黯淡了一些。 她仰起头,很认真地分析道:“傅西泮,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其实只是一种陪伴。因为我们是同事,而我又刚好住在你隔壁,见面的时间很多。所以你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错觉?” “嗯。”白芷点点头,“就是假如住在你隔壁的不是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宣讲的也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女生,你也一样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依赖她。” 傅西泮不解:“为什么你要用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假如来否认我对你的喜欢?” 白芷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犹豫了好久,语气沉重地说:“大概是因为……你离我太远了吧。” “即使是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在医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你这么关心我,我还是觉得,傅西泮你离我好远,所以我没有办法去喜欢你。” 第48章 48 白芷明确拒绝了傅西泮以后, 两个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傅西泮调整了自己的值班表, 疯狂地加夜班,他也不会再住院部楼下等白芷下班。 短短几天, 他下颔的胡青重了不少,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白芷也刻意保持着和普外科医生的距离,就连每天午休她去看林京墨都特意避开了傅西泮。 医院里的单身护士医生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下手最快的是隔壁神经外科的主任, 他的女儿今年刚从医大毕业,和白芷年纪相仿, 而且实习恰好轮转到了普外科。 他借着实习的由头, 让傅西泮多带带她。 傅西泮自然是没心情,可没法拒绝,只能是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面孔。 门诊、医大实验室、手术,他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 一是为了躲神经外科主任的女儿, 二是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这天,又轮到傅西泮值夜班。 他刚从手术室走出来, 一脸倦意, 满头大汗。 走进办公室的空调房, 凳子还没坐热, 空调在响了一声后忽然停止了运转。 小护士拿着一个扇子和一台充电台灯跑过来:“傅医生, 上面通知说供电设备坏了,整个院区还有附近的居民楼都停电了,市电力局正在抢修。现在医院自己的供电设备有限,只能先供病房的电, 所以今天晚上值班室可能一整晚都没电。” 傅西泮解开衬衣的前面两颗纽扣,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七月的A市即使到了晚上,也是闷热不已。 没了空调,就好像把人放在蒸箱里炖煮。 傅西泮只是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背后就被汗水浸湿。 他摇着大团扇,可是越摇越热。 心情烦躁再加上办公室里闷热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傅西泮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走廊的窗户前透气。 他倚在墙边,望着窗外的残月。 因为电力的缺失,平时常亮的走廊灯全熄灭了,只有墙壁上一条用荧光涂料绘往逃生出口的绿线,发着幽幽的光。 傅西泮拉开走廊的窗户,带着余温的夜风吹进走廊,一点也不凉快,但至少驱散了些闷热之感。 他靠在墙壁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因为连日的加班,也因为被白芷拒绝的失落。 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里面装满了白芷的照片。 傅西泮没有自拍的喜好,也没有拍美景美食的时间,他的相册里有且只有白芷。 在一群人的合影里,他总是能迅速地找到白芷,他的指尖轻轻触摸着合影里她的脸庞。 “傅医生?” 一声轻唤,傅西泮手一抖,熄灭了手机屏,他收好手机,随即转过身子。 借着透进走廊的月光,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是因为肠梗阻复发再次住院的刘大叔。 他三天前刚出院,可今天早上又被女儿女婿送进了医院。 因为刚做过手术,所以傅西泮决定采取保守治疗。 他看着走出病房的刘大叔,问:“怎么了?是又腹痛了吗?” 刘大叔摇头:“不是。” “那是?” “傅医生,我听护士说你们医生值班室没电了。要不然到我的病房里待一会吧。” 傅西泮摇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且不说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这样容易影响他们休息。 他是当晚的值班医生,如果哪个病房有事,他需要第一时间知道。 要是待在刘大叔的病房,让护士找不到自己,就麻烦了。 “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刘大叔长叹一口气,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回病房。 过了一会,他又从病房里走出来。 这次,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专治蚊虫叮咬的万金油。 夏季蚊虫正盛,现在又没了空调,刚才刘大叔就注意到傅西泮的手臂上有几处蚊子包。 “这个是我女儿买的,特别好用,给你吧。” “好。谢谢您。”为了让刘大叔尽早休息,傅西泮这一次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您快回去休息吧。” 刘大叔为人随和,又热情健谈,和病房里的病患还有医生都关系很好。 他的再次入院,不少医生都十分关心。 几天的保守治疗不见成效,腹胀腹痛依旧,甚至出现了感染的情况,傅西泮看着他的病历,最终决定进行第二次手术。 第二次手术前,刘大叔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手术的紧张,他笑着那自己的病症和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开玩笑,也爽快地在傅西泮递过来的手术告知上签下了名字。 然而手术开始,麻醉剂一点点推进,刘大叔眉毛轻颤,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安稳,手术室里却气氛紧张。 傅西泮切开腹部一看,刘大叔的情况比自己预期得要糟糕许多。 粘黏的肠子再次梗阻,且全都粘成了一团。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分离,甚至一碰就出血。 一旁作为助手的小李医生也是急得不行,他在所学的知识里寻找着相同的病例,想要寻出一个解决方案,但几次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护士用镊子夹着棉布给两位手术医生擦汗,金属盆里带血的棉球和擦汗的棉布都堆成了小山,傅西泮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把小肠拉出来做造口。” 这个方法在手术里很少用,因为只有小肠破损严重,不允许采取较复杂的手术操作,或远端肠伴有病变需要旷置时,才会采取这个手术。 进行这个手术的病人一般情况很差,风险极大。 傅西泮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投入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 然而九小时的手术并没有成功挽救刘大叔的生命。 手术室灯熄灭的一刻,刘婷和丈夫第一时间围了上去,傅西泮走出手术室,他摘下口罩,无力地摇摇头。 刘婷看了一眼,被推出来的父亲已经盖上了白布,她还来不及哭出声,先昏了过去。 傅西泮经历过很多次失败的手术,可这一次和以往的情况不太一样。 以前的几次失败手术,是在手术前,他就预感到了。 病患的情况糟糕,送到医院时,已经命悬一线。 可刘大叔上一次出院时,各项体征完好,生龙活虎,甚至和傅西泮约定出院后要送他几盆紫罗兰。 就连刚才进手术室前,刘大叔依旧面色红润。 在医学领域里,蕴含着无数种可能,傅西泮今天遇上了最难的一种。 别说是家属无法接受,就连傅西泮自己都难以接受这次手术的失败。 手术失败了,作为医生,他不仅要分析原因,还需要和家属说明情况。 但刘婷因为过度悲伤,当场昏了过去,被送到了妇科病房。 傅西泮坐在办公室里,一次次翻看刘大叔的两次病历,回忆着两次手术的每一次细节,试图找出问题出在了哪里。 第49章 49 医疗缺陷委员会是南光医院为了降低和减少医疗中医生出现的差错而专门设立的。 偌大的会议室里, 椭圆形的圆桌围坐着南光总院和两个分院的外科专家, 他们面前都放着一份相关病例,会议室的投影屏也放映出刘大叔病情的幻灯片。 傅西泮坐在桌子的最末, 接受这次严格的询问。 林京墨虽然手受了伤, 可是他作为傅西泮的上级医师,同样来到了会议室。 他的手刚上过药, 还缠着纱布,翻页时十分不便, 甚至将褐色的药水滴到了病历纸上。 傅西泮看着他翻页的艰难, 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所有医生都仔细地翻阅着手里的病例。 这次问询不仅是为了给病患一个交代,更决定着一个医生往后的医师生涯。 主持会议的童院长看大家如此紧张,主动开口缓和道:“大家可以先说说自己的意见, 然后我们一起讨论嘛。” 接着他安慰傅西泮:“傅医生, 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把你诊断和手术的过程描述一遍就可以。” “失败不可怕, 医学就是在一次次的失败里找到出路, 得以发展至今。” 傅西泮点点头, 刘大叔的病例在手术前手术后, 他都看了几十遍, 熟悉到几乎可以倒背。 可现在面对如此多专家,和内疚的煎熬里,他说话时候,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拥有丰富手术经验的严主任在看过病例后, 拍了拍一旁的林京墨,说:“看到这个病例你想起什么没有?” 林京墨点头:“我记得。” “我还在实习的时候,观摩过严主任的一台手术。也是同样情况,肠粘黏,第一次手术分离开了。隔了一周后,病患再次入院手术,不仅粘黏还梗阻,一碰就出血无法手术。” 严主任点点头,“对。那台手术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印象太深了。粘黏的肠道在肚子里粘得像一块饼,怎么样都分离不开。” 他低头看了一眼刘大叔的病历,“我觉得傅医生两次治疗的判断、出院的许可、两次手术的方案都是没有过错的。小傅的运气不太好,两次梗阻的间隔是三天。太短了,留给医生的时间太短了。” 严主任说完。 几个外科专家也都分别发表了自己意见。 一场三小时的会议,傅西泮坐在圆桌的最末,神情凝重。 即使是到了最后,所有医生都认同他的手术方案,肯定了他在手术中是没有过错的,他还是一样内疚不已。 从会议室出来,严主任将他单独又叫到了办公室。 对于年轻医生而言,接触的病例较少,面对这种顺利出院又入院手术还失败的案例,难免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他看了一眼傅西泮最近的排班表,“要不你休息几天吧?好好平静一下。” 一向在科室里被称作拼命三郎的傅西泮,这次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 他垂着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 负责帮他去和家属解释的林京墨站在门外。 “学长,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和你一样。”林京墨肯定地回道,“你的预判是正确的,我也会这么做。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过。但病情就是这样,来时可能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也可能是一朝就夺人性命的洪水猛兽。”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说的有些多余,严主任那个手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忘不掉我也忘不掉。有些事就是没办法忘掉的,但你要想办法自己走出来。” 傅西泮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林京墨还包扎着的手。 他拿过刘大叔的病历:“学长,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家属说明情况。” 林京墨迟疑了一会,点头答应。 普外科到妇科不过隔了一层楼,傅西泮却走了好久。 他站在妇科病房门口,犹豫颇久,才慢慢走进去。 刘婷被紧急送到了妇科病房,刘大叔手术失败的事也在科室里传开。 护士们看到傅西泮低着头走进来,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也都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他引到了刘婷的病房。 刘婷看到傅西泮走进来,在丈夫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来:“傅医生……” 傅西泮将手术的情况详细地和刘婷又说了一遍,并且再三地道歉,表示遗憾。 昨日悲痛到昏厥的刘婷经过一天的休息,已经缓和了不少,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勉强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尽力了。” 站在一旁的白芷递上水杯,劝道:“你还怀着孕,情绪不宜激动。” “嗯。”刘婷接过水杯,她坐在床上,朝傅西泮和白芷微微俯身,感谢道,“谢谢你们,白医生、傅医生。” 她的谅解并没有让傅西泮有多释怀,他咽了口唾沫,抿紧嘴唇,再说不出话来。 他想安慰她几句,可想来想去,觉得任何词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唯一能让刘婷好起来的,就是挽救刘大叔的生命,可他做不到。 ** 白芷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听林京墨说,傅西泮请了几天的假。 按道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才对。 可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傅西泮的身影。 白芷给他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被接到了语音箱。 她给林京墨打了个电话,询问傅西泮是不是还留在办公室。 接到电话的林京墨立刻起身去值班室和办公室走了一圈,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复。 白芷和林京墨正说着话,她听到门口的锁咔嗒地响了一声。 “他好像回来了。那学长,我先挂了。” 白芷挂了电话,匆匆跑到门口去迎傅西泮。 大门打开,酒气熏天的傅西泮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进门。 白芷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着眉,问:“你不是不喝酒吗?去哪里喝的?” 傅西泮没吭声,换了鞋就往里走。 他一把甩开白芷搀扶自己的手,转而双手扶着墙,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傅西泮走进浴室,他把手机音乐调到最大声,放在洗手台上,自己则打开喷淋装置。 他没有脱衣服,就这么站在喷淋头下,任由喷溅而出的温水浸润了自己的衣服。 傅西泮仰着头,这些天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难过,有被白芷拒绝的痛苦,也有手术失败的内疚,各种情绪全都混杂在一起,在这一刻通通发泄了出来。 他就这么站在喷淋头下,哭个不停。 眼泪和温水一起顺着脸庞一直往下流,悲伤包裹着全身,傅西泮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白芷端着一杯醒酒茶走进房间,她把杯子放在他的床头。 虽然傅西泮故意把音乐开得很大声,可白芷还是听到了流水声和音乐声都没能盖住的哭泣。 她站在浴室外,手掌轻轻贴在玻璃门上,抿紧嘴唇。 全身都被淋透的傅西泮蹲下身子,蜷缩在角落,哭得像个孩子。 热水器的温水已经变凉,冷水迎面倾泻而下,傅西泮抱着自己身子的手又圈紧了一些。 白芷在客厅里站了很久,才等到傅西泮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喝过醒酒茶,他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将杯子洗干净,放进柜子里,点头和白芷道谢。 “傅西泮,你没事吧?你如果想说什么,可以……” 白芷的话没说出,不出所料地被他打断道:“没事。” 她拧紧眉头,咬着牙,眼里的心疼忽然染上了几分愠怒。 白芷快走几步,伸手拦住了傅西泮的去路:“傅西泮!!你才不是没事!你从来都不是没事!!” 傅西泮愣住了,他怔怔地转过身子,面对她站好。 白芷指着他说道:“你如果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那当然没人会问你这句话。可是你明明自己解决不好,还一次次拒绝别人的帮忙和关心。” “傅西泮,很多时候,即使那些事别人没办法帮你解决,你说出都会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你这样才不是让人放心的办法,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 傅西泮看着她的眼睛,一直抿紧的嘴唇终于微微张开。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傅西泮把刘大叔手术失败的事和白芷又说了一遍。 他捂着脸,靠在沙发上:“为什么……明明他之前出院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第二手术前也是好好的,怎么手术会失败。如果我不手术,一直采取保守治疗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白芷摇头:“虽然我不是外科的。但是刘大叔当时已经严重感染了,手术是必须进行的,这一点你是绝对没有判断错的。” “因为有这些遗憾,我们才有不断努力前行的动力。”白芷回忆着傅西泮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傅西泮,这是你说的。医学是复杂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甚至是有些麻烦的,可它又是奇妙的,因为它能让命悬一线的患者重获新生,但我们不是超人,这样的奇迹不可能次次发生。你没有失误,且已经尽力了。” 在她的安慰下,傅西泮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忽然往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然后面朝白芷,将头枕在她的腿上躺了下来。 傅西泮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痕明显:“小芷,我真的累了。” “嗯。我知道。你做的很好。”白芷一手手掌覆在他的侧脸,一手揉了揉他还带着些湿气的头发,软绵绵的,就像现在的傅西泮一样,“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陪在你身边。” “嗯。” 傅西泮的手绕过她的腰肢,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腹部。 他的手圈紧了一些,小声请求道:“再让我抱一会吧,再多陪我一会吧。我真的太累了。” 第50章 50 虽然傅西泮将事情告诉了白芷, 可他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心理负担。 在家休息的这几日, 他照样坐立难安。 以前,他每晚梦到的都是十四年前的车祸。 现在, 他的噩梦又多了一项。 他这几天一闭上眼, 脑海里就不自觉地回想手术的情景。 他梦见自己站在手术台前,不断分离着粘黏的肠道组织, 从上到下,一次又一次。 在梦里护士不断地告诉他停手, 可是他握着刀的手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傅西泮?傅西泮!” 白芷先是按灭开了一夜的电视机, 又拼命地摇了摇躺在沙发上的傅西泮。 “嗯?” 傅西泮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穿着护士服的人逐渐幻化成了白芷的脸。 “你做噩梦了?” 傅西泮在她的搀扶下,从沙发上坐起,他揉了揉自己的头, 诚实地回答道:“是。我总是忘不了手术的事。” “唉……”白芷长叹一口气, 将背包放到一边,拿出手机, “要不然我也请假几天, 在家陪你吧。” “不要。”傅西泮按下她拨号的手, “谢谢你听我讲这件事。但是我需要自己慢慢走出来, 你在不在我身边差别不大。你好好去上班吧。你这样会弄得我压力更大。” “好吧。” 白芷应了一声, 背起包,她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傅西泮。 傅西泮坐在沙发上向她挥手,“去吧,去吧。” ** 白芷到了医院, 刘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的丈夫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看到白芷,赶紧拿出几张单子:“白医生,这是刘婷的出院单,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一下字。” 白芷接过单子,认真地看着。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一拍脑袋,拉住刘婷的丈夫:“你先等一下,还有一样东西我要给她。” 这几天医院的事情多,又因为傅西泮的事,她都慌了神,完全忘了刘大叔在住院时交给自己的东西。 刘大叔第二次住院时,和林京墨分到了一个病房。 白芷每天去看林京墨的时候,会顺便给刘大叔带一些营养汤。 而刘大叔也送了她两盆紫罗兰,只不过因为太忙,她将花一直放在办公室,都忘了拿回去。 刘大叔交给她的除了两盆花,还有一本笔记本,他说是要白芷交给一个重要的人。 白芷问过他要交给谁,刘大叔神秘一笑,没再说,只说等他出院那天揭秘。 可惜他没能等到自己的出院日。 白芷从柜子里拿出那本笔记本,将它郑重地交到了刘婷的手里。 刘大叔的老伴已经去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想刘大叔一定是在住院时写了一些给女儿的话,原本想要在出院时交给她。 刘婷接过笔记本,才翻看了两页,眼泪又流了下来。 白芷拍了拍她的肩膀,“刘叔叔还在,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刘婷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随后她又问:“白医生,你可不可以给我傅医生的联系方式?” “怎么了?” “我想再感谢他一下,爸爸两次住院,他帮了不少忙。” 白芷想傅西泮因为这件事一直在自责,如果刘婷能和他聊聊,说不定能帮他快一点走出来,所以就将傅西泮的手机号给了刘婷。 刘婷坐在窗户边,一边翻看着父亲留下的笔记本,一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其实,父亲的这本笔记本并不是留给她的。 而是留给傅西泮的。 上面详细地写了,两次住院里,傅西泮和普外科护士对刘大叔无微不至的照顾。 包括那次停电,医生办公室停电,病房的空调却照常运作。 刘大叔看到傅西泮和小护士被蚊虫咬得满手红包,但丝毫没有抱怨。 笔记本里还详细地写了傅西泮一直关心的紫罗兰养殖技巧。 平时忙于工作的傅西泮现在赋闲在家还有些不习惯,他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翻翻手机。 在家里站着坐着躺着,换了无数个姿势,还是觉得烦躁。 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拿过手机,是刘婷给他发来的短信。 短信很长,足足有好几页。 ‘傅医生,您好。我是刘婷。这几天因为住院,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您说一声谢谢。白医生刚才将父亲住院时的笔记本交给我,上面记录了很多他住院期间您对他的耐心照顾。’ ‘父亲一生以种花为乐,第一次出院后,他在家曾多次表示要挑选几盆最漂亮的紫罗兰送给您。不仅如此,在父亲的笔记本中也写了,医院里蚊虫繁多,他本想这次出院后,能送给您几盆艾草和香叶天竺葵。所以这次我出院后,会帮他完成遗愿。’ ‘父亲离开了,我们作为家属十分难过,但我知道您和我一样难过。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我正在从失去父亲的痛苦里一点点走出来,也希望您尽快摆脱内疚自责,投入后续的工作。愿您平安喜乐。’ 傅西泮看着刘婷发来的短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似乎放下了一些。 刘婷发来的这段话,不仅是家属对医生的谅解,更有病患对医生的谅解。 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刘大叔都是看在眼里的。 ** 当晚,白芷回家时,将刘大叔送给自己的紫罗兰带回了家,把它和原来的几盆摆到了一起。 她看到厨房里,傅西泮正围着新围裙煮面,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傅西泮!你好了?” 傅西泮点点头,给她盛了一碗面,“嗯。满血复活。哈哈。” 他的手覆在白芷的头顶上,轻轻摩挲,“谢谢你。因为有你,这次我才能走出来。” 白芷有些疑惑:“啊?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傅西泮浅笑:“你能陪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白芷抿着嘴,红了脸颊。 晚上,傅西泮虽然从刘大叔的事中有所解脱,可他一直以来沉重的心理负担,还是压得他难受。 “不要!请你救救她!” 傅西泮又一次从车祸的噩梦里挣扎着醒来,他背后汗涔涔的一片,掌心也被汗水浸透。 只不过这一次和往常不同,以前,他醒来时,只能自己抱着身子,缩在床头,一点点平复心情。 这次,他刚喊了一声,白芷就推门而入,急切地问:“怎么了?” 她给傅西泮到了一杯水,又拿来毛巾擦了擦他额前的冷汗。 傅西泮瞥了一眼桌角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他的目光绕过白芷,又看了一眼自己般掩着的房门,门外放着一张凳子。 他朝床的左边坐了一些,让出了半张床的空位。 “别坐门口了。” 白芷红着脸坐到了床上,她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了一团,刻意和傅西泮保持着一段距离。 傅西泮轻笑一声,将被子分了一半给她。 白芷怕他误会,赶紧澄清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怕你出什么事,毕竟你可是我的房东。” “嗯。我知道。”傅西泮又将空调调高了一度,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是我喜欢你。” 白芷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傅西泮怕她尴尬,将目光移开,靠坐在床上,犹豫着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发生过什么吗?” “嗯。但是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我现在想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已经好久好久了。十四年了,我都没办法走出来,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傅西泮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回忆道:“十四年前,我还在上高中。那一年春节,妈妈开车载我去B市,路上和一辆逆行的货车相撞。” “所以你才那么怕坐车?” “嗯。” 傅西泮点点头,又继续说:“那天下雨路滑,车祸发生后,我们的车又滑行了一段。那时候,她让我跳车。可是我的安全带卡住了,怎么都解不开。她为了帮我解安全带错过了跳车的时机……”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车子撞上护栏,驾驶室被撞变形……” 傅西泮越说越激动,声音随着眼眶流淌出的眼泪不断颤抖。 白芷揽过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不停拍着他的后背,抚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说了。” “不要。让我说。都是我。如果她不救我,就不会这样了。” “那种情况下,每个母亲都会做这样做,她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 “但我会责怪我自己。不止是这样。其实那天我们约定了要中午出发,可我和爸爸正在闹脾气,因为几乎每年春节他都在忙工作。” “如果按照预定时间出发,是不是就不会遇上那个酒驾的司机?是不是就不会遇上那场雨?她是不是就会还活着?” 傅西泮声音颤抖,极力掩饰着悲伤和自责。 十四年来,他和父亲无法缓和的关系,一部分是源自童年父爱的缺失,一部分是因为从小看到独自操持家务的母亲,但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自责。 他没办法原谅那个任性的自己,如果不是他和父亲的争吵,或许不会发生那场车祸。 可他又急需从失去母亲的悲痛和内疚中走出来,所以他将这份自责转嫁到了父亲的身上,对母亲的愧疚慢慢变成了对父亲的恨意。 但即使是这样,这十四年来,他没有一刻感到过轻松。 身上消失不掉的疤痕,每晚不断重复的梦魇,不再走动的手表指针,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提醒他,是他的任性害死了母亲。 白芷搂着傅西泮,心里如针扎一般,疼得绵密。 她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他,只能是轻轻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过了一会,傅西泮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松开他,用手指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傅西泮,你的妈妈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没有负担地活着。” “你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才是真的辜负她了。” 白芷的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脑袋上。 傅西泮沉重地点点头。 “好了。说完了。你早点睡吧。你的假期就到今天,明天还要上班。” 白芷将他按到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像对待小朋友一样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 傅西泮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呼吸也渐渐平稳。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橘色的床头灯,暖光下把傅西泮的头发照得金黄柔软,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他,白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明明已经睡着的傅西泮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他闭着眼睛,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是不是我闭上眼睛,你就会离开了?” “不是。”白芷笑了笑,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手,她拉开被子躺了进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哪也不去。睡吧。晚安,傅西泮。” 第51章 51 次日清晨, 白芷被傅西泮的闹钟吵醒,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关闹铃。 等从床上坐起后,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转过头, 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白芷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傅西泮?” “小芷。你起来了。” 傅西泮端着两个盘子走出厨房。 白芷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 又转头看了一眼挂钟,不禁感叹:“傅西泮, 你准备这些要起多早?” “大概……比你早一小时吧。” 昨天自己和傅西泮聊到深夜,他又起得这么早, 但白芷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疲惫。 她伸了个懒腰, 哈欠连天:“为什么你都不困的?” 傅西泮拿着纸巾擦掉盘角多余的酱汁,“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睡得特别安稳吧。昨天大概是这十四年来,我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白芷轻咳一声, 目光闪躲, 她为了削弱自己的作用,分析道:“我想是因为你愿意把事情说出来吧, 很多事说出来, 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傅西泮抿着唇,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芷看着他的失落, 又想到昨天他在自己怀里抽泣的样子, 忽然心软了。 “还是很难过?” “嗯。” “那……我该怎么做,会让你好一点?” 傅西泮抬头,眼眸亮了一些,他用略带委屈的语气, 小心翼翼地说:“你喜欢我,我就会开心一点。” “啧。”白芷撇嘴,“傅西泮,你又耍我?” 他伸手轻轻覆上她的侧脸,因为长期握刀而略带粗粝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没开玩笑,我认真的。难过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都是真的。” 傅西泮认真地问:“现在你还觉得我离你很远吗?” 白芷紧张得不自觉咬紧唇,眼神晃动,不知该怎么回答,加速的心跳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傅西泮的拇指擦过她的柔软的唇瓣:“别咬了,咬破了,我会心疼的。” 他的声音温润,几个上挑的尾音带着些许笑意,扰得白芷更慌了。 傅西泮平时看着情商不高,又毒舌,说起情话却脸不红心不跳,而且每一句都恰好戳到自己的心上。 白芷咽了口唾沫,心里暗呐,不觉深情最要命。 她拉下傅西泮的手,躲开他的目光,“我……我先去洗漱换衣服。” 就在白芷转身将要走出厨房时,傅西泮又一次叫住了她:“小芷,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先别急着拒绝我对你的好,可不可以?” 白芷没有回身,她不敢看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匆匆逃离了这个只有她和傅西泮的小空间。 ** 傅西泮结束休假,带着满满的活力回到了工作岗位。 门诊前台的电脑刚开启,小护士们站在桌子后收拾东西。 傅西泮换上白大褂,迅速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平整没有一点褶皱、污渍的白大褂,无论什么季节都扣到第一颗的纽扣,这些全都是专属于傅西泮的习惯。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仰着头走进科室。 小护士递上单子:“傅医生,早。” “谢谢。”他伸手接过单子,也微笑着回应了一句,“你们早。” 待傅西泮走进办公室后,几个小护士凑到一起,议论纷纷。 她们惊讶地发现,休假归来的傅西泮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以前,他总是板着个脸,几乎是把‘生人勿进’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科室里的护士医生和他打招呼,他大多都以一个点头回应。 可是,今天他不止是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多了。 傅西泮刚走进办公室,一打眼就看见了每张办公桌上都放了一盆绿植。 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的是一盆香叶天竺葵和一盆风信子。 花盆下还压着一张便条。 还没看,傅西泮就知道一定是刘婷写给自己的。 ‘这是家父最喜欢的花,因为风信子的花语除了重生外,还有点燃生命之火,享受人生之意。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相信他在那里会过得很好。同样他也希望,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 傅西泮将那张便条夹在刘大叔留给自己的笔记本里。 他给风信子浇了水,然后将它放到了窗台上。 这么美的花,他不能一个人独享。 今天,除了傅西泮回到岗位外,普外科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林京墨终于可以出院了。 他的手伤经过几次缝合手术,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通过复建治疗,来慢慢恢复到正常的运动机能。 江篱一早就到医院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林京墨站在病房的体重秤上,看着不断上跳的数字,脸越来越黑。 他对科里的同事抱怨道:“看吧,都是你们,天天拿各种汤和营养品来,我胖了好多啊。” 小李医生又拿来一盒营养品塞给他:“这就叫幸福肥,是健康的。” 严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续的康复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会比现在更艰难,还是胖点好。” 傅西泮将一张科学康复表交给他,这是叶远志参考了多个方案,为林京墨量身定制的复建练习表格。 他还买了一些复建的器材,只可惜叶远志临时有事,不在医院。 傅西泮拿着那一兜子的器材,嘱咐道:“他们让你增肥,我不一样,我可是给你送减肥神器来了。” “林京墨,你要好好练,快点回来。你那么多台手术都是我帮你做的,工资还不涨,我太辛苦了。” 林京墨笑了笑,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橡皮锤,扬起手又轻轻落下,敲在了傅西泮的肩膀上:“没大没小的。喊学长。” “是。学长……”傅西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快点回来吧。” ** 或许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值夜班时,傅西泮轻抿苦咖啡,竟然喝出了一丝甜味。 他的手机屏保已经换成了白芷的照片,此刻就立在桌子前。 屏幕亮了一下,是白芷发来的信息。 白芷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份文件,是普外科的手术资料。 她翻了几页,发现手术的时间就是明天,所以她立刻给傅西泮拍照发了过去,询问他是不是把文件落在家里了。 傅西泮点开一看,确实是明天严主任要用的资料。 太久没休假,冷不丁休了好几天,他的脑袋都变迟钝了。 他的手机快速地敲打着虚拟键盘,一句话刚打完,在发出去前,他又后悔了。 傅西泮犹豫了一会,按下了通话键。 “傅西泮?怎么了?” “那个是严主任让我帮忙整理的文件,他明天要用,可是今天轮到我值夜班,明天上班的时候你能帮我带过来吗?” “当然可以啦。我刚才已经放进包里了。我明天要早点送过去吗?” “不用。坐班车正常来就行。下午的手术,不着急。” “好。” 白芷答应后,两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不过谁都没挂电话。 就这么隔着电话,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白芷忍不住问:“傅西泮,你还有事吗?” 轻柔的话语虽隔着电话,却带着温度,又像近在咫尺。 “没事,就是还想听听你的声音。” “白芷,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52章 52 虽然傅西泮让白芷按照上班时间来, 可她还是提前了一些时间从家中出发。 她背着包, 才出小区门,走了没两步, 就听到背后一个老奶奶在喊自己:“囡囡。” “奶奶, 您怎么了?” “囡囡呀,你跑这么快, 奶奶老了都要跟不上你了。”老奶奶很亲昵地喊着白芷,甚至主动拉起了她的手, “走, 带奶奶回家。” 白芷懵了:“啊?” 她上下打量着老人,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 白芷一手搭在老人的背上,抚慰道:“奶奶不着急,这就带你回家阿。” 另一手则趁老人不注意, 从她的衣服里拉出那个牌子。 牌子上是老人子女写的留言和他们的联系方式。 原来这位老人患有老年痴呆, 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丢了,所以她的子女写了这么一个牌子挂在她的身上。 白芷拿出手机, 按照上面的电话先给老人的女儿打了电话, 告知她老人现在所在的位置, 然后又给老奶奶买了一瓶水, 将她送到小区的保安亭。 老人是早上和女儿出来买菜时走丢的。 她看到一个和小孙女差不多大的孩子上了公交, 于是也跟了上去,在车上迷迷糊糊地一直坐到了白芷的小区门口。 白芷安顿好老人,又和她的女儿通了一次电话。 女儿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请求白芷帮她照看一下老人。 白芷看了一眼手表, 有些犹豫,还有五分钟班车就要来了。 若是平时,她是不在乎这些时间的,但自己和傅西泮还有约在先。 于是,她将老人交给了小区的保安,将老人女儿的联系方式一同交给了保安,这才放心跑向班车等候站。 ** 傅西泮坐在办公室里举高手,往上微微一抻,又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 值了一晚上的班,他一脸倦容。 他简单洗漱后,换下白大褂,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在家休假的时候,想上班,现在上班了,又想休假。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傅西泮边感慨着,边瞄了一眼竖在桌上的手机。 他在等白芷的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等电话都带着一种幸福的满足感。 傅西泮一直等到上班时间,都没等到白芷的电话,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倒是严主任急急忙忙地跑进科室,他甚至匆忙到连白大褂都没穿好。 他看到傅西泮还没离开医院,叫道:“傅西泮,先别下班,急诊那边忙不过来,你准备一下,过去帮忙。” 傅西泮穿着便装走出科室,他看到走廊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几个护士扶着受伤的病患坐在走廊里。 而那些病患不是别人,正是南光医院的医生们。 傅西泮随手拉住一个护士问:“怎么回事?” 小护士着急地回答:“班车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发生侧翻。” 傅西泮惊讶到瞳孔震动:“什么?!!” 他的脑袋嗡一下炸开了,乱成了一团浆糊。 白芷每天都是坐这个路线的班车来上班。 现在医院的走廊里,坐的全是自己的同事,他们有的吊着手臂,有的伤了额头,鲜血直流,伤口触目惊心。 他皱着眉,焦急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白芷的身影。 严主任又来催了一次:“傅西泮,去急诊科阿!那边有几个医生需要外伤缝合的,你去帮忙一下。” “我马上去!” 傅西泮来不及多想,下了电梯直冲冲地往急诊科跑。 因为这场事故,让本就忙碌的急诊科,更是慌乱不已。 急诊科主任随手一指,“小傅,那边的几个医生是轻伤,你帮着包扎一下就好。” 傅西泮来不及喘息,又匆匆跑向临时诊室。 事发突然,他的脑袋已经慌乱到停止运转。 只有一双经验丰富的手,凭借着肌肉记忆,熟练地包扎处理伤口。 “好了,傅医生,谢谢你。” 傅西泮包扎好两位医生,这才想起来问:“你们有看到白芷吗?” “白医生?”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医生解释道:“白医生一般都坐在后面。但是我们坐在前面,所以没有注意到。” 听到他们的话,傅西泮更慌了。 班车侧翻,轻伤的医生大多是坐在车门附近,能够及时逃离出来的。 他来不及再细问,急诊科主任又来叫他:“傅医生,我这边需要一个助手,跟进手术室。你行吗?” “好。” “那你看一下片,然后来准备室换衣服。” 病患没有因为这场意外而有所减少,现在偌大的急诊病房,被临时分割成了好几块。 几个轻伤的医生,护士才给他们处理过伤口,他们就一同投入了救治工作中。 傅西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慌乱。 傅西泮快步走向护士站去拿片子和药物。 护士刚把片子递给他,有个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傅西泮!我把文件给你带来了!” 傅西泮惊喜地转过身子,他看见白芷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对于医院的杂乱和慌忙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会在急诊科?他们又是怎么了?” 白芷的话没说完,傅西泮揽过她,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你没事就好,午休再说,等我。” 说完,他松开白芷,拿着片子和文件,快步跑向手术准备室。 ** 一场事故让本该下班的傅西泮,又接连在手术台上站了五个小时。 他摘下口罩,全身已经被汗浸透。 急诊科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傅医生。” 傅西泮点点头,“嗯。应该的。” 他看了一眼时间,想起自己和白芷还有约定,连手术服都没换,先跑向住院部。 急诊科主任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走廊尽头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这个小傅,今天怎么变得毛毛躁躁的。” 白芷坐在住院部的凉亭里,晃着腿等傅西泮。 她等了很久,在午休时间将要结束时,她才看穿着手术服的傅西泮从走廊那头跑向自己。 白芷站在院子里,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纱。 她朝他招手:“傅西泮~” 傅西泮长舒一口气,终于放缓脚步朝她走去。 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然后一点点圈紧。 白芷被他吓了一跳,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我没事。” “可是我害怕。”傅西泮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断断续续,“我太害怕了,这种失去喜欢的人的痛苦我经受不起第二次了。” 白芷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嘛。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迷路的奶奶,因为陪着她等家人,所以错过了班车。” “哈哈哈。傅西泮,你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傅西泮没有回答她,只是用脑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好像一只求安慰的小猫咪。 “喂,傅西泮……” 白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过了好久,他才带着鼻音重重地应了一声:“嗯。我在听。” 他的头埋在白芷的颈窝,声音低低的:“小芷。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想,是因为你身上带着的光吧。” 白芷不解:“光?” “嗯。有同为医生的责任感,也有生活习惯上的合拍默契,还有专属于你的光。从第一次宣讲开始,你身上的光一直引导着我走向你。” 傅西泮圈着她的手稍稍松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真挚又深情地说:“我一个人在黑夜中走得太久了,太累了,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你的光分一点给我?” 他的手从她的腰上一点点上移,最后捧住了她的脸颊。 “试着喜欢我一下吧,我会对你好的。” 白芷怔怔地看着他,一双深色的眼眸里,亮晶晶的只映出了自己。 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傅西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本摩挲她侧脸的手转而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身,侧脸,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白芷娇嫩的唇瓣上。 白芷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抵在他的胸口。 傅西泮并没有放开她,而是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轻吻一点点加深,生涩笨拙又带着些许慌张。 缠绵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白芷捂着自己发烫红透的脸颊,紧张到结巴:“傅、傅西泮……你、你、你……”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你已经答应我了。” “可是、可是……” 傅西泮又一次打断她:“午休时间要过了,去上班吧。” 他摸摸她的脑袋,勾起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还是你想再来一次?” “哼。” 白芷抿着唇,气呼呼地跑开了。 她跑进住院部,转了几转,从傅西泮的视线里消失。 白芷蹲在墙角,捂住了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 第53章 53 傅西泮谈恋爱了, 而且是显而易见, 全院皆知,十分轰动的那种。 除了常规的上下班接送, 休息时间随叫随到。 某次, 白芷科里的小护士痛经。 午休时,她躺在休息室里, 疼得满头大汗。 白芷见了,赶紧调高了休息室的空调, 又从柜子里拿出暖水袋。 她帮小护士揉着穴道, 问:“吃饭了吗?” 小护士摇头:“不想吃,不想动。反正晚上不是我夜班,下班就可以走了,回去再说吧。” 白芷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傅西泮发了一条信息。 没几分钟, 傅西泮就带着一碗热汤面出现在妇科门口。 白芷将食堂打包来的热汤面, 放在小护士的桌上:“还是趁热吃一点吧。” 小护士点点头,感动得热泪盈眶, 也羡慕得眼泪直掉。 她含着泪, 喝下了这碗热腾腾的狗粮。 一旁的护士长看到了, 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己的老公:“看, 你总说忙, 这不行,那不行。你还能有外科忙?” 那个男医生撇嘴低头,忽然没了声音。 从此,傅西泮成了护士医生私下拿来和自家男友作比对的标准。 而医院里其他男医生对他的‘嫌厌’又多了几分。 就连白芷自己都很惊讶, 恋爱中的傅西泮不仅情商急速飙升,还听话到像一只温顺的金毛犬。 一次,白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傅西泮刚洗完澡,坐在一边擦头发。 她突发奇想地拿过他的毛巾,说:“傅西泮,我帮你擦头发吧?” 傅西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只好坐到了白芷面前的地毯上。 白芷把毛巾随意地往他头上一丢,两手按在毛巾上,一顿胡乱揉搓。 不一会儿,傅西泮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就变成了一堆枯草。 白芷想起小时候总玩的一个游戏,她又拼命地搓了搓毛巾,然后两指捏着毛巾一角,轻轻将它从头上拎起。 摩擦产生静电,傅西泮的头发一根根全都竖了起来。 她笑嘻嘻地拿过手机,又对他下了新的指令,“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留念一下。” 傅西泮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对着镜头露出笑容,甚至十分配合地比了一个剪刀手。 白芷:“来,说茄子……” 傅西泮故意将嘴巴裂开了一些:“茄子。” “拍好啦。”白芷将手机递给他,“看,是不是很帅。” “是。你的男朋友当然是最帅的。” “啧。”白芷伸出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揶揄,“真不要脸。” 一时玩心大发的白芷怎么都停不下来手,她拿过吹风机,又给傅西泮做了不少搞怪的发型。 一会是扎小揪揪,一会是绑冲天小辫辫。 无论她怎么折腾,傅西泮都很配合,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宠溺地歪过头,陪白芷看她给自己拍的‘丑照’。 “喂,傅西泮,下次我带你去把头发染成黄色的吧。” 傅西泮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下来:“可以。” 他如此爽快地答应,白芷也惊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你染成黄头发吗?” “阿……你是想我问吗?” 白芷点点头。 傅西泮笑着问:“好。那为什么呢?” 白芷清了清嗓子,说:“因为这样你就更像金毛啦。” 说着,白芷又伸手在他的头上胡乱地抓了一把。 “头发软软的,黄黄的,脾气又好,还时刻摇尾巴。” “傅西泮,你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呀?” 傅西泮勾着她的脖子,吻了吻她的唇角,“因为我超喜欢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说‘好’。” 白芷坐直身子,“真的假的?” 傅西泮很认真地点点头,“你可以试试。” 白芷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今天我不想洗碗。” “好。” “以后我也不想洗碗。” “好。” “周末我想去游乐园坐小矿车,你陪我嘛。” 游乐园的小矿车是一列由十几个半封闭车厢连接的娱乐设施,以超高速从几百米的山洞穿过。 因为傅西泮最怕坐车,尤其是遇上这种封闭的空间,所以白芷上次去游乐场,只是牵着他的手从小矿车门口经过。 傅西泮抿着嘴,为难地点点头:“好。” 白芷又说道:“晚上陆宛童约我去泡吧,我想去。” “好。” 这次傅西泮的回答速度远远超过了白芷的想象。 她双手举高,那个‘耶’还没说出口,就被傅西泮的下一句噎住了。 “但是你要带我去。” 白芷像是抓住了漏洞一样,激动地说:“看看看,你还说你都会说好的。” “我没说不让你去呀。” 傅西泮起身坐到沙发上,他伸手抱住白芷,把头靠在她的身上:“你去嘛,去嘛。” “你抱着我,我怎么去?” 傅西泮的脑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又重复了几遍,但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白芷败下阵来,无奈地揉了揉他已经乱蓬蓬的头发:“不去了。” 恋爱后的傅西泮,不仅开发了撒娇这项新技能,而且变得十分黏人。 这也是白芷没有想到的。 晚上,他抱着枕头敲了敲白芷的门,委屈巴巴地说:“我可不可以进来?” 白芷从床上坐起:“嗯。进来吧。” 傅西泮站在床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他怕白芷误会,赶紧补充了一句:“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一些,比较不容易做噩梦。” 白芷想到之前那次,他在梦里叫喊着醒来,满身冷汗的狼狈。 她心一软,点头答应了。 但看看自己的小单人床,对一米八几的傅西泮而言,显得有些狭小。 她抱起自己的枕头,改口道:“算了,去你那边吧。” 两人刚在同一张床上躺下,白芷马上就后悔了。 或许是现在他们的关系有了变化。 她躺在他身边时,虽然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还是紧张到不行。 月光照进屋子里,朦胧的光线把屋子里的所以东西都披上了一层薄纱。 傅西泮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显清隽。 白芷不用诊脉,只是这么躺着,就可以清楚地数出自己的心跳。 她闭上眼睛,迅速地翻过身,不再看他。 不一会儿,身后的傅西泮又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白芷睁大眼睛,拒绝道:“不行。傅西泮,你还在试用期,请不要得寸进尺。” “为什么是试用期?” “是你说的,让我试着喜欢你,所以现在当然是试用期啦!” “好吧……” 傅西泮拖长尾音,声音更委屈了。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嘟囔:“怎么这样……” 这一招对于白芷,他屡试不爽。 果然,白芷犹豫了一会,还是掉入了傅西泮的圈套。 她转过身子,叹了一口气,主动退了一步。 白芷牵着傅西泮的手,柔声说:“睡吧。” “嗯!” 傅西泮也侧过身子,他两手都握着白芷的手。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地相对而眠。 就像傅西泮说的那样,有白芷在他的身边,总是噩梦缠身的他终于恢复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白芷:狗男人。 傅西泮:汪汪汪~~ 第54章 54 虽然恋爱很甜蜜, 但是每天上班时, 白芷面对病患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繁杂关系,依旧头疼不已。 这天, 她的诊室又出现了一个她最熟悉, 又最不希望在妇科遇上的病人。 陆宛童拿着彩超结果走进诊室。 彩超单上面的诊断结果是怀孕四周。 白芷照例询问完情况,又给出了自己专业建议后, 将身份切换至朋友。 陆宛童虽然爱玩,但只是停在嘴炮阶段, 并不是私生活混乱的那一卦。 她严肃地问:“叶远志的?” 陆宛童点头。 白芷撇嘴:“那你告诉他了吗?” 陆宛童摇头。 白芷惊讶状:“你不打算告诉他?” 一直沉默的陆宛童终于抬起头:“嗯。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负责。”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这不是你自己的事,什么叫你自己负责?你怎么负责?” 陆宛童舔舔干裂的嘴唇,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帮我预约一下,下周的人流手术。” “陆宛童!” “白芷!”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声。 陆宛童又低下头, 声音低了几分:“我想好了。你不帮我, 我去其他医院也是一样的。就是因为是朋友,才来找你的, 我现在只需要你在专业上的建议。” 她没有温度的语气, 一下子浇灭了白芷关切的热心。 白芷用同样冰冷的语气, 回她:“我的专业建议就是, 第一次怀孕不建议流产, 很伤身体,要做决定请两个人一起商量。” “好。我知道了。” 陆宛童收回自己的医保卡,起身离开诊室。 她在走出诊室前,又转过身, 抖着声音开口:“小芷,谢谢你的关心。但是请你别告诉他。” 白芷点点头,同样柔声回答她:“嗯。我知道了。” 之前,叶远志虽然嘴碎八卦,又嘻嘻哈哈,但遇见大事从不迷糊,在科室里也人缘极佳。 所以白芷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 晚上,白芷回到家,先她一步回到家的傅西泮不仅做好了饭,还将拖鞋摆放到了玄关处。 白芷穿好拖鞋,哒哒地走进客厅。 傅西泮端着一个汤锅走了出来:“回来啦,看看我今天……” “不必了。我在医院食堂吃过了。” 白芷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扭头走进了房间。 她将对叶远志的嫌厌转嫁到了傅西泮身上,不仅没给他好脸色,对于他的所有问话,也都用一个冷冷的单音来回答。 面对白芷突然骤变的态度,傅西泮终于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有多讨厌。 他抱着枕头,抿着唇,站在白芷房间门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生气。 傅西泮慌张地敲敲门。 白芷开门,看到他抱着枕头站在门外,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的示弱并没有让白芷的心情有所好转。 她瞥了一眼他怀里的枕头,将他推出房门,嘴里不耐烦地念叨着:“去去去。自己回房间去睡。”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门用力关上。 在白芷那碰了一鼻子灰的傅西泮更加委屈了,他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的做过的事,说过话,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找不到可以让白芷生气的原由。 白芷躺过的双人床好像增大了好多倍,傅西泮翻了好几翻,心里委屈又烦闷。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上面还沾染着她洗发水的味道。 傅西泮低声嘟哝:“到底为什么生气……” 这个问题,傅西泮在白芷那里得不到解答,自己也想不出答案。 这场没来由的冷战一连僵持了好几天,傅西泮终于忍不住了。 他只知道,这件事再不解决,自己就要郁闷死了。 和傅西泮一样郁闷的还有同科室的实习生。 傅西泮自从和白芷交往后,所有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白芷刚答应他时,他敛起傲气,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以前新来的几个实习生最害怕和他分到一组查房,因为傅西泮总会时不时地出考题考察他们,而且时刻拿着那张实习记录表。 可现在,傅西泮不仅不出考题了,面对他们的错误,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然而在白芷和他冷战的这几天里,几个实习生过得战战兢兢。 他们一番商议,派了个代表去找白芷。 小姑娘趁着午休,避开傅西泮,跑到妇科的医生办公室。 她不敢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招了招手。 白芷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傅西泮手下的实习生。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是傅西泮让你来的吗?” 小姑娘摇头,“姐姐,你是不是和傅医生吵架了呀?” 白芷懵了:“嗯??” 小姑娘咳嗽一声,嘟嘟囔囔的:“傅医生,这几天心情很差,连带这我们都跟着倒霉……” “姐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和傅医生计较了,他真的很在乎你的。” 她一连串毫不相关的劝架语录把白芷逗笑了。 白芷看着眼前青涩的脸庞,忽然想起自己实习时,她的导师同样十分严格,所以她每天都谨慎小心,生怕出什么差错。 她点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不和他生气。但是傅医生严格,是为了你们好。” 小姑娘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我知道,就是……” “就是总板着脸,觉得害怕对不对?” 白芷想了一会,说:“下次他再发火,你来找我,我和他说。” “嗯,谢谢姐姐!” ** 今天轮到白芷值夜班,傅西泮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值班室里等她。 白芷跟主任做完一个大手术,从手术室走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去食堂买了一个三明治,就又赶回病房值夜班。 白芷推开值班室的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傅西泮。 值班室的沙发不像家里的那样宽敞,尽管傅西泮已经稍稍弓起身子,他的半双腿还是露在了外面。 白芷走过去,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傅西泮面前。 她推了推沉睡的傅西泮:“别在这里睡,多难受,回去吧。” 傅西泮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她:“让我待在这里吧。我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好慌。而且这几天,你一直在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西泮说得十分小心,每说几个字就抬眼看看白芷的表情,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看着他这副小心谨慎的委屈模样,白芷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一直把怒火转移到他身上。 陆宛童的手术日期越近,白芷心里的烦躁就又增添了几分。 这件事扰得她完全忘了照顾傅西泮的情绪。 她轻咳一声,抬手用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轻声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这几天,科里事太多,确实是没顾得上你。” 听了白芷的解释,傅西泮稍稍安心了一些。 白芷又催了他一次:“起来吧。回家去睡。” 傅西泮摇头,“我想待在这里,有你在的地方,会让我觉得安心。” 白芷又摸了摸他的脸。 傅西泮的依赖,让她既心疼又愧疚。 在逐渐升温的氛围里,她俯下身,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 傅西泮怔怔地瞪大眼睛,随即抬手扣住她的脑袋,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他捧着她的脸:“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白芷想了一会,故意预留三分地回答道:“大概吧。” 傅西泮拧眉。 显然他对这个不诚实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撑起身子,拉过白芷,又一次吻上了她。 只不过这一次,他一改之前的小心和温柔。 他按在她面颊两侧的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灵巧的舌头敲开贝齿,长、驱、直、入。 像是宣誓主权,又像是惩罚一般,他的舌尖霸道地扫过她唇腔里的每一寸。 搅动、吮吸、轻咬、舔噬,一样不落。 过了好一会儿,白芷绵软的粉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又推了推他。 傅西泮这才肯放过她。 他意犹未尽地吻了吻的唇角,凑近她的耳廓,湿润的舌尖舔吻耳垂,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低低道:“你就是喜欢我。” 白芷推开他,没有回答,红着脸把掉落到地上的毯子捡起,盖到了傅西泮身上。 “你好好休息,我要去查房。” “嗯。”傅西泮拉着她的手在松开前,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不开心的,要直接告诉我。不要生气,不要冷战,我不喜欢。” 白芷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结束查房工作,白芷回到值班室,傅西泮正坐在桌子前,看实习生交上的报告。 看到那份文件,白芷想起白天来找自己的小姑娘。 她拍了拍傅西泮的肩膀:“你是不是对这些实习生都很凶?他们才大三,临床经验少,很多事不懂也正常。你总板着一张脸,他们有心学,也会被吓得不敢学了。” 傅西泮眯着眼:“谁跟你说我对他们很凶的?” 白芷语塞:“呃……” 傅西泮从她的欲言又止里,瞬间读懂了,他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他们的临床经验确实不够,所以我决定明天查房的时候加一场小测。” 白芷肩膀一抖,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当初的临床老师不是傅西泮。 作者有话要说:两篇新文的大纲都打好了,想开新文,所以这边爆更加速完结。 不用养肥,我在努力爆更啦,哈哈哈~ 两篇新文: 《偏宠[双医生]》邻家医生哥哥又帅又温柔~甜宠文,收藏了绝对不后悔~ 《穿进玄学文里横行霸道》金手指大开,喜欢爽文的小可爱千万不要错过~ 快来收藏,攒够收藏就双开更新!! 第55章 55 这天午休, 傅西泮来妇科找白芷。 小护士告诉他白芷在门诊, 可他在门诊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终于, 他在妇科门诊隔壁的人流室发现了她。 医院里人来人往, 即使是到了午休时间,人流室门口还是坐着不少前来咨询的患者。 白芷陪陆宛童坐在角落里, 两人窃窃私语正说着什么。 看着低头沉思,一脸慌张的陆宛童, 他瞬间明白了前几日白芷总是和自己生闷气的原由。 傅西泮没有急着上前, 而是转身快步走到楼下的康复科。 不一会儿,一个低沉的男音从两人头顶传来:“陆宛童?” 白芷抬眸,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叶远志。 陆宛童除了慌张外, 更多的是羞窘, 她转头瞪了一眼白芷。 白芷连忙摆手:“我真没和他说。” “是我说的。” 傅西泮走过来,不容她辩驳和挣扎, 一把将白芷从陆宛童身边拉走。 叶远志长叹一口气, 转而在陆宛童的身边坐下,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陆宛童抬头看着他, 在他的面前,她强装镇定和故作从容的面具一一卸下。 她扑到叶远志的怀里,边抽泣边说:“我太害怕了。” 在得知怀孕后,陆宛童除了对手术的害怕, 还有不明叶远志态度的恐慌。 与其被他拒绝或冷落,不如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叶远志不忍再说什么,只是揽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一起,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好吗?” 陆宛童靠在他怀里,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另一边,傅西泮拉着白芷一路走回自己的诊室,他关上门,又拉上诊室里医用隔断的布帘。 他一手撑着墙壁,用自己的身体拦在她身前,将她圈在墙壁与自己身体间的窄缝里。 “他们的事解决完了,我们的事,是不是也该解决一下了?” 白芷仰着头,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满脸的问号,“我们?我们有什么事?” “你就因为这件事,跟我生了那么久的气,不应该补偿我一下?” 白芷嘟嘴,娇嗔里还带着些许埋怨:“你以前和我发脾气的次数少吗?” 一句话戳到了傅西泮的软肋,他的嚣张气焰骤减,他眼睛一转,改口道:“那我补偿你一下吧。” “谁要你补……唔……” 白芷的话没说完,就被傅西泮落在唇上的吻给打断。 有了之前的经验,傅西泮的手迅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放在她的后脖颈上,让白芷的头微微扬起,以便他加深这个吻。 他的舌尖扫过贝齿,勾住她的丁香小舌,挑、动、撩、拨,所有的动作都保持着预留三分的轻柔。 白芷的呼吸随着加速的心跳变得急促,她揽在傅西泮背上的手,用力地拍了他一下,整个人的身子都软了。 傅西泮嘴角一勾,迷离的眼眸微微晃动。 他两手圈住白芷的腰,将她轻轻抱起,放到了一旁的检查用的床上。 白芷坐在床上,傅西泮则站在她面前,一手勾着她的脖子,继续亲吻着。 没有了身后墙壁的支撑,白芷只能抓紧了傅西泮的身子,将身子的重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是午休时间,可几个事情没做完的护士和医生还逗留在科室里。 他们经过诊室门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一点点远离,时不时还掺杂着些说话交流的声音。 白芷竖着耳朵,慌张到了极点。 而面前的傅西泮完全专注在这个吻上,一点也不在意门口的声响,十分镇定。 白芷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傅西泮一下,然后迅速捂住了嘴巴:“嘶……你咬我?” “谁让你分心了?” 白芷压低声音,小心提醒道:“你刚才没锁门!” 傅西泮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午休的时候,没人来。” 说完,他握着白芷的手,将她的手摆在她身子两侧,然后用了些力道,把她的手按在床上。 双手被控制住的白芷,只能以抿紧嘴唇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傅西泮笑了笑,俯身轻啄她的唇,压低声音一点点哄道:“听话,你乖一点,我就会轻一些……” 两人正僵持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小护士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门:“傅医生?” 白芷惊慌到差点就要叫出声了,傅西泮虽被惊吓到,却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先是松开扣着白芷手腕的手,又拉了拉自己的白大褂。 傅西泮将帘子拉开一角,只探出一个脑袋,寡淡地问:“怎么了?” “这是明天的手术方案和片子,你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嗯。你先放桌上吧。” 傅西泮说完,白芷长舒一口气,垂下脑袋,全身紧绷的肌肉都跟着放松下来。 傅西泮余光瞥了一眼,低头坐在床上晃腿的白芷,忽然心生一计。 他绕过病床,身子紧贴着幕帘站好,一手抓着帘子,靠近白芷的一手则伸长扣住了她的下颔。 傅西泮突然改口道:“要不,你拿过来我看一下吧。” 白芷瞪大了眼睛,心随着小护士的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又提了起来。 她转过头,用口型问他:“你是不是有病?” 可是刚一张嘴,傅西泮并拢的双指毫不犹豫地探、入她的口腔。 他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很快又转过头和帘外的小护士说话。 傅西泮灵巧纤长的食指和中指代替长舌在白芷的嘴里搅、动、逗、弄,她被迫仰着头,艰难地咽下自己的津液。 小护士就站在帘子外,举着那份文件,白芷的余光甚至能瞥见她的半边身子。 她两手抓紧床沿,紧张到了极点。 白芷皱着眉,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就连吞咽口水的微弱声响她都缓慢而小心,生怕小护士发现了躲在帘子后的自己。 傅西泮实在是太讨厌了!! 白芷在心里把他骂了一千遍,可是那有什么用。 傅西泮一脸地镇定和从容,和小护士讨论手术方案的声线温润平和,丝毫不受白芷的影响,听不出一点波澜。 短短的手术方案,他早就看完了,可傅西泮依然磨磨蹭蹭地和小护士说着话。 他偶尔会以一个咳嗽的动作作掩饰,悄悄侧过脸,观察白芷的表情,然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傅西泮的手在长期精密的手术里,被锻炼得十分灵活。 他的中指垫在她的舌头下,食指则按在舌上摩挲,力道控制得当,不让白芷觉得难受,又不给白芷丝毫反击的机会。 白芷的眼泪溢出眼角,提心吊胆的煎熬一点点击垮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抓紧床沿,瞅准了时机,嘴巴用力一合,一口咬在了他的食指上。 但是她知道,外科医生的手不能受伤,所以还是好心地收了几分力道。 傅西泮眉头一皱,不由得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傅医生,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他变调的语气很快引起了小护士的注意。 傅西泮轻咳一声,终于抽、回自己的手,两指迅速地在白大褂上蹭了几下,另一手拿过签字笔,迅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嗯。没什么问题了。拿走吧。” 小护士走出诊室,把门一关,傅西泮又将帘子拉好,后退几步,站到白芷面前。 他双手按在她的身体两侧,人往前一倾,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说:“你把我都咬疼了。” 白芷抽过一张面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咬牙切齿地说:“活该。” “真狠心。” 白芷瞪眼环胸,又重复了一次:“你活该。” 傅西泮眯着眼,无视了她的嫌厌,笑嘻嘻地凑近她:“不过没事,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就原谅你吧。” 他扣住白芷的后颈,抬起她的头。 这一次吻还没落下,再次被打断。 ‘咕~’ 白芷的肚子很争气地叫了一声,及时解救了她。 她压低音量怒吼着:“傅西泮!我饿了!” “好吧。走,去食堂。” 傅西泮松开她,环着她的腰,将白芷从床上抱下来。 白芷的脚碰触到地板,迅速站好,然后推开了他。 不过很快,她又拉住傅西泮的衣角,小声地嘟哝:“等、等一下再出去嘛……” “怎么了?” “我想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嗯。那就再让我亲一会。” 傅西泮折返回这个专属于他们的小空间,又一次低头吻住了白芷,没有给她拒绝自己的机会。 …… …… “艹,天杀的傅西泮!!!” 白芷捧着一个三明治坐在自己诊室里,一边咬三明治,一边骂他。 午休时间明明那么那么长,今天又恰巧没有手术病患的拖延,可自己还是要在办公室里啃三明治。 这全都怪傅西泮!! 简直有毒!! 第56章 56 当天下班, 讨厌的傅西泮准时出现在妇科门诊外。 他倚靠在门边, 修长的身影在走廊里投下好看的剪影。 小护士打趣道:“哟,傅医生, 又来等白医生下班?” “嗯。等女朋友。” 寡淡的语气却充斥着满满的宠溺, 只一言,护士站里的小护士全都沸腾了, 她们羡慕地看向白芷。 白芷没了最初的那份羞涩,习以为常地昂着头,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走出办公室。 她小指轻轻一勾, 傅西泮立刻跟了上去。 想着他午休时,在诊室里化身为狼的模样。 白芷还是好气。 这么狗的男人,谁要谁…… 算了,这么狗的男人, 还是不要危害人间了, 自己收了算了。 傅西泮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白芷小脸一红,瘪着嘴:“没什么。” 傅西泮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他扫了一圈空荡的走廊, 俯身在她耳边说:“还在回味中午的事?” 白芷一把推开他:“啧。烦。” 傅西泮笑着揽过她的肩膀, 面不改色地问:“哥哥的吻技还不错吧?” “啊啊啊……”白芷捂着脸, 迅速地从他身边跑走, “傅西泮,你个大变态!” 傅西泮人高腿长,挎着包,快走几步就追上了白芷。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又拉回了自己身边。 这一次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扣得很紧,白芷动弹不得,只得乖乖依偎在他身边。 “看。跑这么快,最后还是要回到我身边。” 两人坐上自行车,傅西泮收起玩闹的态度,眼眸一沉,声音忽然变得喑哑,似乎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 “小芷,一会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嗯。好啊。” 白芷坐在自行车后座晃着腿,回答得十分轻快。 可是随着傅西泮骑车经过的地方,白芷的心咯噔一沉。 傅西泮带着她跨越了大半个A市,到了远郊的一处公墓。 天色渐晚,只有几站零星的路灯的发出微微亮光。 公墓位置偏远,又清冷阴森,白芷身子一抖,快步跟上傅西泮。 她挽着他的手臂,身子紧贴着他,神情庄重,不再嬉笑打闹。 傅西泮在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花,七拐八拐,走进放置骨灰龛的房间。 一面连到屋顶的高墙被分割成了好几块,上面全都刻满名字和黑白照片。 傅西泮走到屋子左边的一列,他停下脚步,将花放在前面的桌案上,又点了一炷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表,放到了中间的一格骨灰龛前。 那块手表,白芷认得,是他之前总戴在手上的,表面破损也不再走字的手表。 面前的骨灰龛上印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 白芷记得,她在傅西泮家看过相同的照片。 是傅西泮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 尽管现在照片已经褪去它本来的色彩,可照片里的人还是显得风姿绰约,美艳动人。 “傅西泮?”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白芷抿着唇,拉紧了他的手。 傅西泮握着她的手,微微抬起,放在唇边,轻吻她的手背。 然后对着骨灰龛自顾自地说:“妈妈,你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也遇到了很好的女孩,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白芷靠在他身边,轻声呢喃:“傅西泮。” “小芷,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白芷很肯定地回道:“会!” 傅西泮拿着新买的白布,轻轻擦拭着牌位。 白芷站在他身边也上了一炷香,她转头插香时,余光瞥见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轻轻拉了拉傅西泮的衣角,指了指门口,小声提醒:“刚刚好像傅院长走过去了。” 傅西泮皱眉,犹豫了一会,拔腿往外走。 果不其然,他站在门口,同样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现在却略显苍老的身影。 傅西泮迈开腿,追了上去。 “爸!” 在他的一声高呼里,傅子明停下脚步,肩膀一抖,没有转身,先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个称呼,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了。 傅西泮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嗯。” 几十米的走廊,父子俩肩并肩地走了很久。 傅子明多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让傅西泮能在多陪自己一会。 上次医院班车出车祸,傅西泮在拥挤的大厅里四处找寻白芷的身影,身后主任不停地催促他进手术室帮忙。 那一次,他深深体会到了,这个他最热爱的职业所带来的无奈。 在某些时刻,他们不得不在病患和亲人当中做选择。 曾经的傅子明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几乎所有医生都会做的选择。 这个选择里有对亲人的愧疚,有行业的热爱与初心,有职业的使命感和责任,还有深深的心酸和无奈。 当傅西泮站在医生的角度,他能体谅父亲的选择,可作为儿子,他说要放下却很难。 成长旅途里,父亲错过了他太多重要时刻。 两人走到大堂门口,傅西泮忽然停住脚步,又叫了一声:“爸。” “哎……” 傅子明长长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转过身子。 傅西泮舔着唇,艰难地开口:“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我……” “别这么说。”傅子明张开双臂,揽过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是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我一直把你们的理解当作理所当然,从来没有在意过你们的感受。” 他松开傅西泮,认真地说:“给爸爸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傅西泮想着之前白芷和自己说过话。 倘若母亲还在世,一定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再加上,之前回家,他看到父亲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关于母亲的所有物品和记忆。 他微微颔首,郑重地答应道:“好。” 傅子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鼻子一酸,忍不住地往下淌。 他和傅西泮一起走进大堂,白芷正站在牌位前等他们。 她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傅子明,礼貌地叫了一声:“伯父好。” 傅西泮当着父亲的面,牵过她的手,介绍道:“重新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女朋友,白芷。” 白芷脸颊泛红,低着头,又叫了一声:“伯父好。” “嗯。”傅子明笑着擦掉眼泪,打趣道,“看来当年我们家天台的秋千没白借,还借回了一个儿媳妇。” 白芷嘟着嘴,脸更红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往后一步,躲到了傅西泮的身后。 三个人共同祭拜过后,一同走出公墓。 傅西泮主动提出:“爸,我和小芷今天回家吃,行吗?” 傅子明笑得合不拢嘴,满口答应道:“行!当然行。” ** 晚上,白芷和傅西泮回到家里。 白芷一回到家,就脱了鞋,倒在沙发上,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叹道:“我的天,我快要撑死了。” 在傅西泮家,傅子明一个劲地给自己夹菜。 她婉拒了几次都未见成效,只得硬着头皮吃到胀。 傅西泮从药柜里找出消食片,又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喏,给你。” 他也坐到沙发上,将白芷的腿抬高放到自己的腿上,一边帮她按摩放松,一边问:“你小时候总来我家楼顶荡秋千?” 白芷吞了药片,含糊地回答:“嗯。” “那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傅西泮细细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可惜还是一片空白。 白芷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你那脑袋,能记得什么。” “你说什么?” 白芷微微一笑,搪塞了过去:“没、没什么。” 傅西泮又仰着头,仔细地想了一下,可依旧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你小时候长得太普通了,所以我没印象?” 这一句,白芷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不满地揪住傅西泮的耳朵,往上一提:“傅西泮,你刚刚说什么?” “啊啊啊……疼疼疼……我错了,错了,错了。” 在他的求饶里,白芷终于松开手。 她双手环胸,揶揄道:“你个一周也背不下解剖图的笨蛋。” 这句提醒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被一个小女孩盯着背书的窘迫。 白芷看着他瞪大的眼睛,问:“干嘛?你想起来了?” 傅西泮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心里暗呐,还是永远别记起来的好。 “喂!”白芷食指勾住他的下巴,挑起他的脸,“傅西泮,你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傅西泮身子微微向前,抱住了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故意转移话题地小声嘟囔:“我都带你回家两次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呢?” “呵,早着呢。等你试用期过了再说吧。” “啊……”傅西泮哀怨地叹了一声,“怎么还在试用期阿……” 第57章 57 白芷没想到那个天天喊着不婚不育保平安, 立志要‘万草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的陆宛童会在自己之前领证结婚了,还是带球结婚, 一步到位的那种。 这天午休, 陆宛童和叶远志拿着新领的小红本,站在医院门口和他们道别。 两人经过商议决定要旅行结婚, 趁着孩子出世前,再享受一下最后的二人时光。 林京墨看到叶远志的那辆宝贝哈雷不见了, 而是换了一辆七座的保姆车。 “你的哈雷呢?” 叶远志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卖掉了, 换了它。” 傅西泮揶揄:“那不是你的宝贝吗?” 叶远志揽过陆宛童,从容地说:“换了换了。现在宝贝在这呢。” 白芷故意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呕……你成功恶心到我了。” 林京墨又问:“那你这次去多久?康复科给你放这么长时间的假?” 叶远志摇头,十分潇洒地说:“辞职了!” 因为他的本专业是针灸,在陆宛童的美容院一样派得上用场。 所以叶远志考虑再三, 接受了陆宛童的建议, 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几个实习生羡慕不已:“靠。叶哥,这么洒脱?” 在他们眼里, 似乎没有人活得比叶远志更加潇洒了。 他买了医院的低价福利房, 没有房贷的压力, 工资尚可, 工作又还算清闲。 每天骑拉风的哈雷上班, 说结婚就结婚,说辞职就辞职,说旅游就旅游,简直不要太爽。 叶远志毫不避讳地说:“对阿。找个好老婆, 你也可以。” 陆宛童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少给我戴高帽。” 叶远志嘿嘿一笑,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陆宛童趁着他和同事聊天,将白芷拉到一边,“小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 白芷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她和陆宛童从小一起长大,约定多到数不清。 看着她犹豫的模样,陆宛童一跺脚,提醒道:“我们说过,以后长大了,要一起结婚,一起办婚礼,你还记不记得?” “噢,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嗯。所以你要等我,等我回来,才可以办婚礼噢。” “啊?我?”白芷回头看了一眼傅西泮,脸颊微红,随口说道,“他?还早着呢。” 两人正说着私房话,叶远志也把傅西泮拉到了一边。 他用自己的小红本拍了拍傅西泮的侧脸,终于有一件事他赶在了傅西泮前头,他扬眉吐气地说:“看吧。我就说我找女朋友的速度快过你。不巧,兄弟我连结婚都赶在你前面。” 傅西泮翻了一个白眼,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 接着,他自己又偷偷补充了一句,“我要想结婚也会很快。” 叶远志听到这句话,心里大喜,原本他还在计划怎么挖坑让傅西泮跳,这下倒好,他自己跳进来了。 叶远志轻咳一声,故意激道:“那我跟你打一个赌,一年内你结不成的,你信不信?” 傅西泮瞪了他一眼,“好啊,赌什么?” “就赌份子钱,你如果输了,等我回来办婚礼的时候,你得随这个数……” 叶远志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一个‘3’的数字。 “3W?” 叶远志摇头,“是你三个月工资。噢,就医院的工资,你医大项目那块就先不算了,我怕你赔得太惨。” 傅西泮点头:“一言为定。” 叶远志和陆宛童告别了同事朋友,坐上新买的保姆车,准备出发。 他戴上墨镜,“你和白芷说好了吗?” 陆宛童点头。 他一打响指,喜笑颜开地说:“太好了。傅西泮,这回可得大出血了。爽!老婆,咱们出发啦!” 回到诊室,经过叶远志这么一提醒,傅西泮满脑子都充斥着‘结婚’两个字。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自从白芷住到自己隔壁后,傅西泮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的生活有多无趣。 他划开手机屏,翻看着她的相片,眼里满是笑意。 小护士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傅医生,你负责的实习生写的病程报告都收上来了,你现在看吗?” 傅西泮随手翻了几页,眉头紧锁,他退还给小护士,说:“写得都太差了,退回去,叫他们重写。” “哦。” 小护士应了一声,拿着这些报告退出办公室。 几个实习生看到被退回的报告,一阵哀叹,果然傅西泮是最不好过的一个。 他们翻到带教签字那栏,发现他的签名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 一个实习生眯着眼,反复辨认着他潦草的字迹,艰难地读道:“结婚???” ** 晚上八点。南光总院普外科。 傅西泮刚结束了一台手术,他摘下口罩,走进医生办公室。 小护士匆匆跟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傅医生,这边有个病人,需要您看一下?” 傅西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早已过了门诊的下班时间:“不是有急诊吗?让她去挂急诊的号。” 小护士轻咳一声,为难地说:“是某个领导介绍过来的病人,说急诊人太多,要挂普外的门诊。” 傅西泮撇嘴,这种关系户是最让人头疼的。 他无奈地答应下来:“让她在门诊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去。” 傅西泮换上白大褂,急匆匆地从住院部赶往门诊。 他走进诊室,一个穿着长裙,带着口罩墨镜的女人等在诊室里。 门还没推开,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从门里传来:“这什么医生,怎么让我等这么久,要知道我每一分钟值多少钱?” 傅西泮毫不留情地说:“这里是医院,而且很晚了,不管你一分钟值多少钱,都请保持安静。” 女人一转头,看到傅西泮,顿时安静了不少。 她摘下墨镜,生得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明眸皓齿,肤白如雪,好像瓷娃娃一般,和刚才破口大骂的泼妇形象一点不一样。 傅西泮轻咳一声,询问道:“怎么了?” 女人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上面还沾着些沙粒:“拍外景的时候,让树枝扎到划伤了。” “嗯。那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医生,这个要缝针吗?” 傅西泮看了一眼,迅速判断道:“还不用。” 他走到布帘隔断后,端出一个小盘子,他先是用镊子夹着小棉球给她清理了伤口,又用酒精消毒,然后涂药,再用纱布包好。 傅西泮全程动作都十分轻柔,可是女人还是疼得吱哇乱叫,甚至不停扭动着手。 他拧着眉,多次提醒她不要动。 简单的清创术在她的极不配合中进行了很久。 傅西泮伸出手:“医保卡,我给开一些外用药。” 女人踢了一旁的助理一脚:“拿卡啊!” 助理在兜里一阵翻找,然后战战兢兢地递上卡。 女人转过头,立刻换上笑容,用娇滴滴的声音问:“医生,那我这个会留疤吗?” 傅西泮又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可能会,就算完全恢复也要一段时间。” 女人沮丧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傅西泮见状,轻咳一声:“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等白天来我们医院的康复科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药膏可以淡化伤疤的。” “那医生,你可以帮我办理住院手续吗?” “住院?”傅西泮惊了,犹豫着说,“你这个程度的伤不需要住院,而且我们医院也没有那么多空床位。” “我不是说普通病房,而是VIP。” “我还是那句话,不需要,没空位。” 在傅西泮这里吃了闭门羹,女人的计划又一次落空,她忍不住扭头拧了助理的胳膊一下,“都是你,太笨,那个位置有树枝不知道提前帮我弄掉?我要是留疤了,你可赔不起。” 傅西泮从她的穿着打扮,和介绍来的人,大概猜出她应该是什么十八线的小明星,以为有点名气,所以傲气冲天,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撇嘴,制止了她对助理的责难,将医保卡交还给她:“去楼下结算拿药就可以离开了。” 女人每次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切换得十分迅速,堪比川剧变脸。 她伸出手,拿回医保卡时娇嫩纤细的手指从傅西泮的手上扫过,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胸片,然后眨了眨眼睛,柔柔地问:“傅医生,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呀?后续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不可以。有事白天来挂门诊。我不随便留联系方式。” 傅西泮冷淡到不行的回答,如一瓢凉水当头浇下。 女人的脸上挂不住,拿了医保卡,踩着恨天高,哒哒哒地走出了诊室。 她前脚刚走,傅西泮就发现了她的包还留在了座位上。 若不是这个包,他真是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他硬着头皮拎起包,快步追了出去。 “您好,请等一下……” 女人以为傅西泮改变了心意,迅速转过头,没想到他只是将包塞到自己手里,“你的包没拿。” 她将包丢给身后的助理,并且骂道:“真废物,连个包你都看不好。” 原本受了伤她的心情就不好,又在傅西泮这里受了冷落,女人的脾气更加暴躁了,她指着助理的鼻子一通骂。 傅西泮站在她身后,看着那个助理背着的几个小包,忍不住开口说:“知道您的工作忙,大家的工作都忙,但也没哪个成年人连自己随身包都看不好的。” “关你什么事。” 女人瞥了他一眼,双手环胸,戴上墨镜,趾高气扬地走了。 小助理拎着一堆包跟在她身后,她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用口型和傅西泮说:“谢谢您。”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傅西泮环胸站在走廊里,撇着嘴直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人不说暗话,隔壁的两篇预收我想求个收藏!! 这边正文部分结束,那边就开文,快去收藏吧~ 第58章 58 值了夜班的傅西泮一大早回到家,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他本以为今日轮休的白芷会还赖在床上。 谁知客厅里电视大开,白芷窝在沙发一角, 手里捧着一盒雪糕,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正沉浸于连续剧里。 傅西泮换了鞋, 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往她身上一倒, 双手环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有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白芷嘟囔,又推了推他:“你好重阿, 傅西泮……” “我累了。” 只一句就让白芷停止了挣扎, 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小憩。 白芷舀了一勺冰淇淋递到他嘴边,“吃么?” 傅西泮摇摇头, 将头往她脖颈里又埋了一些, 他温热的唇擦过白芷的脖颈, 痒痒的。 他抬起头, 在她耳边, 边吹气边说:“你也少吃点吧。” 两人这么腻歪了一会,稍稍恢复精神的傅西泮坐直身体,一手绕过她的肩膀,将白芷揽到自己身边。 他陪白芷一起看连续剧, 看了一会,他盯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问:“她是谁?” 白芷目不转睛地回答:“贾红阿,她现在可火了,就因为演了这部剧的女主角。啊啊啊,演得好好阿,还长得漂亮。” 傅西泮嗤笑一声,摇摇头。 想着昨日这个所谓的明星在医院趾高气昂的模样,他就一阵嫌厌,连同电视里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都变得狰狞。 傅西泮凑近她,轻吻耳垂,柔声说:“我倒觉得没你好看。” 白芷肩膀一抖,揶揄:“少来。” 傅西泮坐直身子,很认真地说:“真的。她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相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性格脾气巨差,这种人能红多久?” “嗯?你怎么知道她脾气不好?” “我就是知道。”傅西泮嘟囔了一句,没有多作解释,他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然后打横抱起白芷。 白芷惊慌地搂住他的脖颈:“傅西泮,你干嘛?” “我值了一夜班,累了,你看了一宿的电视剧,也累了,所以我陪你躺一会吧。” “谁要你陪……” “你陪我也一样。” 傅西泮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把她的嘟囔再次堵在了嘴里。 或许是有傅西泮在身边,白芷的睡眠也安稳了许多,一觉睡到大中午。 等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时,傅西泮仍闭着眼,呼吸浅浅地睡在她身边。 她悄悄侧过身,拿过手机,继续刷热播剧的内容。 白芷发现贾红上了热搜,她饶有兴趣地点进去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心一惊。 她用力地推了推身旁的傅西泮:“傅西泮!!你快醒醒啊!!” “怎么了?” 他翻了个身,极不情愿地坐起身子,眯着眼睛靠近她。 白芷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看。贾红发的微博。她说,昨天拍外景受伤,来我们医院就诊,但是等待过程久,医务人员态度傲慢。” 她的手指下划,热评第一还是她自己,她在评论区,po出了傅西泮诊室门口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傅西泮的名字和照片。 傅西泮并不惊讶,反而一脸淡然地点开那个图片,说:“嗯。还把我拍得挺帅的。” “傅西泮!!” 白芷大喊一声,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因为林璐的事,自己被媒体围攻。 那一次,林璐还是针对医院,并没有向媒体爆出她的个人信息。 可这一次,贾红直接po出了傅西泮的照片,矛头直指他个人。 她是现在话题最热的小花,连续剧还在播出当中,一呼百应,短短的几小时转发超十万,不少网友也回忆起自己糟糕的就医记录。 傅西泮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那就发呗,那能怎么办。反正我没做错什么。” 白芷还想说什么,她看到一旁傅西泮的手机屏也亮了,是童院长打来的。 她顿感事情的严重性,又提醒道:“傅西泮!!童院长给你打电话了。” 傅西泮将手机调到静音,倒扣在桌上,说:“下班时间,不接工作电话。” 他一把将白芷又拉回自己怀里,他安抚道:“该来的跑不掉,我没做过的事,她又能怎么说。” 傅西泮闭着眼,手指摩挲着她的侧脸,叹道:“昨天我有一台手术做到晚上八点结束,帮她处理完伤口,才回住院部,就一个病人出血要手术,手术一直到今天凌晨五点结束。昨天一整天,我在手术台上站了十六小时,我真的很累了。该停职,该处理,也得等我明天上班再说。” 白芷不再说话了,她伸手搂住傅西泮,乖巧地躺在他怀里。 ** 事情发酵的速度远超两人的想象。 因为贾红的微、博,一些营销号再次扒出林璐的医疗信息在南光总院被泄露的旧新闻,不过在他们转发残缺报道里,完全隐去了后来澄清的内容,只将信息泄露和傅西泮态度傲慢的新闻拼接在了一起。 所幸,在这些非议里,也有一些积极的声音。 不少人站在了医务人员的角度,解释到晚上值班人员少,就医相对困难也可以理解。 还有人转发了林京墨因为医闹受伤,可南光总院仍耐心为医闹家属治疗的事。 只可惜,在这些正面的新闻中,粉丝控评严重,很快又被负面的消息盖过。 南光总院迫于舆论压力,出了一则调查通告。 傅西泮也被暂时停职。 另一边,贾红还在不断引导舆论。 她本想借着意外受伤炒一波认真演戏的人设,谁知傅西泮并不配合她,不仅拒绝了她住院的要求,甚至语气冷淡地指责了自己对助理的态度。 她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白芷坐在家里,看着被迫在家休息了两日的傅西泮,心疼不已。 可傅西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停职的不是他,处于舆论中心的也不是他。 他该吃吃,该喝喝的,甚至去买了新钓具。 傅西泮坐在阳台,擦着新买的钓具,一脸的淡然。 他反问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白芷嘟着嘴:“你说呢?” 傅西泮十分自信地说:“这有什么的,医院不是说了会调查的嘛。” “可是都两天了阿!” 当初从白芷被投诉到真相大白,不过才经历了一天的时间。 这一次,已经两天过去了,医院没有任何消息,贾红在舆论的支持下,一连发送了三条微博。 傅西泮话锋一转,生硬地转开话题,“明天我要和我爸去钓鱼,正好试试这个新钓具好不好。” 白芷捧着脸,长叹一口气。 傅西泮坐到她身边,吻了吻她的额头,潇洒地说:“这一次,我是真的没什么事,不是硬装的。从进入南光医院开始,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地休过假了。刚开始要考证考岗升职称,事情一堆,正式入职以后,小手术大手术不断,病区手术室两头跑。” “之前因为刘大叔的事休了两天,但是全浸在手术失败的痛苦里,休假也难受。” “这一次不一样,我没有错,医院也是相信我的。所以我只要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就可以了。” 他转过头,握着手里的钓竿,兴奋地说:“这还是我和我爸第一次一起单独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尴尬。” “不要再担心我了。你好好上班。而我好好休息。挺好的。” “好吧。”听着他一番解释,白芷放心了一些,她捧着他的脸,轻啄他的唇,“看在你心态这么好的份上,就奖励你一下吧。” 傅西泮哀怨地说:“啊……才一下……” 白芷笑了笑,勾住他的脖颈,重新吻了上去。 纠缠了一会,傅西泮搂着娇喘连连的她,问:“想吃什么?一会我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在两天内,把正文部分更完~ 啊啊啊,看在我这么勤奋更新的份上,动动你们的小手指收藏下预收《偏宠[双医生]》和《穿进玄学文里横行霸道》吧。 现在点击收藏,就可以获得一个勤奋更新的码字机! 第59章 59 傅西泮和白芷一起到附近的超市买食材。 一进超市, 白芷推着车直奔零食区。 她看着一排的热量炸弹, 眼睛瞬间变成了心形。 在挑选了几包以后,傅西泮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可以再买了。” “再三包!这个活动的卡我都要集齐了!”她拉着傅西泮的手摇晃娇嗔, “就再让我挑三包吧。” 傅西泮扶额:“唉, 行吧。” 正在白芷拿着两包薯片犹豫要哪一种口味时,身旁一个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男孩叫赵亮, 就住在他们的楼上。 白芷的工作很忙,平时和邻居也没什么来往交流, 却唯独对这个男孩很有印象。 男孩大概七八岁, 正是贪玩调皮的年纪。 有一次,白芷回家时,发现男孩拿着一盒蜡笔在走廊里画画。 雪白的墙面被他用五彩的蜡笔涂得乱七八糟的。 白芷赶紧走上去,制止了男孩。 她蹲下身子, 柔声说:“我们住在这里, 就要一起维护它。这样涂得乱乱的,看上去也不好看对不对?” 男孩摇头, 环胸昂头说:“我觉得很好看阿, 这个大白墙才是真的难看呢!” 白芷皱眉, 继续劝说道:“可是这个墙面不是你一个人的, 而是大家的, 是公共区域。你就这样画在我家门口,姐姐很不喜欢。” 正说话,赵妈妈提着买好的菜回家,她看见白芷在教训自己儿子, 顿时把脸一拉,将儿子护到身后。 她瞥了一眼画花的墙面:“不就是一面墙,要多少钱,我们赔你就是了。” “这不止是钱的问题。” “孩子还小不懂事,我们都愿意赔钱了,你还说什么。” 赵妈妈堵住了白芷的话,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因为之前小区开业主大会时,她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楼下住的好像是个男生。 她皱着眉,问:“这房子是你租的吧?” 白芷点头。 得到这个回答,赵妈妈更不客气了:“房东都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去,要赔钱,让你的房东来找我谈。” 说完,她拉着自己的儿子,仰着头,一脸牛轰轰地从白芷面前上了楼。 白芷很无语,当晚她就拉着傅西泮上门去找她谈粉刷墙面的问题。 可是,他们俩到了楼上,大门一开。 赵亮正在玩水枪,他对着两人一通呲水,“啊啊啊,是坏人来了!!” 两人被水枪淋湿,赵妈妈依旧没有一点歉意,只是说着要他们理解孩子还小。 后来,傅西泮去找了物业的管理员来,才解决了墙面的问题。 所以,现在白芷在小区里看到这个小男孩总是绕道而行。 按他妈妈的说法,大人不能和小孩计较,她的宝贝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白芷撇着嘴,推着购物车正要转向,可是看到男孩正在捏一包脆脆角。 她重重地咳嗽一声想要提醒他。 没想到男孩转头一看是白芷,把嘴一噘,叉着腰,依旧神气得很。 他不仅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跑过去,顺手拿起白芷购物车里的可乐,当着她的面拼命摇晃了一番,再丢回车里。 白芷忍无可忍地大呵一声:“谁让你拿别人篮子里的东西了?” 听到她的声音,傅西泮和赵妈妈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货架的另一边走过来。 赵妈妈再一次将儿子护到身后:“怎么又是你们啊?这么大人了,为什么总是和小孩子过不去?” 白芷白了她一眼,“你的孩子你想惯着我管不着,可是他碍着我了,我就得管。” “你看看,他刚刚从我的购物车里拿出可乐,拼命摇完又丢回来。” 赵妈妈接过那瓶因为充满气体,而变得硬邦邦的可乐,转而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里。 “不就是一瓶可乐,我们买了就是。一瓶可乐才多少钱,这你也要计较?” 傅西泮瞥了一眼,发现货架上一排薯片都被人捏得漏了气。 想也知道肯定和面前的男孩有关,他指着那排薯片说:“那这些呢?你也一并买了吧?” 赵妈妈看到他用手圈出的一片,和她的儿子一样叉腰仰脸,“你说是他干的,就是他吗?你不也是刚来的?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们是大人,就可以污蔑我的儿子。” 她说完这番话,眯着眼,又仔细地看了看傅西泮。 赵妈妈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不仅是因为他住在自己楼下,好像还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到底是在哪里呢? 赵妈妈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最近的新闻,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指着傅西泮说:“喔!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新闻上那个傲慢的外科医生!新闻说的一点没错,你不仅傲慢,态度差,还爱计较,跟小孩子都过不去。” 赵妈妈扯着嗓子,高声地喊着自己的不满。 周围路过的人,也都停下脚步,纷纷看向他们。 或许是傅西泮接连上了两天热搜,本地新闻台昨天也报道了这件事,所以人们看向他时,又多了几分异样的眼光。 白芷攥紧拳头,咬着牙,愤怒到了极点。 不是这样的,事情根本都不是这样的。 傅西泮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想安抚她的情绪。 他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是慢条斯理地说:“超市都是有监控的,是谁做的,我现在去找营业员来,马上就知道了。” 听到监控二字,赵妈妈的嚣张气焰骤减。 她轻咳一声,低声问儿子:“是不是你弄的?” 男孩低着头,似乎是默认了。 赵妈妈在他的胳膊上狠掐了一下,顿时红了一片。 她迅速从货架上抓了几包薯片扔到自己的购物车里,然后准备推车离开。 傅西泮又叫住了她:“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 傅西泮又指了指货架上的另外几包漏网之鱼:“你没拿完。” “啧。你!!!” 赵妈妈被气得语塞,她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低着头小跑过去,将几包漏气的薯片全都抱回了自己的购物车。 事情解决了,但周围围观的群众并没有马上散去。 他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还时不时地斜眼瞥傅西泮。 白芷还是觉得很生气,两手紧紧地抓着购物车。 傅西泮的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将她的脸侧向自己:“别人的嘴和眼睛,你是管不住的。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走吧。” 从超市回到家,一路上,白芷气得像一只小河豚,时刻要爆炸。 她不止是因为楼上的熊孩子熊家长,更多还是周围人看傅西泮的目光。 为什么他们要遭受这种委屈。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站在厨房,一股脑地把东西倒到了地上,然后像是发泄一般,昂着头大叫:“啊啊啊啊!!好烦啊!!” 傅西泮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东西,“别把气撒在东西身上啊。” 其实这些事没有影响到傅西泮,她该开心才对,可是她看到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更生气了,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要打电话问问童院长这件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傅西泮戴好围裙,“别找院长了,他现在应该也很烦,很忙。” “可是……” “听我的,去洗洗手,休息一会,我马上就做好了。” “哼!” 白芷嘟着嘴,拖鞋用力地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发出巨大响动,就这么一路踩着回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气得坐卧难安。 忽然,白芷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当□□手李星不是傅西泮的高中同学吗? 之前,他也帮过自己,现在如果他能为傅西泮发声,是不是舆论会有所缓和呢?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白芷给李星发了微、博私信。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星很快就回了她。 他说,他的发言内容需要公司审核,对于此也是爱莫能助。 白芷将手机丢到一边,托着下巴,更难过了。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好起来呢,她找不到答案。 正在她哀叹时,又想起自己之前是通过医院的监控视频澄清的。 那傅西泮这次是不是也可以。 虽然诊室内没有视频,没法证明他的态度好不好。 但是走廊有监控呀,至少可以证明,贾红是不是真的等了很久才被接诊。 傅西泮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我弄好啦,来吃饭吧?” 想出解决办法的白芷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她走出房间,看到桌上的饭菜,虽然傅西泮特意做了自己喜欢的,可是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坐在桌子前,勉强扒拉了几口。 傅西泮因为明天要和父亲一起出去,他兴奋地和白芷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想用这样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一直想着现在的不愉快。 虽然他尽量挑了许多有趣的事,可白芷根本听不进去。 她反而低着头,眼泪就这么像断线的珠子,全都落到了面前的汤碗里。 傅西泮手忙脚乱地擦掉她的眼泪:“你别哭呀,你一哭我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白芷抬起脸,她擦掉自己的眼泪,皱着眉说:“傅西泮,你才是。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如果生气就吼一顿,或者拉着脸都行,哪怕像上次那样躲在浴室里哭都行,就是别这样像没事人一样。” 她提到浴室的事,傅西泮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他低下头叹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对。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最担心,因为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傅西泮,你看着我。”白芷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你觉得委屈、难过,你只要说出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你到底懂不懂阿?” 傅西泮点点头,他侧过脸,吻了吻她的掌心:“我知道。” 白芷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是他依旧只是笑了笑,然后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她皱眉,把筷子安稳地放到碗上,淡淡地说:“我不想吃了,气饱了。” 说罢,她低着头,走回了房间。 傅西泮在她转头的一刻,低下头,敛起笑容,神情变得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担心,下一章男主就反击回去啦! 第60章 60 第二天, 白芷比闹铃早了半小时起床洗漱。 她要提前到医院的监控室去看看有什么资料可以拿。 谁知, 她要出门的时候,傅西泮也要和她一起去医院。 “你不是还在休假?去医院干嘛?” “有点事。” 两个人, 各怀心事地到了医院。 白芷先是假装走向妇科, 然后等傅西泮上楼后,就迅速跑到了监控室。 可是她到得如此早, 还是扑了个空。 监控室的保安告诉她,监控录像早在两天前, 就被院长全部拿走了。 院长两天前就拿走录像了? 那怎么这两天, 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芷觉得有些奇怪,二话不说,直奔院长办公室。 ‘叩叩’ 她急不可耐地敲着门。 童院长的‘请进’还飘在空气中,白芷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童院长以前常去白芷家, 和白芷的爸爸探讨手术方案, 所以白芷和童院长的关系很好。 现在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叫道:“童叔叔, 保卫科说您把监控都拿走了, 那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童院长轻咳一声, 卖了个关子:“这件事嘛, 医院会处理的, 你先回去上班吧。” “还要等多久,都两天……不,都三天了,贾红的通稿都发了两则啦!” “今天。今天一定会出结果。你要相信医院。” 童院长终于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而后, 无论白芷怎么问,童院长只回答了她四个字‘静待佳音’。 ** 午休时间,白芷看完最后一个病号, 她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查看新闻。 这一次热搜上贾红的名字后面还出现了个‘反转’字样。 她点进去,果然是南光医院的微博账号发了走廊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清楚地显示,从贾红进入门诊,到傅西泮进入门诊,不过相隔十分钟。 而且看完病,贾红离开门诊,傅西泮追出来送包的一幕,以及她站在走廊上,指着助理骂骂咧咧的模样,全都被拍了进去。 走廊的监控没有收音器。 但从视频里,她上挑的眉毛,和不断戳助理的指头,足以看出她当时有多傲慢。 这个视频才发出,李星第一时间转发了。 并且一分钟后,李星po出一条长文,其中回忆了自己和傅西泮的高中生活,在文章末尾他说傅西泮是一个成绩优异、乐于助人的好朋友,是一个责任感极强的医生。 文章情感真挚,还附带上了他们高中的合影,一看就是早早编辑好的。 看到这里,白芷才明白,这些天傅西泮的镇定和从容是因为他早有准备。 可是他竟然一次都没和自己说过? 白芷鼓起嘴,含着一口气,连等电梯的耐心都没有,气呼呼地爬了一层楼,直奔普外科。 她面色铁青地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时,傅西泮身边正围着几个实习生,他拿着一张手术图正在和他们讲解。 实习生看到白芷来了,立刻作鸟兽散。 傅西泮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那就一起去食堂吧。” 当他走到白芷面前时,白芷用力地锤了他胸口一拳。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傅西泮捂着胸口,一阵咳嗽,“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为你担心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 傅西泮笑了一下:“确实很开心。” 随即他敛起笑容,沉下脸,严肃地说:“不说是因为没把握。” 傅西泮在看到贾红第一条微、博时就想好了对策。 他先和童院长商量好,要等热度上来,舆论到顶峰时再发。 因为那样的效果是最好的。 这是他从林璐事件里学习到的。 那次,就是因为反转太快,后续又有更劲爆的新闻,澄清视频的热度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所以他耐下性子,慢慢等。 等贾红像跳梁小丑一样在前台表演够了,当所有人对医生这个职业的误解一点点暴露。 但是傅西泮没有把握。 他担心这个热度没等到反转到来,就先冷却下来。 还好贾红和她的公关团队一样蠢,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通稿,让这件事不断发酵,甚至把之前林京墨和白芷的事也翻了出来。 南光总院趁着这个反转的热度,又一次解释了林璐医疗信息泄露和医院无关。 一时间,这几件事反复在热搜榜上攀升。 连带着这一年,各地出现的医闹新闻全都被翻了出来。 不仅如此,之前傅西泮帮过的小助理也站出来替他说话。 贾红后续的合同因为这个事件被全部取消,下半年她客串的一部戏,也宣布用AI换脸技术,替换掉了她。 她这段时间的遭遇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红得突然,红得如梦幻影,一夜间从顶峰跌落了谷底。 傅西泮摸着她的侧脸,拇指抹掉她眼角的几滴眼泪,“让你担心了。” “哼!” 白芷又锤了他一拳。 这一次,傅西泮还是没有躲。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边安慰,边在她耳边提醒:“他们可全都在门口看着你呢。” 白芷在他怀里又哼了一声:“哼。爱看就看。” 傅西泮无奈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朝着门外招了招,驱散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实习生和小护士。 小李医生非常贴心地再离开前,替他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站在门口,故意朝着远处喊了一句:“都走了都走了阿!” 然后自己又趴回了门上。 白芷在他的怀里待了一会,还是气不过,嘟嘟囔囔地说着傅西泮的各种缺点。 傅西泮没有反驳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等她慢慢安静下来以后,他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转正了?” 白芷愣了一下,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把推开他,环胸抬头:“转个P!等着吧你!” 傅西泮委屈地说:“别这样嘛……” 门外偷听的几个人,听到傅西泮的撒娇,全都惊了。 原来总板着脸的傅西泮私下竟然还是个嘤嘤怪?? 傅西泮伸手要去拉白芷,被她再一次甩开。 她指着傅西泮,恶狠狠地说:“下次你再有什么事不告诉我就分手!没商量。” 听到‘分手’两个字,傅西泮脸色大变,他慌张地抱住白芷,拼命点头,“嗯。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不要离开我。”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吃饭去吧。” 傅西泮松开她,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白芷的手稍稍一用力,又拉回了他。 她低着头,怯怯地指了指门外:“他们……” 刚刚傅西泮抱着安慰自己,还有她发脾气的样子全都被他的同事看见了。 白芷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傅西泮牵着她的手,揶揄道:“刚才是谁说爱看就看的?” “傅西泮!” “没事,他们不会说什么,有我呢。” 傅西泮悄声走过去,他的手压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后,快速按下然后用力一拉。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原本趴在门上的小李医生第一个扑到在地。 他尴尬地迅速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牵着手的两人,打趣道:“你们和好啦?” 白芷往傅西泮的身后站了站,没有回答。 傅西泮拉着她继续往外走,几个实习生也站在门口看好戏,看见傅西泮走出来,刚转身要跑就被叫住了:“站住!” “嘿嘿,学长……我们就是……” “你们几个的病程记录以后要单独拿来给我检查。” 几个实习生哀叹一声,“啊……” 他们默默地目光转向白芷,一脸委屈地向她求助。 白芷撇嘴,又插了一刀:“最好查房的时候,多出问题考考他们。来实习嘛,主要学的就是临床。” 几个实习生望天欲哭无泪。 ** 下班后,傅西泮还是到妇科去找白芷。 可是他走到妇科时,小护士却告诉他,白芷已经走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她并没有给自己发信息。 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正疑惑时,傅西泮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白芷走出医院的大门。 他迅速下楼,一路追了出去。 等他跑出去时,看到白芷已经坐上了公交,而且并不是回家方向的公交。 傅西泮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又想到她中午赌气说的分手,他想也没想,冲了过去,赶在车门关闭前同样上了公交。 白芷坐在后排,看到傅西泮和自己上了同一辆公交,满脸诧异。 因为傅西泮上来得晚,他刚刷过卡,公交车就启动了。 摇晃的公交上,傅西泮紧紧地抓着扶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他一步步挪移到白芷身边的位置坐下,冷汗浸透了衬衫。 “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走?” “啊?”白芷点开微、信页面,她给傅西泮的消息写了一半,“妈妈今天做了大餐,我爸叫我回家吃。” 傅西泮长舒一口气,头一倒,靠在她身上,暗叹:“吓死我了。” 白芷戳了戳他:“你不是要和你爸爸去钓鱼吗?” 傅西泮掏出手机,一边给傅子明发消息,一边说:“不去了,今天去岳父家吃饭,这个比较重要,钓鱼什么时候都能钓,他会理解我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岳父了,谁又请你了!傅西泮,你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说话间,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刹,猛烈的摇晃,吓了傅西泮一跳。 他往白芷身上靠了靠,揽着她的肩膀说:“我不管。就是你了。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养肥啦,真的快完结啦! 第61章 61 傅西泮跟着白芷走进南光医院的家属楼。 这个他小时候曾住过的地方, 如今已看不见一点当年的影子, 几栋老楼墙角被蹭掉的新墙漆下隐约露着几块斑驳的砖墙。 傅西泮走到白芷家所在的单元楼时,忽然愣了一下。 他指着单元楼门口的一棵桑树, 还没开口, 白芷先爽快地说:“噢,这是我家的桑树, 种了十几年了吧。” 他眯着眼,嘴巴微张:“你家的?” “对阿!”白芷点点头, 她回忆道, “我十三岁那年,有个大哥哥送给我的,那时候它是在小区周围的绿化带上。几年前,小区换了新物业, 重新规划绿地, 要把它砍走,我爸爸就把它移到我们楼门口的空地上了。” 随着白芷的一番话, 傅西泮的记忆一点点倒回当年。 母亲离开后的日子对于他而言十分难熬, 他和陌生又熟悉的父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工作繁忙的父亲和病患交流顺畅, 却不知如何与傅西泮沟通。 傅西泮在寄宿制的高中, 一周只能回一次家。 母亲离开后, 他越来越不爱回家,有时甚至一个月才回家一趟。 而父亲除了过问他的学习成绩外,再无其他。 某次父亲出差,他骑着自行车, 回到旧家。 刚进小区,他一眼就看见了绕小区一圈的绿化带上有一棵结满桑葚的桑树。 那棵桑树,是母亲亲手种下的。 最开始时,上面还绑了一条红绳,用于记录傅西泮的身高。 母亲种下这棵小树苗时,摸着傅西泮的头,打趣道:“你和小树比比看,看谁长得快好不好?” 当然,傅西泮一次也没有赢过。 几年未见,桑树又高了不少,它枝叶繁茂,结满果实,只可惜母亲已经看不到了。 傅西泮想起现在住着的楼门口也有一块空地,正好可以用来种桑树。 那时候,他一心只想把所有和母亲相关的东西都留下,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大一棵树要如何搬运。 幸好几年过去,门卫大爷还认得自己。 他从门卫那里借来铲子,就朝着桑树走去。 傅西泮埋头挖了一下午,他累得满头大汗,双手都被铲子磨破了,可大树也只是露出了地面上的浅根。 就在他准备继续时,有个小姑娘急匆匆地从门口跑来,她边跑边喊:“住手!!你在干嘛啊?” 小女孩还没他胸口高,可是来势汹汹,冲过来一把推开了他。 女孩的力气不小,傅西泮也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被她推到在地。 女孩拿起铲子,指着他问道:“你是谁?谁让你来挖这个的?这是我们小区的公共财产!” 那一年,白芷十三岁。 为了第二年能顺利考取医大少年班,白爸爸给她找了一个补习班。 她刚上完课,才进小区就看到傅西泮正在铲树。 不知道是谁在这棵树上扎了小板凳,位置不高,即使是身手不怎么敏捷的白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去。 她喜欢坐在这棵树上背书。 隔壁楼的傅院长一家搬走了,楼上换了一户南光医院新来的医生,他们不仅锁起了阳台,还养了一只很凶的狗。 白芷失去了那个小天地,只得把目光放到了这棵歪脖桑树上。 桑树种在小区的角落里,平时没什么人往这里来,清净得很。 傅西泮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沾上的灰:“这是我妈妈种的。” 白芷小声重复着他的话:“你妈妈种的?” 傅西泮伸出手,淡淡地命令道:“拿来。” 白芷将那个铲子又往身后藏了藏,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它铲走呀?” “我……”这个问题一下子戳到了傅西泮的软肋,他鼻子一抽,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就是想把它带去新家,继续种它。” “哎,你别哭啊!”白芷慌了,她掏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张面巾纸,她撇着嘴,戳了戳傅西泮,“男孩子不可以哭!爸爸说爱哭的男孩子以后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傅西泮的鼻子用力吸了一下,把眼泪憋回去了一些,冷冷地说:“我无所谓。快点,把铲子还给我。” “我不要。” 白芷继续将铲子藏在身后,在傅西泮的步步紧逼下,她一步步后退。 因为害怕,她没有注意脚下的小石头,一脚踩上了石子,滑了出去。 还好傅西泮及时伸手拉住了她,傅西泮像拎小鸡仔一般,将她拎着站直了身子,一手趁机夺回铲子。 白芷眼睛一转,跑到桑树前,又问:“这棵树这么粗,这么大,你怎么运走?” 傅西泮的铲子往地上一戳,顿时傻眼了。 他看看眼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树,又看了看比自己腰粗的树干,迷茫了。 白芷瞅准机会,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帮你养它,我会定时浇水施肥,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看了,再回来看它。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傅西泮犹豫了。 白芷又说:“要不你也拿不走,我帮你照顾它,肯定把它养得高高壮壮!” 傅西泮看了一眼桑树,眼眸一沉,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后来考上医大后,功课繁忙,他也忘了这件事,也再没回来看过。 这次来白芷家,再看到这棵桑树,以前的点滴记忆他全回忆起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白芷一点点和记忆的小女孩重合,“原来就是你。” 白芷不解:“什么是我?” 傅西泮指了指那棵树,说:“我就是当年送你这棵树的大哥哥。” “怎么可能是你!”白芷皱着眉,“当年的那个哥哥可高了。” 傅西泮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因为你也长高了呀。” 见她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傅西泮走到树下,指了指树上扎着的那个小板凳,“你来看看这里刻着什么。” 白芷走过去,她仰着头,只能隐约看见板凳一侧有个小字。 她往上跳了跳,想要近距离看个清楚。 傅西泮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她举高了一些,问:“看清了吗?” 白芷眯着眼,读道:“傅。” 傅西泮将她放回地上,“对,傅西泮的傅。”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她贴近自己,一手摸着她的侧脸,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她额头上。 两人鼻尖相触,白芷的脸红了一片。 傅西泮缓缓开口说道:“谢谢你把它照顾得那么好,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们吧。” “傅西泮……” 白芷的话没说完,身后响起一声重咳。 两人惊慌地转过头,是白爸爸站在楼门口。 他长叹一口气,说:“进来吧。有事回家说,别在这,怪不好的。” 傅西泮提起放在一旁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白芷则红着脸,揪着他的衣角,慢慢往上走。 在饭桌上,白芷比傅西泮还要紧张,她紧张地看着和爸爸交谈甚欢的傅西泮。 白爸爸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酒,给傅西泮倒了一杯。 傅西泮眉头一紧,刚要拒绝,白爸爸立刻说:“这个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要不是她说带男朋友回来,我才舍不得拿出来。” 一听这话,傅西泮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陪白爸爸喝了三小杯。 只可惜,他的酒量很有限,喝完三杯,就脸红眼晕,趴到了桌上。 接下去,无论白爸爸问什么,他虽说话含糊,但全都十分详细地回答了,详细到就连银行卡密码都说出来了。 白芷扶额,推了推傅西泮:“好了,别说了。” “嗯……”傅西泮摆摆手,继续说,“不要,让我说。我就是喜欢白芷,好喜欢她阿,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呢。” 他的呓语听得白芷和白爸爸脸一阵红,只有白妈妈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白爸爸轻咳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光说喜欢顶什么用,以后家务你能做吗?” 他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被傅西泮听了去,他趴在桌上,认真地回答:“能。工资全上交,家务都归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可以。” 白芷脸红到快要滴血,塞了一块肉在他嘴里:“快闭嘴吧你。” 白妈妈看他醉成这副模样,提议道:“今天就别走了,让他在书房睡一晚上吧,我去铺床。” 白芷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赶紧扶着他进了屋子。 等她走出屋子时,爸爸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神情凝重。 “爸,你怎么了?对他很不满意?” “倒不是。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是院长的儿子,长得帅,工作好,看样子对你也好,我还能说什么。” 白芷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那你这什么表情?” “女儿可能要出嫁了,我感伤一下不行吗?” “啧,谁说要嫁给他了……” “不嫁他,你刚才跟他在楼门口干嘛呢?” “您快闭嘴吧……” 白爸爸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得,这又不让说了。” 第62章 62 去过白芷家后, 傅西泮更黏白芷了。 他天天嚷嚷着自己是白爸爸钦定的女婿。 每到这时候, 白芷就会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揶揄道:“那你跟我爸结婚去吧。” 傅西泮的脑袋靠在她的颈窝里, 蹭了蹭, 撒娇道:“不要嘛。” 某天午休,白芷坐在诊室里等傅西泮来找自己。 她坐等右等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也没有短信,她背着手疑惑地走上楼。 一进普外科, 她看到几个实习生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 她走过去, 拍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又偷看什么呢?” 实习生低声回她:“有个患者死活不同意让傅哥主刀。” “啧,又来?” 白芷有些无语,傅西泮相较于其他医生, 虽然年轻一些, 可是他的超长履历却十分漂亮。 上次在帮傅西泮整理职称考核资料时,她惊讶的发现, 傅西泮竟然还参与过几台被搬上课本的经典手术案例。 傅西泮拿着那些文件, 挑眉道:“没办法, 有个外科专家级的爸爸就是这么事半功倍, 一路青云直上。” 或许是白芷的原因。 傅西泮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和, 他从几年才回一次家到如今周周回家,再谈起傅子明时也不那么抵触了。 白芷站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外,听到门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她的心咯噔一下。 她颇为嫌厌地说了一句:“啧, 怎么是她啊?” 实习生:“姐姐,你认识这个患者?” 白芷撇嘴,极不愿意地承认,“认识。” 办公室里坐在傅西泮对面的不是别人,而是白芷楼上的邻居赵阿姨。 她的儿子突发疾病住院,现在普外科正在安排手术方案。 而赵阿姨拿着病历前来听诊时,发现主刀医生并不是他们挂号的严主任,被换成了傅西泮。 想到之前几次傅西泮和自己的矛盾,她一拍桌子,坚决反对让他来主刀。 严主任试着调节了几次,她都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万般无奈之下,严主任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孩子带回去吧,这个手术我们医院做不了。” 赵阿姨一听,急了,拍着桌子喊道:“你们这什么医院阿,你们到底是不是医生啊?哪有让病人没治好就回去的道理?”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的傅西泮翻了翻病历,说:“怎么没有。看病历,你们应该之前辗转过几家医院了,他们都没接诊对吧?” 赵阿姨语塞:“我……” 儿子的病来得突然,跑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结果。 最后是市二院的一位医生告诉她,南光医院曾经治疗过相似病情的患者,让她来试一试。 严主任临近退休年纪,每周只在门诊接诊一上午,又是极抢手的专家号。 赵阿姨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挂上了严主任的号。 谁知现在严主任却告诉自己,这个手术需要傅西泮来主刀。 严主任明白赵阿姨的顾虑,继续解释:“这类手术很麻烦,耗时长,风险高,所以其他医院不愿意接诊。而我们科室,只有我和傅医生曾经接诊过这类病例,但是我自己之前也做了手术,现在没有办法在手术台上站这么久。” “虽然外科手术总是有共通之处,但是实际操作过还是会有不同的。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就把孩子带回去吧,我们同样无能为力。” 在赵阿姨做出决定前,严主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决定手术,就要相信我们的医生,家属的信任和理解也是手术能不能成功的原因之一。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作为医生,治病救人的初衷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这个手术的风险非常大,成功率并不高,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赵阿姨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思考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傅医生,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没有管教好孩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一次,就拜托你了。” 傅西泮抿着嘴,点点头,淡淡道:“嗯。我会尽力的。” ** 晚上,白芷在床上翻了几番,心里烦躁得睡不着,脑袋里还在想白天的事。 她犹豫了一会,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从背后抱住了正翻看资料的傅西泮。 白芷环着他的腰,身子贴在他的背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傅西泮收起资料,“怎么了?是不是我开着灯,你睡不着?那我去外面看。” “嗯……不是,别走。”白芷侧过脸,吻了吻他的脖颈娇嗔,“这个手术你就不能不做吗?反正那么多医院都拒绝她了,又不差你这一个。” “但那个孩子就这样活生生地躺在你面前,还是想试试吧。”傅西泮的脑袋也靠着她,柔声说,“没关系,也不差这一次失败。” “我不是怕你手术失败呀……” “你是怕手术失败,赵阿姨会来医院闹事是不是?” “嗯……” 白芷搂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我不想你出事。” “她今天才不是真心实意地想道歉呢,要不是她儿子病了,她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傅西泮拉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如果换做是你,你接不接诊?” 白芷皱眉,忽然沉默了。 她嘟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那我就是不想你接嘛……” 白芷的娇嗔和黏人一点点挑动着他的心。 他侧过脸,轻咬她的耳垂,然后慢慢侧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傅西泮关了台灯,将白芷打横抱起,和她一起躺到了床上。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前,眼角,鼻尖还有唇上。 白芷不适时宜地问了一句:“你资料看完了?” 傅西泮声音喑哑地回答:“差不多了,但资料可以明天再看,女朋友现在就得陪。” “谁要你……” 傅西泮以吻封缄。 白芷皱着眉,有些心不在焉。 她推了推傅西泮肩膀未果,又锤了锤他的胸口。 傅西泮这才松开她。 白芷抬头,“傅西泮,你这个手术有几成把握?” 一提到手术,傅西泮顿时兴致全无,他松开搂着她的手,仰脸躺正,犹豫着开口:“从他的病历和目前的判断来说,四五成吧。” “但如果按以前的手术经验,不到三成。” 听到这么低的成功率,白芷也摆正身子,一脸阴郁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傅西泮继续说:“我之前做的两例都失败了,严主任的也是。” 白芷抿紧嘴唇,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给他什么压力,只能自己背过身子,把脸埋到了枕头里。 傅西泮看着她抖动的肩膀,没说话,伸出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被子上。 他掀开被子,又一次走到书桌前,拧开台灯,继续翻阅资料。 ** 赵亮手术当天,赵阿姨坐在诊室里,她面前有一堆手术告知单。 上面罗列了一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看着满满一页的专业名词,她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她拿着笔都在颤抖,她盯着那行医院免责的声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赵阿姨低低地问了一句:“我签完这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都是我们自己负责?” 严主任刚要解释,她抹掉眼泪,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没事。我相信医生。” 傅西泮听到这句话,长舒一口气,又和她解释了其中一些风险,然后走进了手术准备室。 这个病症罕见,手术复杂。 所以手术时,普外科其他当日没有手术的医生,站在监控室,通过手术示教系统观摩手术。 手术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白芷下班还没结束。 她拎着几份快餐走到手术室外,交到赵阿姨手里,“等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赵阿姨看着眼前的饭盒,想起手术室内的医生,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将饭盒放到一边,“我还是等手术结束再说吧。” 白芷没再劝,她走到一边,在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拍着腿,甚至比家属都要紧张。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五点才结束。 手术室灯熄灭的那一刻,白芷因为过度紧张脸色苍白,腿脚酸麻,需要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 护士推着病床走出诊室,赵阿姨围上去,看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儿子长舒一口气。 傅西泮拿着一张单子走出来,他笑着和赵阿姨说了几句话。 赵阿姨拉着他的手,连声道谢。 两人客气了一番,赵阿姨才跟着护士走回病房。 白芷背着手,走过去,“手术成功啦?” “嗯。” 傅西泮点点头,他在看到白芷的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拉过白芷,两手从她的肩膀垂下,身子贴着她的后背这么靠着。 白芷打趣道:“你干嘛,我可背不动你啊!” 傅西泮叹道:“我在里面快紧张死了。” 他抬起手,在白芷面前摊开,“你看全都是汗。” 傅西泮靠在她的身上,忽然严肃地说:“比起手术失败,我更怕让你担心。还好,成功了……” 白芷侧过脸,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傅医生,辛苦啦。” 傅西泮的手术进行了十八个小时,手术有多久,他就需要全神贯注地站多久,期间滴水未进。 白芷又摸了摸他的下颔的胡青,这几天因为手术的事,他每天都熬到很晚。 “走吧,去食堂。再不吃点东西,我怕你晕过去。我是真的背不动你。” 傅西泮没有松开手,“等一会。再让我抱一会。我好累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里,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白瓷砖地上。 小李医生拿了张单子走过来,他站在不远处,背着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咳。傅哥,你的单子还没签完呢。” 傅西泮撇嘴,极不情愿地走过去,迅速拿笔签下名字。 白芷看到行走自如的傅西泮,翻了一个白眼。 小李医生拿过单子,红着脸提醒他:“哥,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你看咱们科室,林医生、严主任天天在朋友圈秀恩爱,好歹人家是在线上。可你呢,到了线下,你也不放过我们?” 傅西泮转过原子笔,用尾部在他的脑袋上戳了一下,原子笔的弹簧啪地一声,笔芯收回笔套里。 他将笔放回自己的白大褂,“那你就找个女朋友,一起秀呗。” “你……” 白芷走过来,“要不要我帮你介绍?我们科室的陈护士还没有男朋友。” 小李医生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 他转头,用胳膊肘戳了戳傅西泮,“啧啧啧,也不知道你这情商上哪找的女朋友。” 傅西泮很自信地说:“靠外表就够了。” 小李医生无语地摇摇头,拿着单子走回了病房。 等小李医生走后,白芷冷哼一声,她伸手揪着傅西泮的耳朵,轻轻一提:“我看你就是趁机想占便宜!” “没有没有,我真累了,也就吊着一口气够签个单子了。” 傅西泮想伸手去拉她,被白芷一个转身躲开了。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走得飞快,催道:“快点走了,傅西泮。” “小芷,你等等我嘛……” 第63章 63(正文结束) 一年半后。 白芷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她今天在手术室几乎站了一整天。 傅西泮端着两杯茶走过来, “这么困就去睡吧。” “不行!”一抖肩膀,强打着精神, 坐直身体, 她摇晃着脑袋,“一会就轮到京墨学长上台了!” 林京墨受伤后, 经过一年的复建,慢慢重新回到手术台上, 不过不是以主刀的身份, 而是以团队指导的身份。他和医大联合开发的一个手术操作仪器,终于在今年正式投入使用。 今天,他代表团队,要接受电视台的一个直播访谈。 白芷就是在等这个访谈。 傅西泮看了一眼挂钟:“还有一个多小时节目才开始, 要不你先睡一会, 开始了我叫你。” 白芷托着脑袋,十分犹豫。 之前有一个晚会, 她为了等喜欢的歌手等到很晚, 傅西泮也说等那个歌手出来再叫醒自己, 可是她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但眼下, 她确实困得眼皮打架, “那好吧。你一定要叫醒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嗯。知道了。” 白芷伸了一个懒腰,枕着傅西泮的腿,躺在沙发上小憩。 傅西泮一手揽着她的肩膀, 一手调小电视机音量。 过了一小时,访谈节目开始播放片头预告。 傅西泮俯身,附在她耳畔:“小芷。起来吧。” 白芷含糊地应了一声,仍旧闭着眼,睡得安稳。 傅西泮无奈地笑了笑,又推了推她的肩膀,“白芷,再不起来,节目就要结束咯。” 躺在他腿上的白芷这回倒是动了动,只不过,她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 随着她的翻身,身上的毯子滑落到了地上。 傅西泮弯腰捡起毯子,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目光不自觉地盯在了一处。 两人交往有一段时间了,白芷本就不喜欢内、衣的束缚感,所幸一回到家便脱、了、内、衣。 此刻,她仰着脸躺在傅西泮的腿上,薄薄的睡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胸、型,轮廓隐约可见。 傅西泮咽了口唾沫,他转过脸,迅速地拿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 他轻咳一声,突然灵机一动。 傅西泮转头俯身,舌尖隔着布料绕着某处打转吮吸。 白芷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了。 她一把推开傅西泮,坐直身体,然后拉过毯子包在自己的身上。 白芷气得结巴:“傅西泮!你、你、你在干嘛啊!” “是你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叫醒你。”傅西泮委屈地说,他勾起她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吻了吻,“有没有觉得我的方法很好?很有效?” 白芷撇嘴,胸口的温湿触感让她红了脸颊,她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不再说话。 傅西泮往她身边坐了坐,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白芷娇羞地低着头,手里抓紧了毛毯。 傅西泮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和自己接吻。 白芷挣扎了两下,“别闹了,节目要开始了。” “没那么快,还有广告呢。” 傅西泮低头继续着这个绵长的吻。 身后的电视机里传来林京墨的声音,白芷的手敲打在傅西泮的身上,可是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双手。 傅西泮笑着说:“他说的没什么意思,不听也罢。我们继续……” 在他霸道、不容拒绝的吻里,白芷的身子一点点瘫软在他的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白芷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傅西泮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陆宛童和叶远志还在旅行当中,白芷为了和陆宛童的约定,并没有答应傅西泮的求婚。 这让傅西泮很不爽。 他的脑袋靠在白芷的肩头,呼吸沉重:“他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快了吧。宛童说下个月。” 傅西泮这辈子没服过谁,但是当他听说,陆宛童刚坐过月子,又和叶远志旅游去了,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芷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在想什么?” “我想把三个月工资拍叶远志脸上,然后让他快点滚回来。” “啊?” “算了。” 傅西泮抱着白芷的手松开了一些,呼吸却更沉重了,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白芷的身子动了动,大腿内侧划过某个、凸、起。 她当即大脑宕机,整个人都呆住了。 “傅、傅、傅……” “嘘,别说。”傅西泮喘着气,红着脸,在她耳边呢喃,“一会就消了。” 白芷轻咳一声,因为紧张和尴尬,身体变得僵硬。 虽然傅西泮很黏人,但这一年多来,两人只停留在亲吻的阶段,每晚他搂着白芷时,也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从无逾越之举。 几次,白芷闭上眼,在进入梦乡前,她听到傅西泮翻身下床,匆匆跑向浴室的声音。 或许是夜晚特别安静,即使关着门,浴室里的一点响动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过傅西泮急促的呼吸,也听过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没能掩盖住的闷哼。 白芷想了一会,圈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身子贴近他。 这一回,慌张的人换成了傅西泮,“别、别闹了。” “没有。我认真的,其实你不用忍着……” “嘘。还是再等等吧。听话。” 傅西泮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人正说话间,沙发忽然晃动了一下。 傅西泮按着她的腿:“别晃。” 白芷委屈:“没有。不是我。” 傅西泮松开她,迅速地将电视转到了新闻台。 过了一会,新闻台上的滚动播报条显示,几百公里外的青雪县发生了大地震,A市部分区域有震感。 白芷托着脑袋,还没从刚才的轻微晃动中缓过神来:“地震了?” ** 因为发生的地震,各地都组织了医疗队赶赴青雪县,南光总院也不例外。 在医疗队中最紧缺的就是外科医生。 这一次,普外科几乎全员出动。 林京墨将科室里的医生分成了四组,分批次赶往青雪县参加救援。 然而名单下发时,傅西泮发现连严主任都在名单里,可自己却并未出现在名单中。 他拿着名单前来询问:“学长,为什么唯独没有我的名字?” 林京墨想了一会,说:“你和小芷不是在准备婚礼,这次就算了吧。而且科室里也需要留人,就你留下吧。” “严主任阿,他留在这里才是最合理的。而且,如果你把我放在第一批救援名单里,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回来了,根本不影响什么。” “可是……” “就这样决定吧,真的别让严主任去了。” “你要不要和小芷商量……” 林京墨的话话还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不用商量,我同意。” 白芷走进办公室里,她盯着墙上贴的医学生誓言,认真念道:“决心竭尽全力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选自教委高教司[1991]106号附件四) 随后她又转头对傅西泮说:“去吧。我支持你。” 傅西泮笑着轻吻她的额头,“好。等我回来就结婚。” “嗯!” 白芷趴在桌上,看着那张名单,颇为羡慕地说:“呀,真好呀,你们都能去。我们科室都没派人去。我也想去。” 傅西泮摇头,他快速地在志愿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拍了拍她,“你还是乖乖在家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了。”